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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千裏落花風 4080 2024-12-16 16: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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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臨走前,他又一次喊住了我:「阿芙。」


    「嗯?」


    「我對你是真心的,從你救下我那一刻起,我就認定你了……」


    我衝他揮揮手,沒有答話。


    28


    我背著包裹,沒有目的地地出發了。


    衛戎說得對,我見過的世面太少,就連去哪裡都不知道。


    可幸運的是,我還年輕。


    還沒有喪失遠行的勇氣。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去了許多地方,還遇到了一隊胡商。


    因為跟隊伍裡有個姑娘十分投機,我幹脆跟著他們的隊伍一起去了邊塞。


    天波易謝,寸暑難留。


    轉眼,又過去了四年。


    我在這邊境小城慢慢扎根。


    由於手上銀子多,這幾年裡,我開了酒樓,開了藥Ťų⁶房,又跟胡商做起了生意。


    日子越過越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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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也能成為當地有名的女財主。


    送上門的年輕男子一撥接著一撥。


    他們使盡渾身解數,想要留在我身邊。


    其中還不乏一些長相奇特的胡人。


    我也樂得陪他們玩玩,隻是從不留誰過夜。


    慢慢地,某些記憶已經久遠到仿佛上輩子的事情了。


    這天,我從睡夢中睜眼,因宿醉未醒,太陽穴突突地疼。


    我剛按了按,後面忽然伸出一雙手。


    「這種事怎麼能讓夫人親自來?」


    我嚇得立馬從床上彈起來,幾乎一頭磕在地上。


    「你是誰啊?怎麼在我床上!」


    「夫人不記得我了?」


    男人扁扁嘴,怎麼看怎麼古怪。


    「夫人昨日生辰宴喝多了,是我扶您回來的,您說我像您一位故人,非讓我給您暖被窩,怎麼提起裙子就不認人了呢?」


    「你你你……」


    我結結巴巴,大腦跟漿糊似的。


    就在此時,外面的門忽然被敲響。


    「咚咚——」


    我跟以往每一次一樣,無比慶幸有了開溜的借口,幾乎迫不及待地拉開門。


    但門敞開的剎那,我跟外面的人一起怔住了。


    「夫人,這是裴公子,他剛花了一錠黃金,拍下了中午跟您用膳的機會!」


    小廝朝我瘋狂眨眼,暗示我這是一個好宰的冤大頭,一定要好好撈一筆。


    但我整個人都傻了。


    裴鄭則的目光落在我衣衫不整的裙琚上,又落在裸著上半身,從後面追來的男子身上……


    要命。


    隻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出這兩人有幾分相似。


    29


    裴鄭則的眉毛挑了挑。


    「這位是?」


    「我是夫人的新寵,你還沒聽說嗎,夫人昨晚留我過夜了,我是第一個在她閨房過夜的男人。」


    「快別說了。」


    我一腳踹在男子身上:「趕緊走,趕緊走。」


    這位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男子捂著屁股,淚眼汪汪地看著我,最後咬咬牙,不甘心地走了。


    小廝也離開了,安靜的房門口,隻剩下我和裴鄭則兩個人。


    「好巧啊。」


    我有些心虛。


    我畢竟是用裴鄭則的錢發家的。


    享樂都沒那麼理直氣壯。


    裴鄭則卻隻是沉默地看著我,許久後,輕聲道:


