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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七爺 4083 2024-11-27 15:2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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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景七一本正經地說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臣這病症雖然要不了命,可也治不好,太醫東拉西扯,其實是因為力所不及。”


    赫連翊挑起眉看著他:“是什麼病?”


    “前朝曾有《問石》一書,相傳是一位姓杜的神醫畢生所著絕學,其中第九篇專門記載疑難雜症,上面記載了一種病症,叫做嗜睡症。這病罕見得很,世上百年也不過遇到幾例,胡太醫年紀輕,沒見過其實也正常。”


    赫連翊似笑非笑地聽他掰,看著這小孩搖頭晃腦像個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也不打斷。


    景七連草稿都不打,侃侃道:“患上嗜睡病的人,開始和常人無異,就是貪睡懶散些,隨後終日昏昏,一閉眼,就能睡上一天一宿,雷打不動,等再過些年,就可落入長眠,不食不飲,少則三五十年,多麼……”


    “多了有多少?”赫連翊端了碗茶,坐在一邊聽他不著邊際地扯。


    景七眼珠一轉,笑道:“聽說最長的,能睡上六十三年不醒。”


    赫連翊覺得這漂亮少年那一瞬間,臉上好像閃過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似譏似諷、又帶了幾分玩笑的意思,然而隻是一縱即逝,快得叫他覺得眼花看錯了,眨眨眼,就剩下小騙子一張憊懶不堪的臉,怎麼看怎麼憋氣,於是順手將他放在一邊的書卷起來,伸手便去敲他的頭:“嗜睡症?我看是懶病吧?”


    景七邊笑邊躲。


    他已經從一開始的抗拒和不適應,慢慢地習慣了這少年間無所顧忌的親昵打鬧,隻是偶爾會生出某種類似於“曾經我和這人還有這樣心無芥蒂的時候”之類的感慨。


    無常鬼辦事太無常,眼前這人,將來怎麼經天緯地、怎麼心狠手辣翻臉無情,現在在景七眼裡,也不過是個咬著牙不肯甘心、不肯低頭的倔強孩子。


    赫連翊畢竟比他大幾歲,沒一會就逮到了他,按在懷裡好一陣揉搓,把景七一張小臉都給掐紅了才放開,恨恨地說道:“你跟父皇別的沒學會,倒學會了一條,神龍見首不見尾。”


    子不言父過,何況他老爹再不著調,也是張張嘴就能砍人腦袋的皇上,景七叫他突如其來的口無遮攔驚了一下。


    赫連翊人前向來穩妥謹慎,是個一步不肯多走,一句話不肯多說的主,一句話要不是在腹中九曲十八彎地滾上一番,絕不肯輕易說出來。


    可他現在畢竟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胸中城府還沒完全建成,景七不在宮裡,他就連個能說句真心話的人都沒有,不是憋得緊了,也不至於這麼口不擇言。


    赫連翊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心想幸虧北淵也不是外人,於是嘆了口氣,把話題揭過:“我看你在王府裡倒是快活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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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七沉默了半晌,這才說:“太子,本朝皇子伴讀,大多是世家子弟,還沒有襲了位的先例。父王早逝,如今……我便是讀書,按規矩,也應該是王府裡自請西席……”


    他頓住話音,看了赫連翊一眼,大慶世家不講年齡,一直是父子相承,父親去世,爵位就傳給嫡長子,不管那孩子是十歲是五歲,承了位,也就算是成人了。


    可是景七畢竟從小就是在宮裡長大的,他要真是想繼續把這太子侍讀做下去,也順理成章,不算大事——就像上一世。


    除非是他自己不樂意,才找這麼個借口,赫連翊心裡明白,不由得涼了半截:“北淵……”


    景七自己覺得早不是什麼少年人,沒那個少年心氣,不想再和他們這群人勞心費力——當然更主要的是,不想再和這位未來的九五之尊有太多牽扯,可是不牽扯是不牽扯,也不能得罪了他,心裡轉了轉,於是說道:“太子可知,我父王頭七那夜,什麼人來過?”


