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朝著胡璟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
“沒等多久。”胡璟雖然是很厲害的制片人，又是這個項目的管理，但面對資歷深的老編劇，態度也非常謙和。
“這是——”她才要給周牧和鞠禮鞠靖做一下介紹，周牧卻突然轉過身，朝著自己老婆道：“再泡一壺茶吧。”
然後回頭帶著眾人往陽臺走，“咱們去陽臺聊，那兒陽光好。”
胡璟有些想要皺眉，但還是忍住了。
她回頭朝著鞠禮點了點頭，算是安撫，也沒有多說什麼。
鞠靖攥著試寫劇本的手指緊了緊，他可以做許多事，不被人瞧得起也沒什麼，可他不願意鞠禮為了他受氣。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突然覺得寫書雖然不穩定，現在這本也賺的不多，可至少不用應付這樣的場面。
鞠禮轉頭看了弟弟一眼，瞧他表情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拉著他的手往前拽了把，她朝著他笑了笑，笑容溫柔。
鞠靖看著她的笑臉，心裡軟軟的。
將來，不管做什麼，他都會很努力很努力，哪怕隻為了守護眼前這個笑容，不讓她受欺負。
一行5個人在陽臺圍著竹編的圓桌坐好，陽光灑在桌面上，的確有幾分安逸。
茶水泡好倒入五個小茶杯中，棕黃色的液體在陽光下如琥珀一般，十分漂亮。
伴著茶香，周牧這才將目光落向鞠禮和鞠靖，挑了挑眉。
胡璟便趁機道：“周老師，這是我們佔雲的總裁秘書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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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師好。”鞠禮眼睛彎了彎，禮貌又溫和，一點兒被怠慢的不悅都沒有。
“嗯。”周牧點了點頭。
“這位就是我跟您說的，試寫了劇本的作家。筆名叫立青。”胡璟又介紹鞠靖。
前兩天鞠禮就將立青的一些介紹資料發給她了。
“周老師。”鞠靖也微微笑了笑，表現的不卑不亢，眼神中有種不怎麼謙卑的神採，但放在他這張帥氣的臉上，不僅不會觸怒別人，反而像是一種令人心疼的倔強。
周牧在鞠靖臉上看了看，方才他看著這孩子，隻覺得長的太好看了。
一般長的好看的孩子，憑恃自己的顏值，生活順遂，甚至從小到大都格外受寵，很容易恃寵而驕，養成副吃不了苦又自負的性情。
可他現在看這個年輕人的眼神，雖有想要證明自己的倔強，卻沒有不以為然，倒還可以。
同樣點了點頭回應，他便伸出手。
鞠靖立即將劇本遞了過去，“辛苦周老師。”
周牧應了一聲，便準備低頭看劇本。
肖勻知道很多東西給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便趕在周牧閱讀前，開口道：
“本子寫的不錯，我剛才看了下。”
等周牧看完，再誇說不定就不太來得及了。
周牧挑眉望過來。
“開頭的設置很有美劇感，衝突改變生活這一點運用的非常好。先渲染正常生活，以及生長中角色的特質。然後針對這個特質，給與一個重大衝擊，變化和困境同時出現，觀眾看到會好奇主角要如何應對。”肖勻打開話匣子，便誇了起來。
接下來關於劇情的把握，文筆，細節，臺詞等方方面面，都做了點評誇獎。
周牧剛開始還沒覺得，聽著聽著就忍不住挑起眉頭。
肖勻這個倔驢，往日裡看別人的劇本，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隻看自己的劇本順眼。
今天怎麼居然會誇人了？
而且……這還誇起來沒完了？
