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春風釀山河
  3. 第2章

第2章

春風釀山河 3827 2024-11-21 13:46:06
  • 字体大小 18
  • 直到那人已走得看不見了,南夫人帶我們進了廂房,我那嫡妹仍面色暈紅,神思不屬,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窗牗軒敞,不遠處的假山池中,一群漆黑大鵝正引吭咕咕,我支著頜,笑笑道:「阿妹,你想吃天鵝肉嗎?」


    南錦繡似乎回了神,訕笑一聲:「天鵝肉有什麼好吃的。」


    我樂得一擊掌:「是也,所謂中看不中吃。」


    正要教她清醒,她忽然用雙手捂了臉,眸光朦朧,眼含淚花:「若能與王郎共度一晚,教我旦夕即死也值了!」


    我:「.......」


    (八)


    晚間用過素齋,南夫人又說要帶我們結交世家夫人,拿出數根玉篦釵金步搖,插了我滿頭滿鬢,渾如一隻錦雞。


    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才是她親生的。


    事實上,因南家頻頻將庶女賣給高門做妾的行為,名氣早已敗落,路上遇到的貴婦不少,但大多一見她便耷拉著眉眼,連敷衍都欠奉,即便如此,南夫人依舊一個個向我們介紹過去。


    「那是禮部主事和他夫人。」


    「左邊樹下是國子祭酒。」


    「前方不遠,便是巴郡太守庾牧。」


    隻見那太守年約四十許,兩鬢霜白,浮腫的眼皮耷拉著,因身量精瘦,顯得人有些陰鷙,而南夫人特意拽住我說話,語氣壓得很低。


    「庾家是上京大族,族中眾多子弟在聖人禦前行走。若你父親能得他舉薦,仕途定然平步青雲。」


    說著,不待我反應過來,便將我拽到那人面前,語氣諂媚。

    Advertisement


    「庾大人,這便是外子曾對您提過的家中女兒,前年便已及笄了...........」


    那人本在和旁人攀談,聽她如此說,目光便轉過來,漸漸凝在我身上。


    他看著我,眼神濃稠渾濁,根本不若一位慈祥的長者,而嫡母唇角含笑,還將我一個勁往前推。


    對此,我唯有不安囁嚅:「母親,我不舒服。」


    南夫人充耳不聞,反倒笑得更諂媚:「我家女兒漸漸年長,平日裏多仰慕豪傑,觀朝堂山下,鮮有風姿勝於大人者,大人.........」


    我聽她滿口胡謅想要掙脫,卻被死死拽著,終於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凝視裏大叫一聲。


    「母親!」


    四野嘈雜,頓時一靜。


    南夫人也愣住了,我將手從她鉗制中掙脫出來,便慌不擇路地往回逃,連頭上的華勝掉在地上也顧不得撿。


    一路奔至人煙荒處,我扶著樹渾身顫抖,一口氣沒喘上來,眼淚已經糊得滿臉都是。


    正坐在樹下哭得不能自已,前方追來一名小童,似乎猶猶豫豫地看著我,想上前又不敢。


    我擦幹淚,定了定神:「你是誰?」


    「小,小人是崔小郎的書童。」


    他見我漸漸平靜下來,上前將一卷薄薄的絹冊遞給我:「這是我們郎君讓我帶來的,說要贈予南家女郎。」


    我將那絹冊拿在手裏,確是《崔氏家訓》一書,不禁心下訝異:「你從未見過我,又怎麼認得我?」


    小童臉紅:「郎君說,南家女郎貌美脫俗,令人見之難忘,面前即便百名女子,一眼也唯見女郎..........」


    然而,他的溢美之詞並沒能安慰到我,反而令我心下更加酸苦,忍不住手握絹書大哭起來。


    那小童不意我大放悲聲,直接嚇跑了,樹下又隻餘我一人。


    此刻天已黑透,而我畏懼南夫人的苛責,不敢回去受誡,也唯有將那一卷薄絹牢牢抓在手裏,在山上茫然行走,如同溺水之人,攀住最後一根草繩。


    俯瞰天地漫漫,霧靄蒼茫,竟無一處可以容身!


    (九)


    時已深秋,山風酷烈,可桂花還好好待在枝頭,香氣濃得撣都撣不開,無端讓我更加心煩。


    越往山頂,風越淒寒,凍得我涕淚直下,再行幾步,隻見前方月華似練,有一絲半線漏在山頂,卻是一處六角小亭,見其內隱有燈火,我裹了裹身上輕薄的衣料,打著寒噤往山頂趕。


    到了門口,卻見那石臺後有一人影正在看書,側臉匿在一團翠綠的濃翳之中, 泛著玉石般的清潤光澤,大袖中延出一段手腕,與雪白衣料並無二致,修姿曠逸如流雲。


    看清是何人後,我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站住。」


    耳後一道聲音清冷動聽,卻令我寒入骨髓。


    話音未落,亭外左右前方分別走出一名劍士,荷甲嚴整,刀兵森寒,逼得我不得不後退一步。


    這一退,又重新退回了涼亭。


    「你手上,那是何物?」


    下一秒,旁邊有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抽走了我手中的絹書,這手像是冷冰冰的美人雕,不失漂亮和修長。


