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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升溫 3260 2024-11-12 17: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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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柏豐集團生產類目的下遊端口,鉛鋅大宗材料預做套保項目,此次放標,早一月便透出風聲,各大期投公司暗中較勁,誓要奪籌。


      長迪證券在其中實在不值一提,連喊口號的假設都沒必要。


      籌備工作一直由付佳希負責,每個字,每張表都是她的心血。


      “努力試試。”付佳希顯然沒放棄。


      “也好,丟項目不丟氣勢。”林總另闢蹊徑,“小付好好發揮,樹立長迪的好形象。”


      到達柏豐,地下停車場有三層,地大,司機不熟路,在一分叉口猶豫不決。


      “左邊。”付佳希提醒。


      指路正確,林以明問:“你來過柏豐?”


      付佳希淡聲答:“牆上有指示牌。”


      招標會議室設在19樓,會議室朝南,一整面落地窗光明敞亮。


      長迪抽籤順序是第八。


      付佳希翻看名錄,國內耳熟能詳的大公司都有競標,從他們上臺的表現來看,的確實力雄厚,資本滿當。


      付佳希原本有些緊張,現在反倒心情平復。


      差距明顯,無力回天,擺平心態,重在參與。


      一小時後,她起身,作為長迪證券的主講人上臺。


      會議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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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秘書四處尋人,穿過兩個樓層,才得知嶽靳成竟在招標這裡。


      出電梯,就見老板站在會議室外,雙手負胸,身姿挺拔。今天不知誰給他選的西服,在飽和度強的陽光裡幽幽泛出墨綠絲光,很顯貴氣。


      一般而言,項目組各司其職,嶽靳成不必勞心參與。


      “嶽總。”焦睿頓時閉聲。


      透過百葉窗,終於知道嶽靳成為何特意來這了。


      裡面,付佳希身著白色職業裝,有序講解公司標書。無論是方案核心,實施細則,路徑演示,都能評為中等偏上。


      她略微緊張,雖神色無異,但嶽靳成能看出內心的起伏。


      比如,握著遙控的指尖不停變化位置,向上微笑的眼角偶爾會抖。


      這些細小的情緒習慣,嶽靳成太了解。


      焦睿揣摩老板心思,旁敲側擊說:“思路清晰,表達精簡,切合要義。”


      半晌,嶽靳成道:“按流程推進。”


      焦睿明了。


      嶽靳成若是個公私不分的昏君,也上不到這個位置。


      最終公布結果,付佳希所代表的長迪證券,毫無意外被淘汰。


      回程路上,林總見付佳希不說話,反倒寬慰起她來。


      付佳希笑著說:“您有先見之明,預判結果。”


      林總輕嘆氣,“我是有自知之明。”


      “下次爭取機會。”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林總體恤下屬,“你今日最辛苦,晚上一起吃飯吧。”


      付佳希婉拒,“謝謝林總,我還要去接兒子放學。”


      —


      校車準點抵達小區,嶽嘉一下車,蹦蹦跳跳地奔向媽媽。


      稚嫩笑臉像一朵毫無保留盛開的花,可以治愈任何沮喪。


      此次招標由她一手籌備,哪怕結果既定,實力懸殊,但落敗仍讓人心情低迷。


      嶽嘉一牽著她的手,一口一句“媽媽”,奶呼呼,脆生生,付佳希聽得心裡暖綿綿,暫時忘卻了不愉快。


      吃過飯,完成親子閱讀,嘉一趴在學習桌上拼樂高,付佳希的手機響。


      是林以明,付佳希接聽,“林總。”


      聽了會,她蹙眉,“現在嗎?”


      “對,客戶臨時過來,有開戶意向。”


      付佳希委婉道:“我孩子在家,他明天還要上學。林總,能不能讓小張去一趟?”


      林總說:“這一塊的業務你更熟悉,客戶隻是初步了解,不會耽誤太久時間。”


      話到這份上,付佳希也不好再拒絕。


      她打給白朵,讓她過來幫看一小時孩子。


      白朵滿口答應,隻是過來需十五分鍾。


      嶽嘉一很乖,“媽媽你去吧,幹媽來之前,誰敲門我都不開。”


      懂事得讓人心疼。


      付佳希摸摸兒子的頭,“一小時,媽媽很快回來。”


      —


      這個點的南正街不堵,付佳希開得快,隻想速戰速決將工作辦妥。


      找到包間,裡頭一派熱鬧。


      十來號人有男有女,除了林總,付佳希都不眼熟。


      第一遍打招呼,林總沒聽見。


      他應該喝醉了,面紅耳赤,襯衫揉皺如鹹菜,與在公司時的敦厚形象大相徑庭。


      付佳希提高聲音,“林總。”


      “啊,佳希。”他這才察覺。


      林以明捏著半瓶洋酒,晃晃蕩蕩地走向她,“我,我就說,你,你是最盡職的一個。”


      酒氣撲面,付佳希向後退一步,將話題往正事上帶,“客戶有哪方面的疑問,需要我重點解釋的嗎?”


      林以明大笑,“哪裡需要你做這些。”


      付佳希忽然意識到什麼。


      那群人開始起哄,“確實漂亮。”


      “不漂亮的話,林總也不會錄用啊。”


      “果然敬業,領導說來,還真來了。”


      作怪的笑聲不懷好意,亦佐證付佳希的猜測。


      她冷下神色,“林總,你喝多了,聯系司機送你回去。”


      林以明一把拉住她胳膊,“來都來了,別白跑一趟,佳希,有拿手的歌曲嗎?”