    赫連翊一怔。


    “是馮元吉馮大將軍。”景七低低地說,手指輕輕地在桌沿上敲了敲,垂了眼。


    赫連翊這才回過神來,臉上沉痛、惋惜的神色一一閃過,半晌,才冷笑一聲:“我大皇兄……真是好樣的。別的本事沒有,栽贓嫁禍,禍國殃民真是他認了第二,沒人好意思說第一。”


    他猛地站起身來,負手在房中走了幾步:“眠龍不醒,虎落平陽,豺狼橫行,要是我……嘿!”


    要是什麼,他沒說,少年所有的悲憤都化在那一聲咬牙切齒的冷笑裡,一張側臉繃得緊緊的。


    景七說道:“你無權無勢,隻能聽之任之。所以那天我突然覺得,如果我不進宮,留在王府,起碼能讓你有個回的地方。以後宮外會有更多的地方能讓你放心進去說話,有那一天……”


    赫連翊扭過頭去,很多年以後他都記得,那一身顯得有些黯淡的月白長袍的少年吊著腿坐在那裡,雙手捧著一碗茶,眉目彎彎笑眼靈動的模樣。沒有多餘的敬語,沒有老氣橫秋的裝模作樣,隻是輕描淡寫地你我相稱,闲聊似的口氣說出——起碼能讓你有個回的地方。


    少年不識愁滋味,少年心裡沒那麼多的猜忌,少年還不知道大權在握生殺予奪的滋味。


    隻可惜韶華不為少年留,但那是後話了。


    景七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門見人,是又六個月以後了,皇上特意宣旨到王府宣他進宮——因為南疆質子到了。


    當然皇帝陛下的想法其實很質樸,聽說大巫師的巫童才不過十一二歲,還是個孩子,大老遠地從南疆來京城,道阻且長的,水土服不服兩說,起碼語言就不通,也怪可憐見的,大慶向來以仁義治國,人家遠道而來,總要讓他覺得賓至如歸……當然,仁義治國和攻打南疆這兩件事,一碼是一碼。


    正好景北淵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孩子會耍無賴會偷懶,還會玩,很對他的胃口,覺得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也能湊個伴。


    於是景七一大早就被裡三層外三層地裹上袖珍版的朝服,眼睛半睜半閉地一路飄著進了宮,見到了那個注定和他糾纏一輩子的人。


    第六章 南疆巫童


    烏溪在車子進了京城城門的時候,就忍不住偷偷地掀起了簾子。


    從南疆到中原,整整走了幾個月,他才知道,原來傳說中的中原竟然有那麼大的地方,那麼多的人。


    城郭相連,車水馬龍,路長得好像一輩子也走不完似的。


    南疆那些終年彌漫著霧瘴而不見天日的密林,和大山裡撐起來的寨子,在這樣綿延萬裡的大好河山面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乃至於竟有些寒酸了,又是什麼地方吸引了中原人的軍隊,非要攻打他們的族人不可呢?


    烏溪問過大巫師,大巫師是部落裡最有權威也最有智慧的人,說的話代表了伽曦大神的意志,烏溪將來也會是大巫師,可他還是個孩子,還有很多不懂的東西。


    大巫師告訴他說:“這是伽曦大神的考驗,伽曦大神無處不在,冥冥中看著所有人所做的一切,今天埋下原因,以後就會收獲結果。隻是凡人的生命太短,所以像是地上冒出來、馬上就會死去的小蟲子一樣,渾渾噩噩,不理解神的意志,等你長大,等你見過很多很多人,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的時候,你才會隱隱約約地明白一點。”


    大巫師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的皺紋被牽動起來,他的眼神平靜地望著遠方霧蒙蒙的山,黑漆漆的,像是有一潭不會動的死水。


    烏溪看著他的眼睛,突然就覺得特別難過。大巫師拍著他的頭,對他說:“你已經十歲了,開始有自己的心思想法,很多事情,我教給你,你也不一定會記得,也該是讓你出去看看的時候了。”


    烏溪伸手死死地抓住大巫師長長的袍子,緊抿著嘴不說話,大巫師嘆了口氣:“中原是個陷阱一樣的地方,有你想象不到的熱鬧和富貴,有最好看的人,最精致的東西,你也許會覺得,比起中原,南疆就是被大山隔絕的破落的地方,你會舍不得離開那裡,會忘了你是誰。”


