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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要不你還是把我叉了吧 3459 2024-11-13 15: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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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重回這裡,群山之中似有回響,像是山脈之靈感知到熟悉的存在,可氣息卻已不同。


    顧寫塵淡淡走到霜凌身後,看著這眾多如臨大敵的面孔。


    “闊別數年——”


    他開口了。


    毫不誇張,歲祿劍宗漫山遍野,七峰十二宮,所有弟子在他的目光之下,陡然站直。


    骨子裡的臣服,來自對方二十多年的天賦和武力壓制,融於血脈的崇拜和畏懼,同時覺醒。如今九洲之下人人激憤,可若說何處最敬畏顧寫塵。


    歲祿無疑。


    劍尊的評價在歲祿的很多年裡,都是他們汲汲營營渴望的。


    於是這一刻,所有弟子握緊手中的劍,吞了吞唾沫,然後聽見那人歸來看遍,開口說。


    “毫無長進。”


    顧寫塵攬住霜凌,飛身掠向不在峰之巔。


    身後,無數柄劍當啷墜地,前前後後數百聲。


    整個劍宗道心碎裂一地。



    顧寫塵回到艮山歲祿的消息很快震撼九洲。


    他想去,無人可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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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怨懟與日預增,迎著頭頂的異象,人間怨念深重。


    天裂現世,滅世之兆,靈脈雖有所復,但天泣降下的雨水陰濁不堪。這種雨水助長魔氣,壓制靈氣,導致百姓田野酸涸,川流受染。


    亂世已至。


    這當然是魔氣所致!


    遙峙之約時,顧寫塵分明已經不再掩飾他的野心和惡意。


    他是如今魔主,他一公開,整個陰儀魔域振奮不已,就等著越過東海海霧,吞噬仙洲!


    如今這熾月魔主更是堂而皇之地回到歲祿劍宗,向故地、向九洲挑釁!


    “請天降罰,滅掉此人!”


    “請帝君歸位,君臨天下,匡扶亂世!”


    “讓顧寫塵遭天譴!和魔族妖女一起死!”


    天裂之下,九洲惶惶。


    坎水龍城。


    從少主帶傷回來之後,龍城上下都很擔憂,把少主樓圍得水泄不通。


    “我們少主多少年沒受傷了?”


    “是啊,要是打不過他肯定會直接認輸的,誰會傷他?”


    “隔壁葉少主還會因為顧少尊……哦不能這麼叫了,葉少主還會因為被打輸而道心破滅,咱們少主身上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啊。”


    “噓,別說了,據說少主是自己劃傷的——”


    龍城弟子,最低標準,人人都很八卦,愛傳小話。


    龍城主一臉富態,掃開這些八卦的弟子們,繞過房門口散亂堆著的各種書冊,進入兒子的內室。


    龍成珏正頂著一堆殘頁,焦頭爛額。龍城主也沒多問什麼,低頭看了看他手臂上的傷勢,倒是無礙,已經開始微微結痂了。


    龍城主不多問,主要是因為這九洲四通八達,沒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坎水之水流遍各處,比如他知道現在巽風葉家正在研究命火之術,知道兌澤千機門又換新爐息煉補天神器,知道坤地王城深處打開荒北之極,試圖尋找新的靈脈,也知道他們年輕一輩的平光閣如今在和顧寫塵合作。


    可從前龍成珏也對他們龍家的信息之力深信不疑。


    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夙夜難安,想知道他們究竟被改寫了什麼。


    龍城主身寬體胖,帶著福相,“天裂之兆的記述追溯到百年以前,你要查什麼,舉龍城之力幫你就是了。”“那天裂的事就麻煩您了,查查如何能保農戶的莊稼,”龍成珏抓了抓頭發,蓋住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這傷沒讓我娘知道吧?”


