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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待到繁花盛開時 5241 2024-10-14 14: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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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到底沒讓裴臣幫我偷那份設計稿。

    不擇手段地採用惡毒的計策,我倒是不介意。

    我隻是單純看不上林琪的設計稿罷了。

    把她的東西說成我的,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

    很快,就到了競標當天。

    我化著精致的妝容,與林琪擦肩而過。

    她想拽我的衣袖,怯生生地喊我。

    「姐姐……」

    「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爸爸也不想我們這樣的……」

    以前,我是所有人心目中最優秀的女孩。

    現在,卻是個人人避之不及的壞女人。

    如果這是一部小說,那麼小說快要接近結尾了吧?

    善良純真搞事業的女主開啟了自己新的人生。

    而我這惡毒的女二,要下線了。

    可是,這世界上,真的有涇渭分明的黑和白,對和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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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緊攥著手中的策劃案。

    與命運發出最後一次反撲。

    ……

    結果,一敗塗地。

    這確實就是一場為林琪所設計的競標。

    在場的好幾個合作方都與蔣書淮有關系。

    再見到這個曾經的男友,我卻感覺恍如隔世。

    競標結束後,他西裝革履,將我堵在樓梯的角落。

    滿眼都是諷刺。

    「林遐,我跟你說過吧,我會讓你後悔的。」

    「你看看現在的你,一敗塗地。」

    「這就是你欺負你妹妹的代價。」

    我一直低著頭。

    大抵是覺得我沒有鬥志了,他輕嗤一聲。

    是啊,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

    我眾叛親離,任人踐踏,即將被趕出這個生我養我的家。

    可是,就在他要離開時。

    我忽然開口,說道:

    「我沒有輸。」

    「我不會認輸的。」

    他嘲諷地搖搖頭,忽視我大步離去。

    現在的我,再也不會對他的寶貝林琪產生威脅了。

    我扶著墻,慢慢地支起身子。

    但是怎麼說呢,我這個人就這樣。

    就算我面前升起百道艱阻,我依舊會前進。

    縱使謝幕殺青。

    我也要在觀眾的腦海裡,留下濃重的一筆。

    21

    我爸告訴我,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其實我猜到了。

    反正這樣的人生,怎麼狗血怎麼來。

    命運就是要我怎麼都比不過林琪,可我偏不。

    後來,裴臣送我去了機場。

    國內我待不下去了,被幾方針對,還真如同喪家之犬。

    之前在學校認識了一個學服裝設計的學姐,後來去了英國,開了一家小的設計公司。

    也幸好以前我攢了那麼一點人脈,學姐說,願意收留我。

    而我之所以選擇服裝公司,是因為我爸就是靠賣衣服起家的。

    我不會永遠像一隻喪家犬一樣待在國外的。

    我還會回來。

    拿他們引以為傲的東西,狠狠地打他們所有人的臉。

    ……

    登上飛機的那一刻,便闊別了故土。

    盯著流竄於風宵的雲煙,才會在那一刻那麼真實地覺得,我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生活要是一本爽文小說就好了。

    隻要念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就有了莫欺少年窮的底氣。

    來到英國的第一年,我過得並不好。

    最離譜的是,因為別人的出價更高。

    有次我租房子租到一半,被房東連夜把我的行李帶著包推出了房外。

    這是遠在國內的陸昭的手筆。

    他給我打電話,惡狠狠地說。

    我妹妹這幾天不開心,我也別想過得開心。

    倫敦這潮濕的天氣,說下雨就下雨。

    密密麻麻的烏雲恍如神怒。

    我抱著包躲在橋下。

    怎麼也阻止不了無邊的雨水漫進包中的設計稿。

    就如同怎麼也阻止不了自己隻身陷入黑暗的命運。

    「你還是不相信命運嗎?」

    裴臣送我走時,朝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你還是不相信命運嗎?

    說不定你就是粉身碎骨的命呢?

    說不定你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徒勞的,最後你還會被人扔進暗無天日的地底裡。

    你還要再抗爭嗎?

    你還要再努力嗎,說不定努力了,也沒有用呢?

    ……

    我抹著臉頰上的雨水。

    手指顫抖地播出那串號碼。

    直到聽見電話那頭,他清澈安和的聲線。

    「喂?」

    「現在才舍得給我打電話,你真狠心啊。」

    他好像永遠目中無人,遊離世外,不著調。

    我捏緊話筒,輕輕地問他。

    「裴臣,我們該相信命嗎?」

    話筒那邊的人沉默了半瞬,而後回答我。

    「我也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

    後來,我才知道。

    我給裴臣打電話的那個晚上,他剛跟家裡鬧翻。

    名校畢業,能力出眾的裴臣離家出走了。

    他說不幹就不幹,說不想繼承家業,就把銀行卡,所有的積蓄放在了他爸書房的桌子上。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志向。