    「阿芙心裡果然還是有我的,否則也沒必要找一個跟我如此相像的人。」


    「?」


    我呆了。


    30


    裴鄭則就這樣理直氣壯住了下來。


    這裡離皇城太遠,我隻知道老皇帝病逝後,三皇子繼位,其他的風雲詭譎,都跟我風馬牛不相及了。


    裴鄭則卻又把這些消息帶給了我。


    我這才弄清楚,他跟衛戎的恩怨到底從何而來……


    當初老皇帝求仙問道,不問政事,皇子們又都未成才,老皇帝權衡之下,封了裴鄭則為攝政王。


    那幾年,裴鄭則用雷霆手段,肅清朝堂。


    雖頗有成效,但也惹了諸多不滿。


    也跟衛戎結下了梁子。


    後來,老皇帝吃了太多丹藥,毒素堆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皇子們又開始蠢蠢欲動。


    裴鄭則不想蹚進奪權的渾水,可他處在那個位置,想不站隊都不行。


    更何況,太子衛戎過於平庸。


    若他登上皇位,對百姓實在是一場災難。


    所以,裴鄭則選擇了扶持三皇子上位。


    恰逢此時,衛戎被老皇帝派出去治水。


    五皇子瞅準時機,把他逼下山崖。


    可他卻以為這是裴鄭則下的黑手,一心想著報復。


    沒多久,他就設了一個圈套,把裴鄭則引了過去。


    本意是斬草除根,隻是沒想到裴鄭則也掉下了山崖,還同樣被我所救。


    ……


    「那日和你分別後,我就回到了皇城,如今塵埃落定,三皇子又勵精圖治,各種盤根錯節的勢力都被拔除了,這朝堂也就不再需要我了。」


    裴鄭則目色柔和地注視著我。


    「所以,我來找你了……阿芙,希望沒有太晚。」


    「不是,你等等。」


    我開口,有意打破這種旖旎氛圍。


    「你怎麼知道三皇子登基後不會卸磨殺驢,你現在過來,不是又把我置於險地嗎?」


    「放心吧。」裴鄭則耐心解釋,「我花了四年時間打點一切,就是為了你不必有任何後顧之憂。」


    「且不說三皇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為人我最是了解——就是退一萬步來說,我也不是沒留後手。」


    裴鄭則從懷裡掏出那塊熟悉的玉佩,塞進我手心。


    我早知這是兵符,此刻隻覺得燙手。


    裴鄭則卻無甚所謂: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的道理?」


    31


    我沒答應給裴鄭則名分。


    他也不著急,隻是每日形影不離地跟著我。


    每當有年輕貌美的男子想與我親近,他就似笑非笑地出現在一邊,手裡把玩著一把匕首。


    坦白說,裴鄭則畢竟是曾在朝堂呼風喚雨的人,若是有意威懾誰,實在不可謂不嚇人。


    慢慢地,向我投懷送抱的男子都少了起來。


    不過我現在年紀大了,也被他們的前赴後繼想吃軟飯搞得累了,正好借此機會重新做人。


    隻是偶爾,還是有人想方設法地爬床。


    裴鄭則每天都警惕地聽著牆角。


    一發現不對,立馬將那人丟出去。


    簡直比我從前請的護院靠譜多了。


    32


    這晚,我照舊沐浴就寢,敲了敲牆。


    自從裴鄭則出現後,再也沒有漏網之魚能進到我房中,我睡眠質量都好了許多。


    我這樣想著,美滋滋地合眼躺下。


    然而,半夜時,我忽然聽見有人在我邊上嘆氣。


    所有瞌睡一掃而空,我幾乎連滾帶爬地坐起來。


    「裴鄭則!快來啊!」


    我死命砸牆。


    然而隔壁半晌沒動靜。


    一片漆黑裡,坐在我面前的人卻幽幽嘆了口氣:


    「我在呢,阿芙。」


    我下意識地哆嗦起來。


    「你你你幹嗎,大半夜的不睡覺……」


    「昨日是我生辰,我等到子時,你都未祝我生辰快樂,阿芙,我當你是天底下最珍視的人,可你卻忘了我的生辰。」


    我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心裡頓時有些過意不去。


    「那,那你有什麼願望,等天亮了,我幫你實現還不行嗎?」


    「我的願望阿芙還不知道嗎?」裴鄭則慘笑。


    他的語氣太可憐。


    我越發過意不去。


    正無措著,又聽裴鄭則道:


    「我爹娘早逝,唯一的妹妹也早夭,從我記事起,就把腦袋拴在腰間度日,不敢掉以輕心半分。」


    「後來遇見了心愛的姑娘,我心甘情願為她殚精竭慮,什麼王權富貴,我全都不想要,隻迫不及待來找她,可她卻連一個眼神都吝嗇分給我……」


    「我活著可真沒意思。」


    我心裡一顫,手也下意識地朝他伸過去。


    「你別這麼說。」


    裴鄭則卻像失落極了,仍然喃喃著「活著真沒意思,或許我該去死」。


    我再也受不了,直接欺身上前,堵住了他的唇。


    啄了一下,又一下。


    「別這麼說……」


    後來發生的一切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我隻知道次日剛睜眼,就撞進裴鄭則灼灼的目光裡。


    「阿芙——」他眼神清亮地喊我,「你別有心理負擔,是我救命之恩,非要以身相許。」


    我噎了噎,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痕跡,又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忽然覺得被設計了是怎麼回事?