    “沒有,我說你被牛碾了,不礙事。”


    “……”龍成珏沉默一瞬,“我這是為了記住某件事。”


    龍城主表示理解,“為父兒時也有過這種感覺,我記得那時我有個無論如何也有敵不過的對手,在有一次輸了比試之後,心氣難平,幼稚地在手心上刻字,但是疼到半路就停下了——”


    龍城主看了看龍成珏成片的劃傷,“好兒子,還是你有骨氣!”


    “……”龍成珏無語,轉念卻一愣,抬頭問他,“這是你小時候的事?多小?”


    “為父幾歲的時候吧,距今也已經滄桑百年過去了。”


    龍城主捋著自己的胡須,目光悠遠。


    龍成珏薅了把頭發,點點頭,那可真夠久遠的。他轉頭想繼續忙自己的事,可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又抬起頭,“爹,我看看你刻的是什麼?”


    龍城主十分大方地向他展開手掌。


    百年已過,修士礪骨脫胎,掌心的印記早就被磨平,龍成珏隻看得見三個點的疤痕。


    “你還記得你那對手是誰嗎?”


    “為父又不是天才,百年過去,如何記得?”


    龍成珏抹了把臉,看向樓外,被一群偷聽弟子擋住的窗口外,天裂像一張蠶食人間的巨口,生吞著什麼。


    到底是百年已過,自然忘記。


    還是曾有秘密,被敕令抹去了呢?


    龍成珏蹲在成堆的史冊、傳書之間,忽然向龍城寶庫跑去。


    他手臂上的文字,他真的見過,到底在哪?



    黑霧消散,山門露開。


    顧寫塵看著這座封禁的山峰,目光望遠。


    霜凌探出頭,“山呢?”


    不在峰在歲祿劍宗最偏遠的位置,垂直高聳,如今寒山成影,濃雲圍繞,已經看不見曾經入雲端的劍尊之殿。


    顧寫塵神色不變,輕輕抬手,尊魔之劍被他擲到了半空。


    “開。”


    十世魔主在劍身之中罵罵咧咧,殺雞焉用牛刀,他們尊貴的殘魂怎麼能用來給別人開門?


    但顧寫塵清醒狀態之下他們完全被壓制,隻好罵罵咧咧地以劍尖為點,自上而下緩緩劃破虛空。


    冰冷漆黑的玄鐵刃掀開一道縫隙。


    瞬間,熟悉的清冷味道悠悠逸出,拂過霜凌的發梢,她怔忪一瞬。


    有人白衣換了漆黑,冰刃換了玄鐵。


    不在峰仍在久等歸人。


    顧寫塵指尖輕劃,整座山終於再次問世,壁立千仞,清冷無塵。


    兩人拾級而上,遠遠看了一眼不在殿,旌旗在夜風中緩緩飄落,霜凌心頭也飄飄蕩蕩,偷偷看了眼旁邊的顧寫塵。


    很多年前第一面,和如今實在天差地別。


    不在殿前前後後,實在有眾多回憶,但顧寫塵牽著她,並沒有徑直去殿內,而是帶著她走到了後山。


    霜凌跟著他,在月色下來到滿山斷劍殘片之前。


    這裡曾是顧寫塵的功勳,無數被他折斷的劍刃、碎裂的兵器,無數手下的敗將,成就九洲第一劍尊的不敗傳說,經年神話。


    如今這些殘片仍然靜靜地躺在這片劍冢之中。


    霜凌問,“做什麼?”


    “等一等。”顧寫塵捏了捏她的指尖。


    夜色一點點降臨,半空霜月輕懸,就連那不祥的天裂也似是隱匿,霜凌察覺到不在峰上霧氣彌漫。


    開始,她以為是顧寫塵的黑霧。


    但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什麼,忽地抬眸看他。


    …是夜劍瘴。


    每次顧寫塵進階出關之後,滿峰碎劍會攜著無數大能的不甘之意,形成山野濃雲。


    這是霜凌煉氣之後遇見的第一件大事。那時的劍尊,讓她子時入劍瘴,一夜刻苦,卯時再來學劍,仿佛歷歷在目。


    如今顧寫塵以魔主之身,臨十階歸來,對不在峰而言,他等同出關。


    滿峰夜劍漸次蘇醒。


    霜凌眨了眨眼,然後看顧寫塵拎著尊魔之劍,對著劍中的十世魔主輕描淡寫道,“去跟他們聊聊。”


    都是怨劍靈,可以互通有無。


    尊魔之劍頓時更加強烈地嗡鳴:


    “你不是還有一把死劍嗎?!”


