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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越山關 4319 2024-11-20 17: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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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四歲那年,父親吃了敗仗。北遼願意議和,隻是在條約上加了一項,要我前去和親。


    01


    和親的聖旨傳入謝王府時,我的母親幾乎要哭啞了嗓子。


    宮裏來的大太監一邊溫聲安慰著我的母親,說我去和親後,我的父親就能從獄中出來了,一邊又示意手下的小太監們將我攙入一頂小轎,預備從宮中發嫁。


    「小滿——我的小滿——」


    我年方十四,因著身體不好,一直被母親養在府中。如今即便是知道了和親的事情,也隻是有些不安,尚不明白和親去北遼是什麼概念。


    隻是聽見母親喚我,想要回頭,卻被小太監按住肩膀,「郡主往前走,莫要回頭。」


    對方態度強硬,我不解其意,小聲問道,「公公,我母親在喚我呢。」


    小太監沒答話,隻客客氣氣又不容拒絕地將我送進轎中,「郡主坐好,奴才要抬轎了。」


    我坐下,又聽見母親喚我,還是沒忍住想掀開轎簾看看,小太監手急眼快,按下轎簾,語氣加重,「郡主,陛下在宮裏等您呢。」


    我一聽小太監提及「陛下」,又不敢動了,畢竟我父親現在還在昭獄裏關著,母親說隻有皇帝才能將父親放出來,我還想求一求皇帝呢。


    我一猶豫,轎子就已經被抬起來了。


    小太監們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進了宮。


    方才去宣旨的大太監親自來扶我,我認得他,他是皇帝身邊貼身伺候的姚公公,於是我笑了笑,喊道,「姚公公。」


    他聞言也笑了,溫聲說陛下正在等我,讓我隨他去面聖。


    我聞言有些緊張,畢竟以往我也不過在宮宴上遠遠地見過陛下幾次,還沒和陛下說過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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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公公一路安慰我,說陛下宅心仁厚,最和善不過,讓我問什麼就答什麼,不要害怕。


    我隨著他從側門進去,皇帝果然已經在等我。


    我行了禮,卻不敢抬頭,皇帝笑呵呵地叫人給我搬了凳子坐,問了我的名字年歲,又問我身體好不好。


    我記著姚公公的話,先說自己大名謝明慈,剛過了十四歲生辰,後又如實說我身子不太好,這些年一直在府裏喝藥,都是宮裏的御醫給開的。


    皇帝誇了我一句落落大方,又問我自己去北遼怕不怕。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畢竟因著身子不好,我連京城都沒出過,隨後我又問皇帝,「若是臣女願意去北遼,臣女的父親能不能回家呀?」


    此時我才大著膽子抬眼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年過四十,白麵長須,氣質溫潤,他聞言沒有責怪我冒犯,隻是問道,「是你母親教你問的?」


    我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連忙搖頭,「臣女的母親隻是有些捨不得臣女,並未教過什麼。」


    我想著總不能說我母親快哭瞎了眼睛,這豈不是對皇帝的大不敬。


    又壯著膽子補充了一句,「……方才,姚公公是這麼說的。」


    姚公公聞言立馬跪下,我嚇得要站起來,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皇帝示意我坐下,他語氣溫和,「等此事了結,你父親自然可以回家了。」


    姚公公見狀起身退到一邊,我見皇帝沒有怪罪的意思,這才敢微微點頭,表示明白了。


    皇帝接著說,數月前我父親在北邊吃了敗仗,沒有辦法才議和,而且北遼點名要我去,如今不得不讓我去和親了。


    「朕會封你為公主,讓你以公主身份去北遼和親。」皇帝溫聲安慰我,「不要怕,明慈,你是南梁的公主,進了北遼後宮,沒人敢欺負你。」


    隨後說會給我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再帶上一百宮人,還有一直給我開藥的御醫,又問我還有什麼想要的,隻要我想要,都能帶到北遼去。