    「哼!豎子!」


    一聲怒斥,已經表明了主人的態度,王玙似乎氣得不輕,甚至於涼亭中反復踱步:「我命人將他反鎖於室,不過一女子而已,他居然如此膽大妄為!」


    我不敢吱聲,隻是默默垂頭。


    即便我將頭垂得更低,他仍然看到了我臉上的斑斑淚痕,語氣轉為嘲弄:「不過一小小庶女,也肖想嫁入崔家?」


    「呵,你也配?」


    我忍不住反駁,聲音細弱蚊蠅:「我是庶女,找個庶子,哪裡不配了?」


    「錦屏及笄已久,不過是為自己籌謀一樁婚事罷了,又何錯之有?」


    王玙聞言,冷冷一嗤:「如此,何必要找上全城的庶子?」


    這便是批判我撩遍全城的意思了。


    我唯有耐著性子解釋:「郎君,我並未高攀門庭,隻是不得已自擇夫婿而已。」


    「若不為自己籌謀婚姻,嫡母定會把我嫁予世家老叟,還是作妾,就如同在我前面那六位阿姊一樣!」


    王玙聞言,神色不辨喜怒:「隻要不是我王家、崔家兒郎,任憑自便。」


    聞言,我有幾分猶豫。


    崔小郎,已然成了現下唯一的希望。


    他相貌不俗,性情純摯,人品在上上之選,又是由嫡母撫養長大,日後前程光景定然光明,若我真能嫁給他為妻,那真是造化之極了。


    我的不舍之情落在王玙眼中,使他更加不快:「我聽說你父,前幾日剛升了雲水縣縣令?」


    「.........是也。」


    對方高高在上,漆鬢朱唇,光華昳麗,卻朝我勾起清淡的,堪稱柔和的一笑,仿佛正慈悲地憐望著地下螻蟻,有種高高在上的縹緲與抽離。


    那一笑,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此刻,雖則我咬緊了牙關不低頭,但心中也很清楚,這已經是他給我留下最後的體面。


    正膠著著,卻聽外面幾聲驚呼,俄而一名劍客來報:「郎主,前方數百米有狼煙升起,分東、北、西三個方向往山頂而來。」


    王玙前行幾步,似有顧慮,又折回石臺坐下:「你等三人,分三方前往打量。」


    「諾。」


    待那三人領命前去,我仍站在涼亭裏喝風。


    看王玙的意思,我不表態,他今日是不打算放我走了。


    再往山下看,確有三股濃煙直上,若不是今夜月朗氣清,黑煙也不會如此明顯,甚至明顯到有些刻意。


    「奇怪!」


    見我自言自語,王玙未置一詞,顯然是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卻不知為何,心頭有種愈演愈烈的慌張:「為何是三股狼煙?」


    他眸子一肅,總算肯正眼看我:「你說什麼?」


    「王郎君隻帶了三個甲士,山下也正三股狼煙,此事是不是有些過於湊巧了?」


    除非是...........


    調虎離山!


    我念頭剛起,便見王玙閃身而退,一支羽箭已破空而來,深深沒入中央石臺!


    (十)


    我還沒來得及尖叫,王玙已經一手拽過我,將我推入了石亭後的深林中。


    這裏林木密集,的確對刺客的視野起到一定阻礙,但並非長久之計,我們一前一後在山林裏奔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身後已隱隱響起樹枝清脆的折斷聲。


    許是久捉不到,刺客有些失去了耐心,乾脆聽聲辨位,一簇簇流矢飽灌勁道,向我們奔逃的方向狠辣射來!


    我活了十幾年,從未像今天跑得這樣快,甚至隱隱超過了養尊處優的王玙,路上還不忘回過頭直呼其名。


    「王玙,我們得分開跑!」


    他的回應則是拽住我手腕,將我猛地壓入前方一個矮洞中,自己則緊隨其後,並撕下玄色下裳遮蓋住洞口。


    這之後,我們緊掩住口鼻,隻聽外面腳步聲淩亂,飛快地從洞外越過去了!


    刺客,不止一人!


