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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聽爸爸的話 4518 2024-11-22 13: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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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在家消沉了半個月,工作也辭了,整天魂不守舍,眼睛紅腫。


    那種痛苦,如深扎在心裡的刺,疼得喘不過氣。


    爸爸每天忙著照看大棚,中午還不忘回家,做飯給我吃。


    他說:「歡歡說下午來找你玩,你把臉洗洗,邋裡邋遢的。


    我聲音悶悶的:「我不想見人,你就說我不在家。」


    「整個村的人都知道你被甩了,在家哭呢。」


    我本來已經兩天沒哭了,一聽這話,眼淚奪眶而出,「哇」的一聲:「我就知道,都在背後笑話我,你還說上門給我說親的隊伍,能排到咱家大棚地,是看我笑話的人能排到咱家大棚地吧,嗚嗚嗚。」


    「誰看你笑話,爸爸早就放話出去了,等你結婚,爸陪嫁五十萬加一輛二十萬以上的轎車,這幾天想給你說親的人多得是,爸是看你狀態不好,都給推了。」


    「嗚嗚嗚,我這輩子都不想結婚了。」


    「沒出息,人家歡歡跟你一樣大,孩子都兩個了,你還在家窩著腳脖子哭,你都二十八了閨女,是要急死你爹啊。」


    我抽泣著,忍不住糾正:「我二十六,虛歲二十七。」


    「行,你二十七,在家窩著腳脖子哭,人家歡歡二十七,孩子馬上一年級,閨女你吃個饅頭爭口氣,楚昂也沒啥好的,爸瞧著他也就那樣,人家劉嘉易比他強多了,又會賺錢又會來事兒,心腸又好,誰見了不誇他一句..


    「爸,你別說了,我給你講,我沒開玩笑,我遭受的打擊太大了,這輩子都不想結婚了。」


    「不結婚,你想幹啥?」


    爸爸明顯地有些急了,我抹了下眼淚:「我工作也辭了,以後就在家跟你一起種大棚,守著你。」


    「你可拉倒吧,我辛辛苦苦地培養出個大學生,是讓你回家種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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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地怎麼了?大學生又怎麼了?誰還能不吃地裡種出來的東西?你不是常說,


    往上數三代大家都是農民,分什麼高低貴賤,難不成連你自己也覺得,種地的莊稼人低人一等?」


    「我可沒那麼說,誰敢這麼說用糞叉子摟他,國家主席都不敢說這話。」


    「就是,瞧不起誰呢,以後我就在家跟你種地,咱家十來畝大棚,我還能幫忙在網上搞搞團購,拓展銷路。」


    「閨女,你歇著吧,咱家的菜不愁賣,除了劉嘉易這種散戶,都被農貿批發市場的菜販子給包了。」


    「那,人家來收菜的時候,我幫忙摘。」


    「行,你跟你堂嬸她們一起去大棚摘菜吧,爸也給你開工資,一天五十。」


    「一天才五十?!」


    「看你在家窩腳脖子哭的那樣,五十都給多了,你們現在這幫小閨女,就是沒吃過生活的苦,等你知道錢難掙、屎難吃的時候,就不會在家哭了,這世上還有吃不上飯的人呢,知道不?看新聞了嗎?那些在戰亂的國家,老百姓命都沒了,咱們國家讓你吃好喝好,無災無禍的,你就因為這點事走不出來了,臉也不洗,牙也不刷,邋裡邋遢的..


    ..爸你別說了,我對不起黨和人民,我這就去刷牙。」


    「順便把臉洗洗,下午去大棚地幹活。」


    吃了生活的苦,一切都將是浮雲。


    大棚室外春寒料峭,大棚室內溫暖如夏。


    進去就得脫衣服,穿著短袖也能忙活出一頭汗。


    我在種滿菠菜和茼蒿的棚裡,和堂嬸她們一起採摘、打包。


    堂嬸一邊麻利地幹活,一邊勸我:「茼蒿現在都十多塊一斤了,小白菜也六七塊,你爸這一冬天,小菜就得賣三四萬,他有錢,而且把錢都給你存起來了,你還擔心個啥,被甩就被甩唄,哭啥?咱這條件,啥樣的找不到。」


    「可是很丟臉啊。」


    「丟啥臉?一點也不丟臉,沒聽說嗎?有福之人不進無福之家,咱就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開開心心的,讓他家後悔去。」


    「對,是他家沒福氣,找個比他好的,氣死他們。」


    我剛進大棚地的時候,其實還有些忐忑,怕看到別人打量的目光。


    結果是我想多了,這幫嬸子們,個個熱心腸,挨個兒地勸我,又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不知哪位老嬸子,還用手機放了一首《最炫民族風》。