“有些地方雖然沒考慮到劇本特性，和拍攝難度，但的確是個有網感的年輕人的故事，這個開頭我給分很高啊。”肖勻說完，還朝著周牧點了點頭。
就差豎大拇哥了。
周牧笑了笑，“行，我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這麼好。”
他這麼一說，肖勻又愣了下。
別自己誇的太厲害，搞的周牧預期很高，那不是很容易失望嘛。
邊上坐著的鞠禮不知道肖勻這個七竅玲瓏心的編劇，心裡在轉什麼念頭，她聽著肖勻的誇獎，隻覺得感激，主動幫肖勻又倒了杯茶。
兩人對視一眼，一個表達感激，一個表達沒關系。
然後肖勻捏起茶杯，一邊和一邊對小姑娘微笑，他自己覺得欠了鞠禮的這個人情，就算是還上了。
這個劇本試寫，周牧認認真真讀了20分鍾才讀完。
其他幾人坐在邊上茶都喝了一壺了。
放下劇本，周牧一句廢話都沒有說，直接道：“寫的挺好，叫立青是吧？我這邊周一就準備開始第一個劇本會了，你接下來半年的時間，都ok吧？”
他誇的很收斂，隻用了四個字‘寫的挺好’，實際上心裡是非常認可的。
之前剛進門時的傲慢和不經心已經完全收起，再看鞠靖時，眼神裡就多了種伯樂看千裡馬的欣賞。
長的好看，寫的又不錯，這是真的挺難得。
以後說不得可以走明星編劇的路子，招牌肯定比他們這些老家伙打的響。
鞠靖也感受到了周牧眼神中的變化，他卻沒有趁機感謝周牧老師，或者說幾句奉承的話，反而是轉頭看向鞠禮，朝著她笑了笑。
他這個笑容裡包含了太多情緒，隻有鞠禮能讀懂的情緒。
說它是‘謝易’‘分享’‘感慨’還是什麼，都顯單薄。
它是復雜的，是隱忍內斂的，卻又是沉甸甸的。
鞠禮望著弟弟的眼睛，也抿著唇笑了笑，心裡很為他驕傲。
“後面半年立青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劇本創作裡，不過周老師，有幾點我們最好提前先談好。”鞠禮整了整情緒，沒有急著感謝周老師的認可。
而是先壓下感激之情，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微笑著跟周牧談起條件來了。
弟弟交付專業和勞動，換取周老師的薪酬和任重，本來就是平等交易。
一旦開頭卑微態度定性，後面工作中，弟弟就要一直卑微，難以立直挺胸，獲得與周老師平等溝通的地位了。
弟弟可以一門心思放在創作上，她卻不能不替他考慮更多。
過去的幾年，他過的太辛苦，她希望，自己能支稜起尚沒有很強壯的羽翼，幫他遮一遮風雨。
關於談條件和把握周老師心理的工作，由她來做，這在出發之前就跟弟弟談好了。
要一起合作做事，尤其是寫劇本這種很難評判誰寫的好、誰寫的不好的工作，必須先禮後兵——這都是創作部小姐妹們傳授給她的血淚教訓！
隻有提前將條件談好了，雙方職責都規範清楚，在過程中發生矛盾時，才有個準則可以去遵守和調和。
不然現在他們答應的痛快，大家此時此刻倒是都很和氣開心。
但合作過程中若出了什麼問題，沒有合同和條款作為規則，到時候產生撕扯不輕的矛盾，反而是好心做壞事，不那麼美了。
至於為什麼是鞠禮來談，而不是弟弟來談。
這就是又一層考量了——
弟弟是要幾乎每天跟周老師一起工作的人，給周老師留下強勢難嗑的印象不太好。
所以隻有由鞠禮來承擔這個白臉角色。
就像很多工作中，鍾老板也會需要她來扮的角色一樣。
反之如果是鞠禮要每天跟周老師一起工作的話，那這時候她也會乖乖坐在邊上，等著弟弟來幫她打天下。
所以，此時此刻，她沒有表現出感謝態度，而是挺直著背脊，笑容不卑不亢，用平等的姿態與周老師相對。
“……”胡璟微微皺了皺眉。
她有些吃驚的望向鞠禮，再一次的對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
周牧是什麼人？
圈裡出了名的老前輩，多少人想往他身邊湊，擠破頭都不一定湊的過來。
