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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常念 3270 2024-11-22 13: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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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因年紀尚小,逃過一劫,被充為官妓。


    但好在她生的容貌清麗,儀態高雅。


    又撫得一手好琴,與我們這些鶯鶯燕燕很是不同


    加之林疏棠性情冷淡,正對了男人們偷不如偷不著的胃口。


    因此,不少人慕名而來,一擲千金。


    我們則混跡在人群中,挑挑揀揀著即將敗興而歸的客人。


    這時候,他們也不嫌我們是庸脂俗粉了。


    反正門一關、燈一吹,管她天仙美人的床上都是一個樣。


    便也高高興興的攬著我們上了二樓。


    有些和林疏棠交好的娼妓明裡暗裡諷刺我們下賤,上趕著巴結男人。


    我數著手裡的銀子不屑一笑。


    清高值幾個錢,也配擋著我賺銀子?!


    真該餓她們幾頓,好叫她們拎拎清楚——


    再筆直的脊梁,沒有白花花的銀子挺著。


    照樣會被這遭亂的世道磋磨到彎曲、折斷直至匍匐!


    唯有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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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隻有銀子,才是我們橫舟自渡之本錢。


    陳平所在的軍隊是在秋日奉命駐扎安陽城的。


    一進城,還沒歇上幾口氣。


    就有人問,哪的窯子最有滋味啊?


    有人答:「春滿園。」


    陳平被這麼被幾個老兵拉了過來。


    一群人圍坐在大廳角落的一張圓木桌子上,要了幾碟子花生瓜子。


    嘻嘻哈哈間,眼神大喇喇的隨著大流往林疏棠身上瞟。


    我懶洋洋地搭在花梯上,對眾人痴迷的模樣見怪不怪。


    忽的,我眸色一閃。


    挑眉,我用還殘留著脂粉香的指尖隔空點了點滿臉張紅,尷尬無措到恨不得鑽進桌子底下的陳平。


    勾唇一笑:「有意思。」


    來這的人無非是尋歡作樂。


    他倒好,避之如洪水猛獸,連林疏棠都視而不見。歪了歪頭,我來了興致。


    連帶著輕佻的腔調間都生了絲勢在必得。


    我說:「他,我要了。」


    「誰管你!這種呆頭呆腦的傻大個兒一看就沒意思,麻煩得很!」


    紅硝哼了聲,轉頭繼續挑選著她今晚的恩客。


    我笑著用肘戳了戳紅硝,盯著陳平的目光愈發玩味。


    沒意思嗎?


    我倒覺得會很意思呢。


    待到琴聲散盡,花梯上的姑娘們再按捺不住。餓虎撲食般衝了下去,一個個兒的


    跟黏在了客人身上。


    「阿念!」


    見我真的向陳平那走去,紅硝一把拉住我。


    她皺眉詫異道:「你還真的要去啊?」


    我知道紅硝在顧慮什麼


    自十三年前武帝即位,為滿足一己私欲,大興土木。


    重增賦斂、徵發如雨下,百姓終日疲於奔命。


    而滿朝文武不僅不出言勸諫,反倒上行下效、貪墨成風。


    致使民不聊生,家破人亡。


    終的,活下來的人拿起武器,自發起義。


    但風風雨雨十三載,我們見過太多的起義軍打進這安陽城。


    掠殺的快感、潑天的富貴、崩壞的綱常叫太多人泯滅了人性。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們會怎麼對待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娼妓。


    若是對方暴虐成性,沒有人會頂著挨刀子的風險替我伸張。


    我隻能白白死去。


    想著,我輕快的步子重重沉下。


    低眸,我的眼珠子胡亂地轉著,猶豫不決。


    紛紛攘攘的人群掠過我的眼角眉梢。


    其間光影浮動、交織疊加、雜亂不堪,令原本就苦於抉擇的我更加煩躁。


    我不由轉眸向前看去。


    隻這一眼,我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一片歡靡中,陳平如老僧入定般坐在凳子上。


    他腰間系著的錢袋更是引人注目。


    鼓鼓囊囊的,依稀透出銀子的形狀。


    躊躇不定的我一下子變得幹脆果斷。


    「算了!」我笑了聲,撥開紅硝的手。


    我揚了揚眉,一臉無畏,「餓死膽大的,撐死膽小的!」


    「萬一...!」


    我頓了頓,笑意漸濃,翩然向後退去。


    「就叫我碰上個人傻錢多的狗大戶呢?」


    8


    像所有話本子裡都會有的爛俗橋段——


    不偏不倚,我跌進陳平懷裡。


    「哎呀!」


    我扯著嗓子,嬌呼一聲。


    旋即,我以扇掩面,隻留一雙含春杏眸微揚著,任由媚意如絲如縷的纏繞上來。


    我開口,故作愧疚:「真是對不住,奴家一時腿軟,軍爺無事吧?」


    回應我的是陳平僵直的身子。


    我不可置信地仰頭上眺,心裡直犯嘀咕。


    到嘴的肉都不吃,這人沒病吧!