      付佳希甩開手,“林總,請你自重。”


      甩手的幅度太大,指甲恰好刮到林以明的下巴,痕印冒出了血絲。


      酒精上頭,痛覺放大,對方卸下面具,露出本真面目,“這也是你的工作之一!”


      付佳希不屑一笑。


      林以明惱羞成怒,“你一個工作經驗貧瘠,還獨自養孩子的女人有什麼競爭力?”


      付佳希笑意收斂,一語不發。


      對方口若懸河,“名校金融博士比比皆是,要不是因為你長得美,就你這情況,也能進公司?你加不加班,工作完成得好不好,我根本不在乎。我以為你是個聰明女人,沒想到會錯意,錯大意了。”


      鼓點掀頂的嗨歌背景樂裡,付佳希安靜的這十餘秒,如火焰灼燒之下,依然不化水的寒冰。


      林總將這認作順從,笑眯著攬過她的肩,“也好,我們之間坦誠相待,解開你的誤會,以後就……”


      “林總,你剛才說的什麼?”


      “啊?”


      “你說,我加不加班,標書完成得怎樣,工作幹得如何,你不在乎。”


      “啊。欸,對,對。”


      付佳希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身,拿起吧臺上的一隻空酒瓶當回禮——伴隨一聲痛叫,在林以明頭上幹脆凌厲地開了瓢。


      人是當場倒地,沒幾秒血便流滿前額。


      林以明痛苦哀嚎,在場的酒醒大半,急三火四地衝向付佳希。


      付佳希又不傻,拔腿就跑。


      人多勢眾,不容樂觀,她心底一沉,怕也討不著半點好。


      包間門拉開,付佳希迎頭撞上一堵“牆”。


      她抬頭,氣喘未平,看清是嶽靳成後,不可置信。


      嶽靳成將她撥到身後,擋開身後來碰她的那隻手,狠狠往後一折。


      付佳希想看一眼,還沒來得及轉頭,嶽靳成的掌心貼向她的臉,不想讓她見到混亂。


      “我來處理。”他低聲。


      “佳希姐。”焦睿匆匆趕到,跑得快斷氣都追不上老板,“沒受傷吧?沒事,我們來處理。”


      付佳希喉嚨跟堵了塊石子似的,方才遭受的言語輕蔑,像後勁無窮的一把鈍刀,此時此刻仍在刮她的血和肉。


      “不用。”她後退一步,“我自己能處理好。”


      嶽靳成壓著火氣,惱她的衝動,或是氣她的急於撇清,問:“你就是這麼處理的?”


      “不然呢?”佳希停頓步伐,眼神帶刺,“以和為貴?忍辱負重?對他的偽善欺騙報以理解?對不起,這是你們這種人慣用的招數,我忍不了。”


      嶽靳成說:“不是我們‘這種人’及時趕到,你剛才能脫身?”


      付佳希一時語噎。


      內心的焦灼,在他刻薄卻又真實的冷語澆灌下,化作一團粘稠無力的泥。


      嶽靳成惱的不是她的偏執與衝動,而是她那句“你們這種人”。


      真搞笑,從“我們”到“你們”,楚河漢界,無半點舊日情分可講了。


      付佳希不明所以,站在夜色裡,像一片蔫了的花瓣。


      嶽靳成散了氣,先低頭,拉開副駕門,沉聲說:“回家,兒子在等你。”


      —


      嶽嘉一仍在拼樂高,較出門時的進度有所進展三分之一。


      陪著他的是秘書辦的一位副助,禮貌叫了一聲“佳希姐”後便離開。


      嶽嘉一熱情展示他的成果,天真無邪地關心:“媽媽,你的工作順利嗎?”


      付佳希走去桌邊倒水,背對他,“順利的。”


      “媽媽,我已經洗完澡,喝完牛奶,刷完牙啦。”


      付佳希抬手抹了抹眼睛,嗓音幹澀地嗯了聲,“真乖。”


      穩了穩情緒,她問:“白朵阿姨沒來嗎?”


      “來啦,但她來之後好生氣地給爸爸打了電話,還兇兇地罵了爸爸。”


      “罵爸爸什麼?”


      “白朵阿姨捂住了我耳朵,不給我聽,說少兒不宜。”


      “……”


      白朵看不過,自己姐們這麼辛苦跑去加班,憑啥那個當爸的能花天酒地?那不行,孩子又不是付佳希一個人的事,必須將嶽靳成拖下水。


      當然,這是氣話。


      嶽靳成從不花天酒地,這個點也在加班。


      莫名挨了一通罵後,嶽靳成沒脾氣地趕過來陪孩子。再一細問,付佳希是被男領導叫走的,不放心,沒猶豫,立刻開車找過去。


      了解完始末,付佳希枯坐在沙發很久很久。


      情緒像一滴一滴流墜的吊瓶,在極致的安靜裡,流速徒增,最後隻剩麻木的空洞。


      付佳希慢慢起身,去臥室看熟睡的嘉一。


      把小家伙踢落的涼被重新掖好,再調暗夜燈,順手將電話手表充上電。


      摁亮手表屏幕,一眼看見,來自“爸爸”的未讀短信。


      是25分鍾前嶽靳成發來的:


      [ 拿顆糖給媽媽。 ]


      [ 媽媽今天受委屈了,你幫爸爸哄哄她。 ]


      像封口的薄膜被撕開,眼睛泛起湿潤。


      眼淚裡,有今夜的委屈,有未來的迷惑,有自身的審視,有客觀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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