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喊人出來，還要求準時到達？下次我來做局，我倒要看看，三叔能不能做到隨叫隨到。”沈一一帶著一身寒意坐下。
沈大伯最不喜歡她這副樣子，忍不住拔高聲調呵斥道：“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因為長輩一向很少和我說話，所以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用古人的話說，就是，子不教，父之過。您以為呢？”
說最後這句話時，沈一一將目光拋向了沈旺。
這個深夜局的組局人，從她進來到現在，連嘴都沒張過。
沈一一的耳畔不禁回響起母親在世時，時不時就會自言自語的話：“我知道，他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他隻是對著我這樣。外面每個人都誇他好，所以聽說我們不和氣，他們也隻覺得是我的問題。”
沈一一對沈旺的了解很少。
僅有的那一點點，大部分也是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原諒這個拋棄妻女的男人，也沒有想過，他居然還會約自己出來，但全程都當啞巴。
直到她尖銳地把矛頭拋給了他。
經過沈一一的提醒，沈家大伯和三叔也意識到了沈旺的過度沉默。
明明就是他說要好好教育教育沈一一的，怎麼她人到了，他卻一聲不吭呢？
“二弟啊，你不是有話要和沈一一說嗎？”沈大伯出言催促道。
沈旺點了根煙，眉頭輕蹙，在騰起的煙霧裡，他不大情願地開了口：“你怎麼沒把奶奶一起帶出來。”
第16章 你又幹上老本行了？
沈一一聽了就來氣，瞥了沈旺一眼，“這天氣乍暖還寒的，她老人家身體底子本來就不好，我帶她出來吹北風、喝露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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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一！”沈三叔咬牙切齒，一副看穿了一切的姿態，“你就是存心拿你奶奶要挾我們呢！我警告你啊，要是你沒照顧好你奶奶，出了什麼事，你要負全責！”
“我可以負全責啊，前提是，你們別隔三岔五就打擾她老人家休息。”
沈一一用白玉似的手指尖，不輕不重地叩了叩大理石桌面，“我話就放在這兒。要是誰再不懂分寸，動不動就煩她，我就用奶奶的手機把他拉黑。”
“你！”沈三叔氣得手指發顫。
就在這時，咖啡廳的門口傳來了風鈴的叮咚聲。
是沈思佳來了。
她一來就看見自己父親被沈一一氣得不輕，急忙小跑過來，“爸，您沒事吧？怎麼臉紅成這樣啊？誰氣您了？”
“還能有誰！”沈三叔瞪著沈一一。
沈思佳委屈巴巴的，巴掌臉緊皺成了一團，“一一姐，知道你進了菠蘿娛樂這樣的大公司挺了不起的，但也不至於連家中長輩也不放在眼裡吧？”
“菠蘿娛樂？什麼公司？幹什麼的？”沈大伯半眯著眼，好像聯想起了什麼不太好的過往，他馬上把臉又轉過去對著沈一一，“你又幹上老本行了？”
“老本行”三個字，像一記響亮的耳光。
狠狠抽在了沈旺臉上。
他用力吸了口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逐漸端起了父親的架子：“趁著今天這個機會，你把自己的工作內容好好給大家說清楚！”
“普通職員，月薪4000，朝九晚六，雙休。”沈一一笑得像焊了張面具在臉上似的，讓位於她對面的幾個人都渾身不舒服。
“才4000啊？早上看你那麼趕時間，我還以為是什麼很重要的崗位呢……”
說著，沈思佳露出幾分心疼的神色，“姐姐你長得也不算醜，要不來我們公司當主播吧？不熟悉也沒關系，可以先從主播助理做起，月薪7000哦。但你以後得跟著我好好學。”
“是啊，你還是找份像樣的工作做吧！”沈大伯又顯出了那種避讓路邊垃圾的姿態，“思佳現在是個有85萬粉絲的女主播了，一個月賺將近兩萬塊呢，你謙虛點，好好學！”
85萬粉絲？
一個月賺兩萬？
沈一一有點懷疑，大伯是沈思佳的黑粉頭子。
這個水準，有什麼值得吹噓的？
但沈大伯是真的把沈思佳當個寶，他轉頭還和沈思佳說：“你萱姐最近也想換工作了，你給她也介紹介紹。”
就在沈一一聽得快笑出聲的時候，沈旺又板起面孔來教育她。
“和你說正事，你聽進去了沒？一個月4000塊的收入，你養活自己都難吧？還怎麼養奶奶？”
沈旺又給沈一一算了一筆賬，“你現在住哪？房租多少？就算住得偏，小單間也得1000多一個月吧？還要考慮吃飯，坐車。萬一你奶奶生病，你打算怎麼辦？”
沈一一勾唇，“就像大伯和三叔一樣啊，隻要奶奶生病了，哪怕是小感冒也得敲鑼打鼓通知您，方便您轉錢過來。”
“沈一一！”
這一次，沈三叔再也不忍了，他揚手就衝沈一一扇過來。
哪怕沈一一早有防備，也還是被這陣掌風打到了頭發。