    我微微搖頭,並沒有什麼想要的,隻希望父親能早點回家。


    皇帝聞言笑了,揮揮手,讓姚公公帶我去下去休息。


    02


    我在宮裏一共住了三日,就要被送往北遼和親。


    宮裏的女官見我年歲尚小,對我管教極嚴,上到言行舉止,下到衣食住行,事無巨細,均要按照公主的標準來。


    在宮裏待的最後一日,我問她們我能不能再見見父親母親時,又被嚴厲說教,說我現在是南梁的公主,不是謝家的小郡主,要拜別的親長自然隻有皇帝,怎能再見謝王爺和謝王妃。


    我被她們嚴厲的語氣和手中的戒尺嚇住,一時間不敢再說話,等到次日送親的隊伍出了京城時,我才意識到我可能再也見不到我母親了,猛地掀開馬車的窗簾,探出頭往後看去。


    身後是巍然屹立的南梁京城,遠遠地看著城墻上有一抹紅色的身影。


    我直覺是我母親,還沒開口,就被女官拽了回去,「公主此去北遼,代表的是南梁臉面,怎能如此莽撞粗魯!」


    我不理她們,想再看一眼不能再探頭,突然覺得悲從中來,坐在馬車裏呆呆地落淚,「娘……」


    眾女官為了懲戒我的失儀,斷了我的午膳。


    唯有一面相可親的女官在眾人下車休整時,悄悄端來一盤點心給我,「公主年紀還小呢,想念家人也無可厚非,隻是莫要餓壞了身體,先用些點心墊墊肚子。」


    我搖搖頭,不肯吃,她又柔聲勸道,「公主這樣糟蹋自己身體,謝王妃知道了豈不心疼?」


    她再三勸導,我還是勉強吃了兩塊點心,又問她姓名,知道她叫陳窈娘,原本在宮中尚食局做女官,後被選中,陪我遠嫁北遼。


    我聽了之後,也難免抱歉,「連累你們陪我去那麼遠的地方,恐怕你們也見不到家人了。」


    窈娘輕輕替我擦了眼淚,笑著搖搖頭,說她家中隻剩下她一人,聽說要給我選陪嫁的宮人,她主動請纓要跟來,「奴婢兩年前遠遠地見過公主一面,冒犯公主一句,奴婢隻覺得公主長得像極了奴婢的妹子。」


    我問她那她的妹子呢,窈娘面上有些落寞,「前些年從樹上摔下去,家裏卻沒錢看病,奴婢賣身進宮,想著給她攢點錢看病,哪知奴婢的父親拿著錢全都賭輸了,妹妹被活活拖死了。」


    我見她落淚,一時間有些不忍,又聽見她說,「後來奴婢的父親欠債太多,被人打死了,奴婢家中便沒有人了。」


    「奴婢無牽無掛,又覺得跟公主有緣,是自願跟著公主北上和親的。」窈娘收了眼淚,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又勸起飯食來,「奴婢跟公主說這些做什麼,公主還是再吃幾塊點心,莫要餓壞了身體。」


    ……


    從南梁京城到北遼京都,足有三月車程。


    除了那日貿然掀開車簾,此後我對諸位女官的管教十分順從,再沒受過衣食上的苛待。


    偶有幾次犯錯被訓,窈娘都會偷偷給我帶點心進來。


    我第一次離開父母,又覺前途未知,心中惶恐,偶爾夜間垂淚,窈娘每每陪在我身邊,柔聲安慰,幾次下來,我不禁對她多有依賴,每每要她近身陪侍。


    03


    三千裏車程,從盛夏走到深秋,從輕薄的宮裙換上厚厚的冬裝,窈娘還要我加一件大氅,直說北遼氣候太冷,我又身子不好,莫凍病了。


    我一行人抵達北遼京都外的驛站,領行的將軍說兩日後才能送我入宮。


    驛站的爐火雖旺,我仍覺得身上冷,隻能縮在厚實的衣物裏,聽聞有人推門進來,連忙坐直,又見是窈娘,再縮了回去。


    窈娘見我如此畏寒,遞過一個湯婆子給我,不禁有些發笑,「公主的臉本就比尋常人小,如今又裹著這麼厚的衣服,襯得公主臉比巴掌還小。」


    卻又心疼道,「這三月奔波,公主消瘦了許多。」


    我摟著湯婆子,想起昨日聽其他女官講事,有些憂心忡忡,「明日接風宴,不知道北遼要給我們怎樣的下馬威呢。」


    「而且聽聞北遼的皇帝,身高九尺,臂長過膝,一把兩百餘斤的大刀砍人如切瓜,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拔刀砍我的腦袋。」


    屋裏隻有我和窈娘,我說話難免隨意些,窈娘隻笑著搖頭,說傳言難免誇張些,而且哪有一來就砍了和親公主的道理,又安慰我放寬心,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隻要聽從女官們的話就好。


    ……


    兩日後,宮中設宴,款待南梁的使者和公主。


    北遼的皇帝名為軒轅燁,年近三十,登基不過十年,屢次攻打南梁,昨歲大勝一場,更是志得意滿,趾高氣揚。


    我悄悄抬眸打量他一眼,上首的男人身量雖高,卻不似傳言誇張,又見他雙臂雖長,倒也不至於過膝,我悄悄松了口氣,卻被他發現了窺探,「明和公主,看朕作甚?」


    我起身行禮,昨日女官已經教好了說辭,作為戰敗國送來和親的公主,我自然要先放低姿態,以示交好之意,因而垂眸道,「陛下龍章鳳姿,豐神俊朗,妾初見傾心,一時怔住,陛下勿怪。」


