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最後的月亮
  3. 第5章

第5章

最後的月亮 4578 2024-10-15 18:37:52
  • 字体大小 18
  • 23

    我醒來的時候,天上正下著雪。

    宮女說我昏睡了三四天。

    我摸了摸肚子,孩子已經沒了。

    這個被藥催生出來的孩子,死在了新年到來的前一天。

    「娘娘別傷心,您這樣年輕,還會和陛下有孩子的。」宮女安慰我。

    我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雪,一直到拓跋律進來。

    宮人們都退了出去,隻留下我和他。

    他端了藥喂我,我不想喝。

    他依舊喂我:「你喝一口藥,外面的那些人就可以活一個。」

    我回他:「人都會死的。」

    他放下藥起身。

    我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他卻直接將我拉起來禁錮在他懷裡,捏著我的口將藥灌下去。

    我被嗆得直咳嗽。

    走之前,他用手指摩挲著我的唇:「林菀姝,你是生是死,我說了算,你欠我的,還沒還完。」

    我看著他:「我欠你什麼?」

    Advertisement

    我不覺得欠他的。

    我是他的馮玉兒,他是我的承垏,我們各取所需。

    他卻隻是冷冷地看著我,並不回答我。

    此後宮女們將我看得更緊,御醫也時刻待命,到了喝藥的時間拓跋律會出現,同樣的手段讓我喝下。

    太後來看過我,賜了我很多珍貴的藥材。

    她還是那句老話:「調養好身子,孩子還會有的,你的福氣在後頭。」

    馮玉兒也來過,她說她要回北都一段時間。

    她還說:「林昭儀,人有的時候不要活得太清醒。」

    我不知道她是真情還是假意。

    但她真的走了,去見她那對被養在北都的兒女。

    24

    或許真的是因為年輕,我的身體逐漸好起來。

    隻是我總是困,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睡著。

    又無夢,醒來依舊是疲憊。

    海棠花開的時候,御醫說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可以侍寢了。

    宮女們精心為我梳洗打扮,紛紛為我高興。

    夜裡拓跋律來了,倒沒讓我立刻侍寢,隻坐在燈下看著漢書。

    聽說最近南詔也來稱臣了,在他屠了南詔一城之後。

    滿手鮮血的人啊,卻看起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寫的書。

    燭火搖曳,靜謐如流水。

    如今沒有口枷封著我,沒有麻繩捆著我,宮門就這樣開著,我卻不知怎的,生不出力氣去跑了。

    書一頁頁緩緩地翻動,我又困了,雖然下午已經睡了很久。

    我靠在床沿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冰涼的唇貼在我的頸上,小狗般咬著我跳動的頸脈。

    就像那個夜裡來的北梁軍人。

    雖這次比那時溫柔,我還是恐懼得顫抖。

    手在我的腰間,雖沒戴著牛皮縫制的手套,也如那晚般冷。

    我恐慌地推拒,可我看到了熟悉的床幃,看到了宮女們擺在床頭那對喜氣洋洋的大福娃。

    這是在長安殿裡,不是在軍營。

    那個男人,進不來長安殿。

    那個男人,是拓跋律。

    在我哭的時候他放過了我,在以為我睡著的時候來看我,在和大臣言笑的時候卻也能知曉我想殺周元逸的心。

    他一直在我身邊,一直看著我。

    為什麼他會,一直看著我?