    大家嘻嘻哈哈,大棚室內,蔬菜長勢喜人,一片片青翠欲滴。


    陽光透過棚頂,投射進悶熱的室內,我回頭,看到爸爸站在不遠處,正和堂叔說話,滄桑又粗糙的臉,皺巴巴的。


    他頭發白了很多,好像也就是近幾年,老得特別明顯。


    可他站在我身後,我便知道,隻要他在,就會是我的底氣和靠山。


    嬸子們刻意地勸說,逗我開心,想也知道是他提前打招呼了,讓她們多勸勸我。


    我眼眶不由得又有些發熱,想起曾經對楚昂爸媽掏心掏肺的自己,自他爸爸患了尿毒症,我有近兩年的時間都在他家住。


    那時候又要上班,又要兼顧他家,回家看我爸的次數實在不多。


    即便是回來了,也待不了多久,又要趕回市區。


    我真的對不起他,作為子女,竟然兩年後才知道,他得了甲狀腺癌,動過手術。


    自虐性地在大棚摘了兩三個小時的菜,我累得胳膊都酸了。


    堂嬸讓我去歇一歇。


    正值傍晚,大棚地裡突然變得很熱鬧,外面很多人在說話。


    堂嬸說是市區幾家開飯店的,不想去批發市場的菜販子那裡,每天這個時候過來大棚地拉菜。


    我想起爸爸說起的趙阿姨家的兒子,劉嘉易。


    在他住院頭一天,他抽空去照顧了我爸。


    於情於理,我該向他表示感謝的。


    劉嘉易這個人,我很早就知道。


    我媽還活著的時候,和他媽媽是很好的朋友。


    也就是趙阿姨,在我上幼兒園時,她常帶劉嘉易來我家找我媽媽。


    我和他大概那時候很要好,一起玩過家家、摔泥巴。


    但後來他爸媽離婚了,趙阿姨帶著他去了山東他舅舅家。


    而我媽媽,在我小學時去世了。


    所以我們也就在我六歲時見過,時隔那麼久,早就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了。


    堂嬸說他應該在番茄和黃瓜那棚。


    我套上羽絨服,在大棚地轉了個彎,進了他所在的棚。


    番茄是一筐筐地採摘好的,有幾人在過秤,說話間,談笑風生。


    我記著堂嬸的話,劉嘉易個頭特別高,留著寸頭,胳膊上有紋身。


    大棚裡大家都穿短袖,很容易就找到他。


    隻是沒想到,他還挺潮流,耳朵上亮閃閃的耳釘,寸頭貼著頭皮,還染成了黃色。


    堂嬸說他長得特別好,五官端正,一臉正氣。


    這話我很想反駁,長得確實還行,臉很白,但流裡流氣,和一臉正氣實在掛不上鉤。


    他蹲下拿出框裡一個番茄時,我扯出一臉的笑,走過去拍他的肩:「嗨,劉嘉易。」


    猛地回頭,四目相對,他嘴裡正叼著一個番茄。


    咬得太大口,番茄汁順著他嘴角往下流,還不小心滴在了衣服上。


    我果然覺得他有些眼熟,也很想笑,忍不住道:「我是塗可,小時候跟你一起玩呢,還記得嗎?」


    嘴裡含著番茄的家伙,快速地咽了下去,我以為他要跟我說些什麼,結果他扯著嗓子喊:「七哥,塗可找你!」


    我愣了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遠處的大棚內,番茄枝架遮掩,站了幾人。


    我爸和我堂叔,竟然也在。


    回頭望過來的那個年輕男人,如堂嬸所說,個頭特別高,挺拔高大,留著青茬寸頭,花臂紋身至手背,但五官端正,看上去確實充滿正氣。


    有那流裡流氣的小白臉做比較,他真是耐看多了。


    下颌線分明,好看的單眼皮,高鼻梁……隻不過面容略顯嚴肅,深沉的眸光透著股鋒銳。


    那目光望過來,四目相對,我緊張了下。


    如我爸所說,他果然會來事兒,那幾個堂叔大伯們,手裡正拿著他遞過去的煙。


    我爸爸,一臉慈父笑地衝我招手:「快過來閨女!人劉嘉易在這兒呢!」


    好尷尬,我突然好想轉身就走。


    但是堂叔大伯們,以及身旁那流裡流氣的小白臉,皆在笑眯眯地看我。


    我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


    還沒到地方,我爸爸已經領著堂叔等人,與我擦肩而過了——


    「閨女,跟劉嘉易慢慢地聊,我們去其他棚裡看看,不打擾你們。」連那探頭觀望的小白臉,也被我爸拽走了。


    我一時手足無措,尷尬至極。


    劉嘉易真的好高,無形之中給了我這種矮子好多壓力。


    他手指修長,原本還拿著一根煙,看樣子想點燃來著,見我過來,又塞進煙盒收了起來。


    我抬頭看他,聲音細若蚊蠅,把剛才和小白臉說的話,又弱弱地重復了一遍:


    「嗨,劉嘉易,我是塗可,小時候跟你一起玩呢,還記得嗎?」「記得。」


    他看著嚴肅,但忍俊不禁的時候,眼眸彎了一彎,還挺好看。


    聲音也好聽,勾著笑,低沉悅耳,像早春的溪澗:「你好塗可,我是劉嘉易。」


    對上那雙眼睛,我又尷尬得厲害,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半天,又憋了一句:「你來買菜啊?」