    話音方落,滿堂哄笑。


    北遼與南梁苦戰數十年,如今不僅鎮守邊關的謝王爺吃了敗仗被押回京,謝王爺唯一的女兒也被送來北遼供皇帝取樂,世間還有比這更痛快的事情不成。


    我垂眸站在那裏,並不分辨。


    從前母親憐我身子骨弱,從不將這些政事講與我聽,哪知我一朝被選作和親公主,路上三月,女官們雖嚴苛,也將兩國政局細細講與我聽。


    南梁的皇帝作得一手好詩,饒是我在府中也有耳聞。


    可詩書筆墨終歸是閑情逸致,陛下的詩寫得再好,也抵禦不住北遼的鐵騎。


    如今北遼議和,要南梁歲貢白銀百萬,國庫吃緊,不得已又送了位和親公主來。


    堂中哄笑聲、恭維聲漸息,我眼見身旁護送我一路的將軍脖間青筋暴起,桌下手握成拳,卻又不得不強牽笑容,說南梁希望與北遼結秦晉之好,特將明和公主送來。


    等眾人安靜下來,上首的軒轅燁才開口,說他與我父親謝知暉數次神交已久,雖立場不同,但對他極為敬佩,眾人摸不準他意思,一時間沒敢開口,直到軒轅燁說要封我為妃,封號為暉。


    朝中眾人這才再次哄堂大笑,我身旁的將軍聞言掀桌而起,卻又被堂中侍衛以刀架頸,死死按住,他怒目圓睜,怒斥軒轅燁欺人太甚。


    眾人接著拿我父親取笑,滿堂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我強忍著淚意,三分演,七分真,抬手拔下頭上金簪,抵在喉間,已然見血,恨道,「陛下既是打算這般折辱我父,又何苦讓了四十萬歲貢換我和親?」


    「我雖一介女流,卻也不能看著父親受辱,如今唯有以死明志,方能對得起父親賜予的這身血肉。」


    話落金簪已沒入喉間皮肉,血液奔湧出來,已打濕身前衣襟。


    他聞言揮揮手,自有侍衛奪下我手中金簪,他的眼中仍是帶著幾分玩味,「倒也有幾分骨氣。」


    「便封為明妃,賜居明華宮。」


    封號一事既了,自有人帶我下去包紮傷口,換掉染血的衣衫。


    隻是等我換了衣服出來,一路護送而來的南梁將軍正在殿門口等我。


    見我出來,他俯身行禮,說我身為謝王爺的獨女,應記得謝王爺和南梁前線將士為保家衛國付出的血淚乃至性命,更應守好南梁的風骨氣節,莫叫北遼認為我南梁人軟弱諂媚。


    「殿下,隻去歲一戰,我南梁死傷將士三萬餘人,麟城失守,三千將士死戰,無一人生還。」


    他是從在戰場上活下來的將領,憶起昔日戰事慘烈,眼中泛淚,目光熾熱懇切,我愣了一下,還是緩緩點頭。


    隻是不知是否是失血過多,我總覺得身上冷得厲害。


    他聞言再拜,卻因著規矩,不能久留,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遠,卻沒能問出口。


    過幾日他便要帶著一路護送我的將士回去了。


    不知我一人留在北遼,該如何守好南梁的風骨氣節。


    04


    既是定下了封號和居所,當日我便被宮人領著進了明華宮。


    明華宮內雖無名貴擺件,但也設施齊全,似乎也沒有特意苛待我這位和親公主。


    宮人見我四下打量,主動搭話,說這些都是軒轅燁的皇後所佈置,我若有別的需要,或是受了委屈,自可去鳳儀宮尋皇後做主。


    我入宮前,女官就已仔細為我講了軒轅燁的後宮嬪妃,軒轅燁登基十年,後宮美人不下百人,膝下子嗣卻隻有皇後所出的二皇子軒轅宇一人。


    皇後是軒轅燁的發妻,賢良淑德,性情和善,對後宮嬪妃頗為關照,深受軒轅燁的敬重。


    貴妃則是軒轅燁的表妹,生得明艷動人,性格爽快潑辣,入宮十年,盛寵不衰,其封號為「越」,可見一斑。


    隻是貴妃的父親為北遼大將,在昨歲對南梁一戰中深受重傷,如今在家將養,未必能熬過這個冬日。


    為首的趙氏女官提醒我,盡可能不要與貴妃起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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