    「醒了。」拓跋律聲音貼在我的耳邊,繼而一口又咬在我的肩膀。

    那裡有一道醜陋的傷疤,是他從前遇刺時,我毫不猶豫為他擋下的。

    那時他問我:「為什麼要為本王擋?」

    我一邊流血一邊哭著回他:「不想你死掉。」

    我那時並未說假話。

    他那段時間那樣地像承垏啊,偶爾笑的時候,靈動的眉眼就宛若承垏站在我面前。

    可我沒能救下承垏,所以我本能地救了他。

    我伸手捂住這道醜陋的疤痕,另一隻手繞上他的脖子,回應他:「嗯,醒了。」

    我不困了。

    我又聽見了廊下的聲音,人潮洶湧,是我年少時的盛景。

    繡滿百子圖的床幔抖得如風中蝴蝶。

    一整宿的春雨,不知落了多少嬌嫩的海棠。

    25

    我醒來的時候,拓跋律已經早朝去了。

    太後宣我前去喝茶,說這南國春日正好,應多出來走走。

    快日落時太後讓我去陪拓跋律用晚膳,我沒有拒絕,在他寢殿等他。

    書桌上有書,我隨手拿起翻了翻,不由怔住。

    這是我阿爹寫的《南政集事》。

    書裡寫的是百姓應如何安居樂業,南唐與北梁及其他諸國之間的矛盾和沖突,也提出了一些改善和補救的措施。

    當初阿爹將此書給周元逸的時候,周元逸表面稱贊,可隔天這書就出現在宮裡的茅房。

    我大姐姐生氣地去找周元逸,周元逸卻在和宮女們玩樂。

    可如今,拓跋律將這本書已經翻得卷了邊,不知他什麼時候開始看的,又看了多久。

    書裡有一段被他用朱砂批紅:「及上位者不必墨守成規行君子之事,智者有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以一言而亂敵心,可不費吹灰之力而攬之。」

    我顫抖地看著這一段話,想起拓跋律說他一句謊言就讓南唐疑心而滅了裴林兩家九族,想到承天樓上他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

    他在照著我阿爹的計謀一步步堅定向前。

    他不用一兵一刃就讓裴家九族俱滅,屠城三日就讓南唐、南詔放棄抵抗,遞上降書自降為臣。

    我緩緩地將書放了回去。

    我阿爹志向遠大時射出的一枚箭矢,多年後正中了他的心臟。

    連帶著他的家人,也為此付出了生命。

    我們都是命運棋盤上的棋子,按著命運指引的線向前。

    唯有拓跋律跳出棋盤,成了執棋之人。

    拓跋律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逗弄池中的金魚,魚兒長得肥美,惹人喜愛。

    他見到我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你一直在這裡賞魚?」

    我點了點頭:「嗯,一直。」

    他似松了口氣:「進去吧,這裡風大。」

    我跟在他的身後,走進那萬人夢寐的殿中。

    我不用再跪在地上求饒,不用再片片指甲碎裂。

    我也應是,執棋之人。

    26

    我和拓跋律和好了。

    長安殿的宮人們都松了一口氣。

    前朝的官員議論紛紛,覺得要多給拓跋律送一些美貌的女子進宮,免得我這妖女獨佔了帝王。

    許多朝臣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來,拓跋律也不拒絕。

    他將她們安排在華麗的宮殿裡,再每晚來我的長安殿。

    這些名門閨秀也常罵我:「好好的王謝之家,怎得教養出這麼個狐媚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們難道不知道她從前可是專伺候男人的,能從北梁軍營活著出來,可不得有些本事。」

    我也不惱,這些話我聽得多了,且也不會影響我現在擁有的一分一毫。

    倒是拓跋律,拔了她們的舌頭,也讓那些軍營裡的南唐女子願留下的留下,願歸家的歸家。

    非議我的聲音立刻停止了,大家見了我都繞道走。

    隻是偶爾也聽舌頭還在的人說:「等皇後回來了,看她還如何囂張。」

    可沒想到,馮玉兒人沒回來,卻傳來她在北都坐上了太後之位的消息。

    她的孩子也是北梁皇族正統血脈,馮家一直不滿拓跋律,於是在北都立少帝,意圖將皇位從拓跋律手中奪回來。

    馮玉兒曾對我說要我不必活得那麼清醒。

    那如今的她呢,是清醒還是糊塗?