    不知過去了多久,我稍微活動了一下身子,小聲問旁邊的人:「王玙,接下來怎麼辦?」


    他的回應是一聲悶哼:「...........別說話。」


    我這才發現手邊微微濡濕,王玙掀開那黑布,借著雪亮的月光查看自己,隻見他大腿中部赫然中箭,鮮血已經往下蔓延到膝蓋了。


    狹窄的山洞中,一陣可怕的沉默。


    許久,我喃喃道:「他們還會回來的。」


    王玙一言不發,隻盯著自己的傷口,神情放空——想必他也清楚,刺客聽不到動靜,定然會知曉他躲了起來,而這裏的山頭並不大,幾個刺客來回搜查幾遍,天亮前定能找到。


    王玙是沒法逃了,但我留在他身邊,也同樣難逃一死。


    難以置信,身份地位曾給了我們帶來的巨大懸殊,居然會被即將降臨的死亡全數奪走。


    能和瑯琊王玙死在一起,甚至可能讓我成為大鄴少女集體羨慕的對象,簡直比當皇後都要尊榮。


    我想著想著,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對方撕下自己的下裳,包紮在傷口上方止血,一面冷道:「你笑什麼?」


    許是人之將死,我莫名變得有些大膽:「我嫡妹說過,若能與王郎共度一晚,真是旦夕即死也值了。」


    「想不到她的願望,全數被我實現了。」


    王玙:「.........呵。」


    這聲意味不明,又無動於衷的冷笑,足以說明他對此類言語的態度。


    停了一會,他忽然問我:「你反對嫡母將你作妾,為何不反抗?」


    我聞聲失笑。


    月光下,三兩隻野鼠從我們腳面上爬過,我抖了抖腿,指著那野鼠問他:「請問郎君,為何貓愛吃老鼠,老鼠卻不愛吃貓?


    「難不成,是那貓肉酸澀難以入口,老鼠才不愛吃嗎?」


    王玙聞言,沉默不語。


    事實上,這位身為司馬氏肱骨貴臣的王家嫡子,也同樣深陷權利的漩渦中心,乃至於正風華正茂便淪落死地。


    既然註定死於一處,又何必相互比慘呢?


    我的目光,靜靜追隨著倉皇逃竄的野鼠,直至再也看不見了,方低聲道:「王玙,我願替你下山。」


    對方聞言,一雙冰雪般的眸子終於紆尊降貴地向我睇了一眼:「你要如何做?」


    「隻要我一路發出動靜,便會迷惑他們的判斷,為你爭取時間。」


    他隻嗯了一聲,似乎可無不可,我繼續說:「若我死了,不是被刺客殺死的,而是遭了嫡母的毒手,你需向人揭露她的惡狀。」


    「..........」


    「若我活著,便向郎君討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還沒想好。」


    「..........可。」


    聽他答應了,我伸手從他傷處卸下幾段沾血的布料,接著一鼓作氣從洞中爬出,一路鉆進密林,往山下狂奔!


    此去,幾乎十死無生!


    這之後我一路逃,一路將染血的絲絛扔在草叢裏,樹枝上,山洞裏.........


    身後不遠處,幾聲呼哨漸漸逼近。


    越往山下,山勢愈陡,我越發控制不住平衡,甚至跌倒數次,連鞋子都跑丟了一隻,刬襪也早已磨破,濕淋淋地黏在腳底。


    而身後刺客已然漸漸逼近,隻聞耳邊嗖嗖破空聲,我腳下一滑,瞬間整個人向山底滾去!

    作品推薦

    • 白月光的殺傷力

      我穿回十七歲,看到男友深愛白月光的模樣。 他們在路燈下相擁,飄雪中接吻,課堂上偷偷用筆戳鬧對方。 他的少女笑容開朗、熠熠生輝。 我僵在壞路燈下,哭得多難堪。

    • 系統送我超能力

      "我穿成古言文里的恶毒女配。 小说的结局是我疯狂破坏男女主后被男主杀死。 面对这破结局,我果断选择躺平。 然而系统却不干了,我不走剧情,它任务完成不了。 于是,在我的勒索下,系统被迫送我一个超能力——男主骂我一次,就得给我钱! 为了和离后的富婆生活,我开始天天走剧情找茬!"

    • 刻舟求漸

      "下暴雨,我把伞好心借给同屋檐下的男生,他却推开我的伞,淡淡地说道: 「谢谢,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心头一怔,突然有些懵逼。 敢情是把我当成追求者了? 我重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 虽然是有点小帅,但是未免太自恋了吧。 我赶紧冷哼一声。 「有女朋友还不自己打伞,勾引谁呢?」 我不咸不淡地说完,撑着伞潇洒走了。"

    • 我把科技上交祖國

      "我是制造无用发明的博主,意外绑定黑科技系统。 一件无用发明兑换一项领先科技。 【高阶载人航天器设计与制造】 【极高阶月球表面活动技术】 【核心通信技术】 "

    • 熙和來過

      去廟裏上香,看中了裏面的男菩薩。連著擲了二十次聖杯, 問他能不能做我男朋友,結果次次都是拒絕。色迷心竅的我 不甘放棄,又連著擲了一百次,終於擲出了同意。

    • 偏她愛時不逢春

      做了沈辞七年的秘书后,他要跟别人订婚了。苏念心死,打算辞职,他却又当众拒婚。拍卖会上,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跟她求婚的时候, 他的白月光出现了。众人看着她跟白月光一样的脸庞窃窃私语,那一刻,她也终于明白,原来她不过是个替身。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