    陳平仍面上木木的,沒什麼表情。


    隻眼神潰散的不成樣子,顯然是驚嚇過度,還沒緩過神來。


    周遭老兵見狀,哄笑成一片。


    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用老大哥的口吻道:「還沒玩過女人吧。」


    「嘗嘗?」


    「是啊,軍爺。」


    我就勢攀上他的肩,附在他耳畔吐氣如蘭,「奴家伺候人很有一套的,保證叫您」


    我頓了頓,看著他紅透的耳根起了逗弄的心思。


    「樂不思蜀,留、連…..」


    我的語氣愈發揶揄輕盈,似羽毛般掃過他的耳間。


    落在他肩上的手更是不安分,像條靈活擺動的小蛇向下遊走著,蕩起層層顫慄。


    看著他連進氣兒都不敢有的羞澀模樣,我滿意一笑。


    大發慈悲側頭,我將唇貼在他又紅又熱的臉龐,用暖昧的語氣結束了對他的折磨。


    「忘返。」


    「不!」


    陳平嚇了個激靈,騰一下站起來,邁開步子想往外逃。


    但都上了賊船了,哪還容得他矯揉造作。


    幾個老兵對視一眼,快步上前將陳平架住。


    被陳平摔在地上的我此刻也緩過了勁兒,起身,走到他面前。


    陳平見我來,全然不顧身旁老兵的好言相勸,反抗的更激烈了。


    我細眉一挑,身上隱隱作痛的淤腫叫我起了幾分報復心思。


    好好好,當貞潔烈男是吧!


    小樣,看我治不死他!


    踮腳,我一把捏住他的下顎,重重的吻了上去。


    瞬間,陳平像是失了全部力氣。


    他用力揮擺的手直直垂落。


    隻一雙眼,向下望著,似乎在問我為什麼。


    我沒理他,仍忘情的吻著。


    直至力竭,才堪堪將他松開。


    「軍爺。」


    咫尺之間,便是不笑也動人。


    我問他:「真的,不喜歡女人的滋味嗎?」


    陳平哪還顧得上回答我,整個人早就酥在了原地,任由我牽著上了二樓。


    「放心,軍爺。」


    我邊走邊循循善誘:


    「我會溫柔的。」


    9


    陳平迷迷糊糊的被我帶到了榻上,壓在了身下。


    正當我從善如流的解著他的褲腰帶,陳平驟然回神,攥住我的雙手。


    「不..不行!」


    我疑惑:「怎麼,你不行?」


    「不...不是!」陳平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還是第一次。」


    「我娘說了,這種事隻有洞房花燭的時候才能辦」


    「我得..!


    陳平的聲音越來越弱,支支吾吾道:「得留著。」


    聞言,我有些愕然。


    這……這還真是隻童子雞啊!


    我本打算抽手認栽,放他離開。


    不料,指尖無意劃過他的錢袋,銀子的輪廓叫我寸心如狂。


    我本就不多的良知頓時沒有了。


    我想,就當陳平交學費了。


    好叫他提前知道外面的女人沒一個好的,安安分分過日子才是真的。


    我嬌嬌軟軟的喚了他一聲:「軍爺,可有婚配?」


    「沒有。」


    「那——」


    我捧起他的臉,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奴家給做你娘子好不好?」


    「奴家雖不清白。」


    「但奴家會的,」我低眸哂笑,「她們可不會。」


    「真的嗎?」


    陳平眼睛睜的大大的,一臉認真。


    「真的呢!」


    我毫不猶豫地回應著他。


    畢竟,歡場裡的情話,再動人。


    待天色一亮,褲子一提,銀子一結。


    又有誰會當真呢?


    沒有人會為一個娼妓動心的。


    話落,他不再掙扎,任我擺布。


    「等一下!」


    「又怎麼了?!」我一個褲腰帶解了半天,有些不耐。


    「你..」


    陳平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決心,鄭重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常念。」


    我勾唇一笑,衝他拋了個媚眼,「還望軍爺時常想念的意思。」


    說罷,我繼續解著他的褲腰帶。


    「不是,不是這個!」陳平急忙捂住自己的褲腰帶。


    「我問你的真名!」


    「我的..」


    雙目重重地眨了下,我的眼中生了絲茫然,遲緩道:「真名?」


    我的真名?


    我口中復述著,心中默念著。


    眼前的一切如漲潮的洪水,急而猛地將我往記憶深處衝蕩著。


    我重新回到了那間農舍。


    谷稻成熟的香氣在我鼻尖縈繞著。


    娘就站在牆根,頭上扎著塊藏藍碎布。


    她拍著手,掬著笑,呼喚著搖搖晃晃的我。


    娘說:「阿念,娘的好阿念,快來娘這!」


    這時,爹就會把我撈起,架在他的肩頭。


    他說:「阿念,坐穩嘍!咱們去找娘啦!」


    一家人,就這麼笑鬧成一團。


    他們從來沒有嫌棄過我是個女孩。


    甚至於,我的名字都是爹趕著牛車去百裡外的法華寺求來的。


    方丈笑著的臉在掀開我襁褓,看清我面容的那刻愣住。


    旋即,他無波無瀾的眼中滿是憐憫。


    「此女...!


    方丈眸子一沉,思索片刻道:「就叫她常念吧。」


    爹娘連問有何出處寓意。


    方丈阿彌陀佛一聲,解釋道:「心無厭足,唯得多求,增長罪惡。」


    「菩薩不爾,常念知足。安貧守道,唯慧是業。」


    「願她此後安貧知足,才好福氣延綿,喜樂一生。」


    10


    片刻失神後,我喉間不禁劃過絲苦笑。


    垂眸,我掩下滿目黯淡。


    待再抬首,我顰笑間已皆是動人的風情。


    「怎的,軍爺不信?」


    我微涼的指尖在陳平厚實的胸肌上打轉,引起陣陣戰慄。


    「我...!」


    陳平喘息著,哆嗦著唇半天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我隻是……他臉紅的都要滴出血來,「隻是..…」


    「隻是想知道我叫什麼對吧。」


    我掩唇一笑。


    旋即,我扣住他的雙手,傾身而上。


    「我的真名也叫……」


    綿長的吻輾轉著,將我那本就細弱蚊聲的答案碾碎在唇齒間。


    「常念。」


    隻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與本意背道而馳的常念。


    可這不是我的錯。


    在這災禍橫行的亂世中想要活的稱心如意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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