    「不,我來遛彎。」


    他還挺幽默,含笑的聲音,緩解了我的一絲尷尬,我於是也笑了:「你遛彎遛得還挺遠哈。」


    「嗯,順便買菜。」


    總之那天,真是一場奇奇怪怪的對話。


    我問他怎麼不去批發市場買菜,他問我是不是不想做他生意。


    我又問他:「聽說你在市裡開了個飯店?」


    他說:「對,所以來你家買菜。」


    我還問他:「飯店生意怎麼樣?」


    他說:「還成,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後來我才知道,他這人挺謙虛的。


    那名叫「居福食府」的飯店,上下三層,佔地面積頗大,裡外裝修得很上檔次。


    生意也很好,包廂都需要提前預定。


    忙不過來的時候,他這個老板也需要去後廚炒菜。


    我驚訝道:「你也會炒菜?」


    他撩著眼皮,看著我笑:「嗯,我新東方畢業的。」


    3


    成年後,我和劉嘉易的第一次見面,在尷尬又奇怪的氛圍下結束。


    主要尷尬的是我。


    他一直很淡定,配合著回答了很多無釐頭的問題。


    我對他曾經去醫院照看過我爸,表示了感謝。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應該的。」


    回家之後,我爸追著問:「咋樣閨女?人劉嘉易不錯吧,他沒對象呢,我上次見你趙阿姨,她說你要是也沒對象就好了,正好和劉嘉易湊一對,你媽活著的時候都喊她親家,喊劉嘉易未來女婿。」


    「當時你沒被甩,爸爸就沒提這事兒,現在正好,你被甩了,他單身。」


    我有些氣急敗壞:「你能別張口閉口我被甩了嗎,多難聽啊,明明是我甩了他們家!」


    「行!就當你甩了他們家,現在你和劉嘉易都沒對象,你們倆能結婚不?」


    「你說什麼呢,別亂點鴛鴦譜行嗎?我們倆又不熟,而且人劉嘉易也看不上我。


    「他要是看得上呢?明天爸就去找你趙阿姨,問問她的意思。」


    「爸,你能別這樣嗎?我現在真沒那個心思,你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啊!」


    「你二十八了。」


    「二十六,虛歲二十七。」


    「行,你二十七,那你告訴我,你啥時候有那個心思?」


    「反正現在沒有。爸爸,現在這個年代跟你們那時不一樣,大家都崇尚自由,日子過得舒心最重要,所以結不結婚的,其實並不重要….」


    「你拉倒吧!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你爸思想覺悟不高,就是一農村老頭,不管


    別人怎麼樣,你是我閨女,今年必須找對象結婚,嫁出去。」


    「為什麼?我要是嫁得不好還不如不嫁,你怎麼想的啊?」


    「我怎麼想的?我能怎麼想,我那時候動手術,躺上面就一個念頭,我要是真活不成了,我閨女沒爹也沒娘,咋辦啊。」


    「你媽死得早,我要是再沒了,你一個人連個家都沒有,我死了眼睛都閉不上,爸不是逼你結婚,就想讓你安定下來,有個自己的家,就這點要求,過分嗎?」


    「不過分。」


    「人醫生說了,我那畢竟是惡性的瘤子,五年內要是沒擴散,存活的概率就很


    大,要是擴散了,也就很快的事。爸想看你嫁人,還想活到你有孩子,想抱抱外孫,可可,你得理解爸爸。」


    「我理解,爸爸,我理解的。」


    說著說著,我眼淚掉下來了,哽咽道:「你不會有事的,咱們以後都定期去醫院檢查,而且爸爸,我也不是不願意找對象結婚,但是得找個合得來的,你不是說要給我說親的人很多嗎,安排著先見面唄。」


    「爸瞧著劉嘉易就不錯…」


    「不一定非得是他啊,我跟他根本不來電,今天說話都尷尬死了。」


    「閨女,你要真聽爸的話,就跟劉嘉易處,爸都觀察他兩年了,真的是個不錯的小伙子,靠譜得很,你堂嬸之前要把她娘家侄女說給他,人劉嘉易還沒看上呢,直接就給回絕了..


    「那他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他眼光那麼高,你以為你閨女多好…!


    「我不是吹,我老塗的閨女,在城東村怎麼也得數一數二,首先你是大學生,咱長得也不差,而且爸爸有錢..」


    .….爸你到底有多少錢啊?這麼猖狂。」


    「劉嘉易要是願意跟你結婚,咱也不二十多萬的車了,爸直接陪嫁一輛奔馳。」


    「幾個菜啊你喝成這樣?二百多萬的車也敢想?」


    「啥?不是三十多萬嗎?」


    「哈哈哈,爸你家底也沒多厚啊,你覺得劉嘉易會因為一輛三十多萬的奔馳做你女婿?人家來大棚地的時候,開了一輛大G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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