    是一年半後,他從地球的彼端,向我發來的一張張照片。

    22

    春去秋來。

    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糟心與不堪,都落在我和裴臣兩人的身上。

    我在倫敦的街頭遭到第十一次合伙人的拒絕。

    裴臣在敘利亞的戰火中弄丟了他最昂貴的鏡頭。

    是。

    他的志向,是當一名戰地攝影師。

    我才知道,他曾經待的那個福利院,

    收養最多的,也是東南亞戰爭中被遺棄的孤兒。

    也許那顆小小的種子。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深植在了他的心上。

    到現在,生根發芽,然後驅動他前行著。

    他在戰區拉響的警報中與我通過最後一次電話,

    他說:

    「林遐,我想明白了。」

    「我就是幹這事兒的。」

    「……」

    後來,和他所有的交流,都是通過信件完成的。

    從他的筆下,我都能想象出那炮火連天的場景。

    被硝煙震碎的房瓦。

    可是最震撼人心的。

    卻是房瓦下無辜小孩清澈的雙眼。

    他說,他沒能救下那個小女孩。

    敵機轟炸而來,他被負責保護他們這些新聞記者的軍官拽著藏在了掩體下。

    那小女孩呢。

    後來他倉皇地在廢墟中深扒。

    卻隻能在瞧見零碎粉紅的布片中……

    慢慢崩潰。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命運在給我們開一個巨大的玩笑。

    我和他信裡的交流都如同在比慘一樣。

    我遭到手下設計師的背叛。

    他差點被從飛機上落下的炸彈炸掉了一隻腿。

    再後來。

    命運似乎又放松了緊扼著我們咽喉的手。

    我的設計公司開始稍有起色。

    裴臣的一張照片,登在了國際影展之上。

    他在獲獎時這麼說:

    「轟然落下的炮彈如果不夠直擊心靈,」

    「那麼炮彈下孩子純澈的雙眼呢?」

    這樣的孩童,於戰爭之中卻有千萬。

    裴臣拍的很多照片,都是直接寄給我的。

    有的時候,我會幫他挑選一些照片,投稿在期刊和網站。

    有一天,我看見他在一張照片背面的右下角寫了這麼一句話:

    字跡倉皇,筆鋒卻堅定。

    If your pictures aren't good enough,

    You aren't close enough.

    「如果你拍的照片不夠好,說明你離得不夠近。」

    這,大概就是裴臣這樣的人燃燒生命所要做的事的意義。

    23

    在離開故鄉的第五年。

    我們的設計公司終於走向正軌。

    我的設計作品拿到了國外一個非常具有含金量的獎項。

    命運終於站在了我這邊。

    我在海岸的波濤聲中迎接曙光。

    卻再也找不到裴臣。

    他有很久沒有跟我聯系了,之後整整一年,我都沒有他的消息。

    戰地記者就是這樣。

    即使暴露在鏡頭之下,有可能前一天還在有說有笑,第二天就永遠地留在了那片戰場之上。

    怎麼也聯系不上裴臣,我久違地感受到焦急的情緒。

    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如此在意裴臣的呢。

    是他堅持不懈地給我寄信。

    是他偶爾從炮火中的戰區借到軍用電話跟我嘴炮兩句。

    是他拍下的那一張張照片,全一股腦寄給我。

    他說:

    「林遐,如果有天我不在了。」

    「你幫我整理整理,發表一下唄。」

    ……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動用了所有的關系。

    一遍遍翻著他寫給我的信。

    可是,裴臣消失的時間太長了。

    是不是就是和裴臣在一起人會變背啊。

    裴臣不見了,我的運氣反而變好了。

    公司越做越大,我在時尚圈的地位也節節高升。

    好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拖著我。

    這樣上升的喜悅,明明是我期待的。

    可我卻被無人分享的失落籠罩。

    除夕夜,我一個人走在倫敦的大街上。

    其實這些年,英國人也挺熱衷於過 Chinese new year 的。

    甚至有的街道上會掛起紅紅的燈籠。

    可是這樣團結的節日,對我來說卻沒有意義,

    我低著頭走路,直到眼前出現一雙皮靴。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滿腔的憤恨,不甘,異國他鄉遭受的所有委屈,就爆發了。

    我盯著面前的男人。

    推了他一把。

    邊推邊問他:

    「你去哪了啊?」

    「啊?我問你你去哪裡了?」

    「你不會跟我說一聲嗎?」

    「寄個信,幾張破紙,有那麼難嗎?」

    「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我以為你已經……」

    剩下的話我沒說出來。

    因為我被他猛然摟進懷裡。

    我多久沒有跟人擁抱過了呢。

    以至於我抬手,他那樣的體溫虛幻到不真實。

    「抱歉。」

    他聲音沙啞。

    「在敘利亞戰區報道的時候,被當地武裝部隊劫持了。」

    他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手指輕揉地摁了摁我的腦袋。

    「我們在當地軍閥手中被關了九個月,」

    「我到現在都覺得害怕,林遐。」

    「那些軍官當著我們的面殺人,我不怕死,我隻是怕……」

    「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

    空中脆然升起煙花。

    我所有埋怨的話莫名其妙地咽了回去。

    我隻是緊拽著他大衣的外套。

    我隻是不知道。

    我還能留有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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