    “我不會的。”烏溪養著臉看著他,鄭重地舉起一隻白淨的小手,“我向神起誓,我一定會回來的,我一輩子也不會忘了我的族人。我會帶著我的族人打回去,我會記得誰欺負過我們,會讓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大巫師就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不像是居高臨下的神使,也不像說一不二的頭人,隻像是個普通的老人那樣,帶著一點慈祥和疲憊,看著那一天一天長大的孩子,有說不出的期盼,又因為那期盼太過殷勤,而漸漸地冒出憂心來:“記著你今天說的話,記著你的家鄉,不管走多遠,記得你的族人還在等著你。”


    中原讓他眼花繚亂,烏溪心裡好奇,走過一個地方,都恨不得多生出一雙眼睛看個仔細,可是好奇中,又夾雜著一份惶恐不安,每天睡前的時候,他都要把大巫師臨走的囑咐在心裡默默地重復一遍。可是那麼多的地方,沒有一個像京城這樣繁華,繁華到讓他覺得不真實。


    透過掀開的車簾,一股特別的氣味撲面而來,烏溪仔細地辨認著,那是摩肩接踵的人和馬車發出的味道,粘稠得很,中間夾雜了一抹很淡很淡的香氣,帶著某種蠱惑一樣。


    他抬頭,道路兩邊站滿了人,有拎著鳥籠的,有提著籃子的,大家像是圍觀著什麼奇異的動物一樣津津有味地目送著他們一隊人。


    車子慢慢地平穩起來,在大塊平整的青石路上走過,城中還經過一條彎彎曲曲的河,幾條特別大、也特別花哨的船靜悄悄地停泊在上面,流水哗哗地輕響著走過,河岸邊上楊柳垂下來的紙條,好像一直要伸到烏溪面前似的,他伸手去抓,卻又沒抓到。


    這時候車子停了,有人的腳步聲接近,烏溪放下簾子,坐正身體,車門從前邊打開,他看見隨行的族人阿伈萊和自己一樣,腰板挺得直直地站在一邊,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顯得高大一些似的,身後是一個滿臉堆笑的老男人,老男人帶著奇怪的高帽子,寬大的衣袖垂下來,一直垂到膝蓋附近,手也被遮在裡面,一張嘴聲音又尖又細:“喲,這就是那位巫童大人不是?雜家有禮了。”


    隨行的魯百川趕緊用南疆蠻語對他解釋說:“這位是皇上身邊的喜公公,是第一等的紅人,皇上特意派了喜公公到宣德門外迎著您,還要在宮裡設宴為您洗塵,是天大的抬舉啦。”


    魯百川是南疆邊境上的一個漢人,打仗的時候是被馮元吉徵收的向導之一,他官話和蠻語都十分精通,人又機靈會往上爬,在軍中混成了半個紅人,南疆來客一行對漢語都隻限於簡單的對話,稍微復雜一點就半懂不懂的,所以被特別指派過來做巫童的譯侍。


    烏溪的臉被黑布蒙著,隻露出一雙極黑的眼睛,掃過魯百川。魯百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總覺的這孩子的眼睛不像個孩子,那麼黑,那麼野,和那神神叨叨的老不死巫師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冷冷地看過來的樣子,總讓人心裡涼飕飕的。


    烏溪慢慢地站起來,魯百川諂媚地伸手去扶,被阿伈萊一巴掌拍在手上。


    魯百川大怒,轉頭,卻看見兇悍的南人正怒氣衝衝地瞪著他,裸露的上身露出的色彩鮮豔的紋身,讓年輕的武士看起來有些猙獰,剎那間,魯百川的怒氣就涼在了肚子裡,訕訕地退在一邊,看著阿伈萊彎下腰,用一個極謙卑的動作讓烏溪抓住他的小臂,小心地扶他下車。


    烏溪抬起眼,看了看那尖聲尖氣的喜公公,猶豫了一下,想起大巫師囑咐他說,到了中原要收斂自己,就當是為了保護全族的人,於是終於還是微微低了低頭。


    喜公公立刻一側身,表示不敢受禮:“這可折殺老奴了,萬萬不敢!”


    皇城在京城中心,宮殿連著宮殿,稍微一不小心就要迷失在這樣的金碧輝煌裡,像是一直羅到了雲裡一樣,烏溪仰頭看見,心想,真是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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