很多人隻是不知道什麼機會跟周牧老師說過一句話，轉頭便拉起旗號，說自己是周牧的徒弟，這就能立即拿到合作項目，有劇本寫。
現在立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年輕，起步就能跟周牧老師，一起做佔雲的大項目。
這麼好的事兒，還不感恩戴德的，居然能壓住激動情緒，公事公辦的談條件，這個格局，可不低！
胡璟不知道要說鞠禮太過理性，還是利落果敢，但的確挺令人吃驚的。
這小秘書，還真不是個抹不開嘴、糊裡糊塗做事的人啊。
周牧扯了下唇角，沒有回應鞠禮，反而看向鞠靖道：“立青，你自己的事兒自己決定不了？”
鞠靖被周老師質問，沒有戰戰兢兢，也沒有不高興，反而笑著，眼睛亮晶晶的，用驕傲的語氣道：
“鞠禮是我的代言人，我這個劇本試寫，也是她陪我聊過，幫我修改過的。她的話，可以全權代表我的決定。”
擲地有聲，不是唯唯諾諾的依賴和軟弱優柔，而是在與另一個人並肩戰鬥、培養出革命情誼後的絕對信任，與尊重。
周牧眉頭皺了皺，最後還是無奈的笑了笑。
他倒也很好奇，這個小丫頭會說什麼。
“你說說。”他道。
鞠禮朝著他微笑點頭，算做禮貌回應。
“首先是價錢，一集5w元。”
“……”胡璟皺了皺眉，這個價位對於新人來說，有些貴了，但她也並沒有開口反駁。
雖然鍾立言對她說，周牧老師找的小說作家的助手，劇本費從公司出。
但胡璟作為制片人，卻有替公司管控預算的本能——
隻要周牧老師不提出讓佔雲公司承擔劇本費，她也不會率先提出。
立青的劇本費，能從周牧老師的劇本費裡出，自然是最好的。
既然現在默認是：立青算做周老師的編劇團隊成員，由周老師承擔他的劇本費，那貴不貴，胡璟都沒有立場開口。
周牧果然也皺了眉，“5w太多了，作為新人，哪怕是成功作家，我也不會給太高價位。畢竟在創作過程中，他是沒辦法獨立完成劇本的，我這邊也要一邊做劇本，一邊教他東西。”
“那周老師能給開多少劇本費呢？”鞠禮被拒絕了，也並不急躁，聲音謙和的問。
他原本有些躁的情緒，莫名又在她慢條斯理溝通的態度給撫平了。
“我最多能給出2w5.”他道。
“可以。”鞠禮笑著點頭答應了下來。
“……”周牧立即反應過來，5w塊錢就是她為了試探他，隨便開的。
她的心裡價位，估計就是兩萬五，說不定比兩萬五還低。
他心裡堵了一下，但話已說出口，也沒有收回的道理。
直到這一刻，周牧才徹底收起了面對小孩子的輕視心態，整個人都打起精神，變得無比專注了。
“嗯，還有呢？”他道。
“第二，是要求對劇本有一票否決權。”她聲音清潤，態度穩正。
這一條就是說，如果周老師的團隊裡有5個人，那就必須有20%的劇本內容，是鞠靖認可的才行。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鞠靖在劇本創作中，有實實在在的，可以用數據非常規範化保證的發言權。
周牧看了鞠靖一眼，見年輕人表情很平靜，一副淡定模樣。
再看五官神態，帥歸帥，卻有種莫名樸實的氣質。
“可以。”這一條也算合理，他也直接答應了。
“第三，是要有署名權，署名順序我們沒有要求，有就行。”她直視周老師的眼睛，自有一種從容氣度。
“這個好說，也可以。”周牧再次點了點頭。
他本以為她會不識好歹，獅子大開口，已經做好了跟她就條件撕扯一番，甚至直接否決轟出去的準備。
卻沒想到，她一個個條件都還提的很合理。
胡璟坐在邊上，又有不一樣的感受。
她觀察的，不僅是鞠禮提條件時，使用的專業詞匯，更是鞠禮的神態，措辭，和非常細微的談判態度的把握。
這些都是商務能力的體現，制片人也需要非常強的商務能力。
她下屬裡的執行制片，能把握好商務對接的都不多，鞠禮此刻的表現，讓她產生了想要挖鞠禮到自己團隊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