揚起的一绺頭發，甩進沈一一的眼裡，戳痛了她的眼珠。
她本能地閉起了眼。
等她再睜開時，整個世界都黑漆漆。
第17章 我會吃人？
沈一一恍惚以為自己瞎了。
幸好沈三叔是個藏不住話的，惶惶的問了句：“怎麼突然停電了？”
他視力不好，眼下又在陌生環境裡，而且，停電恰好是他出手打完沈一一之後發生的，就好像這丫頭身上自帶詛咒似的……
怪嚇人的！
沈三叔一向很信這些，他在黑暗中默默向沈大伯那邊靠了靠。
“爸？我怎麼夠不著你了？我有點害怕……”沈思佳弱弱求助。
沈三叔惡聲惡氣：“這麼大個人了，怕什麼怕？還說出來，不嫌丟人呢！”
沈思佳：“……”
沈旺憑借著對環境的熟悉，站了起來，“可能是跳閘了，我去看看。”
這會兒不是客流高峰期，按說是不該跳閘的。
沈旺壓下心底的怪異感，打開手電筒，向外邊走去。
經過檢查，他發現不是跳閘，好像是電線被人剪斷了。
“這也太巧了點……”沈旺兀自喃喃。
這會兒，沈一一也憑著手機電筒的光，離開了咖啡廳。
天邊傳來隱約的悶雷聲，看樣子即將有一場寒意綿綿的春雨要來。
沈一一緊了緊大衣領口，沿著街邊，漫無目的向前走。
她很清楚，自己得收拾好心情再回家。
家裡有奶奶和小橙子，盡管他們大概率已經睡下了，可她仍然不願意把負面能量帶回家去。
她沿著街邊慢慢走，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大伯的話卻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就像緊箍咒，鎖著她的腦子，不得安生。
“老本行”。
呵呵，在這幫親人眼裡，她大概十惡不赦，罪該萬死吧！
一輛黑色的庫利南在她身後悄然減速，緩緩跟上她的步伐。
“上車吧，我慢慢開。”顧弘越的聲音從車裡傳出來。
沈一一站住了腳。
她有種恍惚感，仿佛眼前的情形不是真的，而是她的想像。
不然，誰能解釋，顧弘越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顧弘越看清了她眼眸中的驚詫，但顯然誤會了她詫異的重點，他主動解釋道：“我的車技確實沒多大長進，但這個時段，我慢慢開，不會有閃失。”
沈一一從恍惚感中慢慢抽身，回到了現實裡。
她語氣幹脆地拒絕道：“謝謝顧總的好意，我自己能回家。”
“下雨了。”顧弘越注意到擋風玻璃上的微小水珠，“都這個點了，你應該不在乎多耽誤半個小時。我想和你聊聊孩子的事。”
孩子？！
沈一一心尖一緊。
她自認為回國之後，她把沈景澄保護得很好。
孩子所有的課業，都是通過網絡連線教學。
他想要出門，就由管家雲逸陪同，出門時時刻刻戴著口罩。
除了剛回來的那天，下飛機後，她身體不適，稍有疏忽，沒有提醒小橙子戴口罩之外……
莫非，顧弘越已經派人把所有一切都調查過了！
他現在是要和她搶兒子嗎！
沈一一仍然想拒絕和他對話，但她很了解顧弘越。
他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越是讓他遠離，他就會越瘋狂！
她不能承擔失去兒子的風險，所以，這場談判看來是逃不過了。
沈一一冷著臉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第18章 絕不是巧合
顧弘越的呼吸系統格外敏感，所以車內常年沒有任何香氣。
但沈一一上車時，帶起了一陣玫瑰和苦艾混合的冷香。
顧弘越習慣性的以為自己要咳嗽，然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他斂下眸中的復雜微光，注意到沈一一周身的湿氣，於是抽了兩張紙遞上，“擦擦頭發。”
沈一一沒接，“時間寶貴，顧總還是——”
她話還沒說完，餘光就見到旁邊的手臂徑直朝她頭頂方向伸了過來。
沈一一下意識地避開。
顧弘越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被氣笑，“我會吃人？”
沈一一抿唇，沒有回答。
她看起來很是平靜，但隻有她自己清楚，她並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這麼淡定。
她的心裡猛然間跳出一個聲音：
當年的事，會不會不是他做的？
這時，顧弘越清冷的問話聲打斷了她的出神。
“他們在找你嗎？”
沈一一朝窗外的倒後鏡看去，沈家那幾個人都從咖啡廳裡出來了，東張西望的。
除此之外，沈一一還注意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馬路對面，好像在等著打車。
那是……徐瀟？
她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這會兒開車的人，本應該是徐瀟。
但他非但不在車上，還在路上打車……
難道，咖啡廳突然斷電，是徐瀟搞的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