    27

    拓跋律帶著十萬大軍北上,留下太後和我在宮中。

    朝中大臣紛紛勸他不要親徵,但他還是去了。

    出發前的那夜,他登上了承天樓,久久地看著北方。

    「陛下在看什麼?」我問他。

    他說:「原來是這般滋味。」

    以往他是攻方。

    這一次,他是守方。

    那夜他又差點咬穿我的脖子,威脅我:「若我回來你不見了,我會將你皮都剝下來。」

    他走後,太後問我:「是不是覺得陛下意氣用事?」

    我搖了搖頭,執棋之人習慣了深思熟慮,怎會一時意氣。

    太後撫摸著我的臉:「菀姝,哀家是真的很喜歡你。」

    然後她開始向我回憶她的往事。

    她說她曾經也是部落裡的小公主,後來北梁滅了她家族,她由公主變成了奴隸。

    她說拓跋律生下來時像隻小貓,可憐兮兮的。

    他雖然兄弟姐妹很多,但沒人與他玩樂。

    後來馮玉兒出現了,待她們母子很好,像陽光一樣溫暖。

    誰知道馮玉兒待誰都這樣,廣撒網,多斂魚。

    馮玉兒嫁人的前一天還在給拓跋律希望,結果第二天就成了他大嫂。

    於是他又去了邊關,和一個南唐少年不打不相識,他們一起喝酒一起聊天,聽那少年講南唐的好姑娘。

    他還有一個藥囊,當他重傷的時候,是那藥囊裡的藥救了他的命,藥囊上的味道讓他能安穩入眠。

    他說他羨慕那個南唐少年,羨慕他父慈子愛兄友弟恭,羨慕他有那樣好的姑娘。

    後來他在軍中真的遇到了一個美好的南唐少女,少女和馮玉兒模樣相似,身上的香味像那救過他命的藥。

    於是他獨佔了少女,少女又美好又乖巧,他的生命裡終於同時擁有了陽光和藥。

    可後來他發現,少女也把他當藥,而且用完就把他給丟了。

    太後說到這裡的時候笑看著我:「阿律從小到大雖然受過很多欺負,但他都一一地還擊回去,唯獨你丟掉他這件事,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去追了南唐使臣的車隊,殺光了那些使臣也未見到你。」

    「原以為你是和車隊走散了,誰知道你竟然不按常理,繞道去了鮮羅。」

    我也笑了笑:「太後您說笑了,臣妾隻是沾了皇後娘娘的福氣。」

    太後問我:「那你現在可還會將陛下誤認為成那裴小將軍?」

    我回道:「不會了。」

    「所以你看,時間久了,模樣再相似的人,也是能分得清的。」

    我是能分得清,可又如何呢?

    太後最後對我說:「菀姝,之死靡它固然可貴,但也請憐取眼前人,或許又是另一番天地。」

    回去的路上我看著天上的驕陽。

    比起藥,我還是喜歡驕陽。

    藥太苦了,雖能治病,可還是不及這溫暖的太陽。

    作品推薦

    • 逆子歸來:迎戰年夜飯

      "过年回家,我给侄子侄女一人准备了一个零食大礼包。 侄子闹着要抢侄女那个。"

    • 穿成霸總白月光的嘴替後

      "别人穿成霸总或者霸总白月光。 而我穿成了霸总白月光的嘴,没错,是嘴巴。 而我的任务便是搞黄他俩,为女主找到真正的爱情。"

    • 老公給別人煲湯

      "老公是顶尖厨师。 但他几乎不给我做饭。"

    • 一江知舟

      "儿子七岁生日,严淮的白月光不请自来。 她给严淮带了一对价值十万的袖扣,给儿子带了只小奶狗。"

    • 與影共舞

      "我跟周程深结婚的第二年,他的孪生哥哥周程润死于重病。 侄儿侄女和寡嫂就成了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 美人瓶五:無終

      "一个来自周朝的花瓶,漂洋过海落到一个年轻女孩的手里,接连害死了三条人命。 可无数人依然为它趋之若鹜,欲望像是漂浮的灯塔,主宰了一切的行动。"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