    “熾月,休要欺人太甚。本尊是你的長輩——!”


    “我等豈是你的傳話筒?!”


    “這些敗將豈可與本尊相提並論?!”


    霜凌也聽得清清楚楚,但顧寫塵立於霧中,顯然不為所動。


    魔識罵罵咧咧,但他們是什麼人,十世魔主都是曾讓九洲生靈塗炭的滅世暴徒,他們看著這怨念叢生的劍冢,很輕易地起了壞心思。


    於是他們喚醒了這片峫霧之中,怨念最強的存在。


    這不知是哪位大能折劍之後所化。


    怨念深重,力量也格外強大。


    霜凌看見那雙銀鱗鬼火般的瞳孔在夜色中出現——是那日她與蔻搖等人遇見過的怨劍巨獸,滿背都是碎劍,雙目也插著鐵刃,是顧寫塵斬斷的無數碎劍融合成的最幽怨體。


    她此時還不知道顧寫塵是要來找什麼,但很快,無數斷劍在霧中隱現。


    像是眾多雙眼睛,幽怨地看著這折戟之人,銀光流動,萬箭齊發。


    顧寫塵平靜地站著。


    霜凌忽而想起從前顧寫塵挑起萬箭,讓她一夜纏鬥九百九十九萬次,再看他如今面對滿峰的劍,頓時有點幸災樂禍。


    怨劍巨獸幽幽地向他們而來,他身形不動。


    夜色中,分不清是顧寫塵的黑霧,還是這漫山遍野的劍瘴,像是隱秘的過往一般漸漸融合到了一起。


    其實他也無法記得,這每一把劍,每一個人,都是什麼。


    這裡已經是他已知的起點,顧寫塵想要知道一些事,就需要回看。


    於是他徑直走向那怨劍之中。


    怨氣所化的巨獸張開巨口,滿背的斷刃騰起,當真洶湧地同時射出!


    “诶!”霜凌拔劍向前。


    可他的黑霧絞動如千觸,擋住所有碎刃,手臂穿過巨獸之手,探向它的腦仁。


    探靈?這個也要探嗎?


    但很快霜凌看見,他並不是探靈這怨劍體,而是直接寸寸碾爆,尖銳的嘯叫從山野之上呼喚。無數碎刃閃爍出銀光冰藍,在夜色中像是爆裂的煙花一般,映亮了霜凌的眼睛。


    最後,他從四散的怨霧之中,握住了一柄最大的斷劍。


    那斷劍,就是怨劍巨獸最初的化身。


    月色之下,顧寫塵緩緩垂眸。


    他以大道飛升為目標,一生戰鬥過太多人,所以他根本不會細數,不會深究,這座他三歲來到的山峰之後,到底斷過埋過多少劍。


    但此時,顧寫塵黑眸凝視,落在冰涼的劍刃之上。


    他看見劍銘暴露在空氣中,一寸寸消失。


    被抹除得幹幹淨淨,光滑無物。


    這也曾是他的劍。


    然後他忘記了。


    這一刻的顧寫塵沒有對抗那股遺忘的力量,可即便遺忘,他的黑眸仍舊落在這把劍上。


    沒有劍銘的斷劍。


    埋藏著他的無字碑……


    傳說是浣衣婦的母親,荒村無人的墳茔。


    這世界上,原來到處,都是被抹除的印記。


    關於他的印記。


    霜凌走到他身後,隻看到空白的斷劍,怔了怔。她忽然想到什麼,瞳孔圓睜。


    他想印證的…是自己曾被遺忘過。


    顧寫塵微微閉眼。


    不止一次。


    可柔軟的手握住了他持劍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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