    33


    沐浴完後,我正對鏡梳妝,裴鄭則拿來了一沓信。


    「這是什麼?」我問他。


    「衛戎寫給你的。」


    裴鄭則告訴我,衛戎被貶為庶民流放前,非把這些信塞給他。


    裴鄭則不肯收,衛戎就冷嘲熱諷,罵他剝奪了我做選擇的機會。


    「說不準姜芙看了我的信,就選擇我了!你就是害怕,你這個懦夫!」


    裴鄭則簡直要氣笑了:「她昏了頭才選你一個戴罪之人。」


    「那你怕什麼,有種就給她看。」


    於是,裴鄭則答應了他。


    隻是,至於他在什麼場合拿出來,衛戎就管不著了吧?


    反正他兌現了承諾,不算食言。


    34


    我沒想到時隔這麼久,還能聽見衛戎的名字。


    寫信?


    這種事得多無聊荒唐的人才做得出來。


    我這樣想著,看熱鬧般攤開了信紙。


    說實話,我現在對衛戎一點感情都沒有。


    看這些文字,也全像在看別人的故事。


    ……


    「子時一刻,我又醒了,最近夢到你的次數越來越多,姜芙,你說得對,人總是在得不到一個東西的時候輾轉反側,不過沒關系,等我登上皇位,哪怕是強迫,我都要讓你回來……」


    「裴鄭則騙了我,那天他根本沒有調來鬼軍,他用空城計騙了我!姜芙啊姜芙,他居然為了你生出這樣的膽量!不過這又如何,我才是你第一個男人,他敢覬覦你,我遲早殺了他……」


    「最近的局勢對我很不利,每日都是刀光劍影,唉,我真的好懷念當初跟你在小院裡的生活,什麼都不用想,每天睜眼,就能看見你笑吟吟的臉,那真是永不再來的好時光……」


    「姜芙,我好像要輸了, 裴鄭則他害我實多啊……不, 不!我要為你再戰一戰!」


    「我的腿斷了,好疼,真的好疼……」


    「我好難受,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輸了, 我輸了!時光為什麼不能倒流?」


    「我好痛苦!我每天都好痛苦!我什麼都不想爭了, 我隻想回到你身邊……」


    「娘子,我好後悔, 我好後悔啊, 我明明曾經擁有過一切,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失去了孩子, 失去了你, 如今也要失去一切了……」


    他的字越來越亂。


    紙張也越來越鮮血淋漓。


    我卻沒什麼觸動。


    挺好的。


    衛戎居然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我從沒懷過他的孩子。


    那就讓他一直帶著這種愧疚直到死去吧。


    35


    我把信重新塞進信封裡,湊近燭火。


    頃刻間, 火舌跳躍,將一切舔舐得徹底。


    小廝正好敲門進來,扇了扇鼻子。


    「夫人你在燒什麼啊,這麼嗆?」


    「一點礙眼的東西罷了。」


    小廝也不再多問, 麻利地掃幹淨地上的灰,重新退了出去。


    我從房裡走出來時, 就見裴鄭則等在外面,神色有些許忐忑。


    「信裡沒寫什麼不好的東西吧?」他猶豫地問我。


    我看著他這副緊張的樣子, 又想到他裝可憐騙我同情,一時也沒忍住騙他:


    「寫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看得我都有些動容了。」


    裴鄭則肉眼可見地一愣。


    「不, 阿芙, 你忘了嗎,這廝滿嘴謊話……」


    「好了。」我擺擺手, 不再逗他。


    「不過是滿紙荒唐言,沒一句可看。」


    裴鄭則這才長松一口氣。


    他帶著我往外面走:


    「我早就說了,阿芙你怎麼可能再看走眼,他還不信,真是可笑至極。」


    「哦對了, 阿芙,我剛跟酒樓的掌勺學了一道桂花釀乳酪,今天就給你露一手……」


    裴鄭則正說著話, 樹梢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尾音恨不得轉上三個彎。


    「夫人,我可算見著你了~」


    我驚愕地抬頭。


    是上次從我房裡出去的男子。


    他抹著並不存在的淚花, 哽咽道:


    「夫人您要替我做主啊, 你身邊這人根本不是好人,他天天欺壓我,不準我靠近您的院落,我想您想得都快病倒了。」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裴鄭則已經冷笑著飛身躍起。


    「病倒了還能爬樹呢?不如我幫你真的病倒吧!」


    他拎起那人的衣襟,徑直朝外面的草叢扔去。


    一牆之隔,刻意壓低的嘲諷聲隱約傳來……


    「敢撬我牆腳,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隻可惜如今正主上位, 再沒你這個替身什麼事了。」


    「既然體弱,就趕緊回家,好好修、養、吧!」


    「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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