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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華未止 4671 2024-10-16 12: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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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錢塘的第三年,我的繡品鋪子已經擴張了兩倍不止。

    繡娘從原來幾個,增加到了十幾個。

    終於也如從前的蘇掌櫃一樣,收容了一些離經叛道、不容世俗的可憐人。

    三年,發生了太多事。

    皇城天子腳下,西廠禁衛,最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哪怕遠在錢塘,人盡皆知,但凡皇帝差西廠辦案,貴如親王,也要血流成河。

    廠督周大人,是個冷面狠毒的修羅。

    周大人是個閹人,如尋常的閹人一樣,喜歡在女人身上找存在感,府裡姬妾眾多。

    十三年前,棣州武定的案子已經由監察院重新審理,賀知州開採私礦是真,周同知被誣陷為同謀也是真。

    沉冤得雪,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心潮澎湃。

    我坐在鏡前,心平如水,看到鏡中女子,梳著婦人發髻,柳葉細眉,眉眼彎彎,卻是那麼陌生。

    夜間又做了個夢,舊時棣州,廊下一窩燕子銜泥,我茫然的走過,看到李媽媽和周伯母坐在院中閑聊,二人笑的開懷。

    我喚了她們一聲,回頭是熟悉的面容,眼眸含笑,開口卻道:「姑娘,你找誰?」

    我焦急道:「我是儉儉,秦儉,你們怎麼不認識我了?」

    李媽媽一臉詫異,周伯母同樣狐疑:「儉儉?我們儉儉才十歲,是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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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裡有風吹過,夾雜著桂花香,驀然驚醒,才發現臉上冰涼一片。

    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

    往跡如煙覓已難,唯有人,淚也幹。

    窈娘無數次問我,是不是真的要和鳳柏年成親了。

    她說:「是鳳柏年親口說的,若你願意,他隨時娶你。」

    我搖頭嘆息:「我跟他不可能的。」

    窈娘翻了翻白眼:「我就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不過秦儉你也該為自己打算一下了,你都二十四了,難不成真的像那些修女士一樣,一輩子不嫁人了。」

    二十四,對女子來說屬實不再年輕。

    但嫁人這種事,真的沒考慮過。

    我很忙,五月與衛離去了一趟揚州。

    揚州素產絲綢,番客袍錦、半臂錦、獨窠綾名聞天下,連東渡的和尚返回故土,都要帶不少絲綢制品回去。

    去年蘇州織造局的人主動找到了我,看了中繡莊的刺繡手藝,想洽談一下為宮廷供應繡品一事。

    這等天大的好事,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實不相瞞,自我的繡品鋪子越開越大,養的人口多了,實則賬目一直是虧空的。

    做皇商是每個生意人的夢想。

    儉儉師娘的繡品,在錢塘自然是有些名氣的,但我也知道,能吸引蘇州織造主動找上門,根本不可能。

    為此衛離也沒瞞我,道是蘇州織造局的曹大人,不知怎麼聽聞了我是宦官周大人的妹妹,立刻提著禮物上門來了。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為蘇州織造提供繡品,屬實解決了我的錢財窘迫問題。

    漸漸的,我已經不滿足於單單提供繡品了,此番來揚州,自然是考察的。

    揚州的栽桑、養蠶、繅絲、織綢技術,一向是出了名的。

    我與窈娘等人商議後,決定自個在錢塘買個農莊養蠶織綢,如此一來繡品正本降低了,將來也可以同蘇州織造商議絲綢的買賣。

    我的財力有限,窈娘等人聽聞此事,果然大感興趣,紛紛提議要入股投商。

    誰也不可能做一輩子的娼妓。

    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

    養蠶農莊投入之後,養家糊口的任務更重了,如今很多人在我手裡討飯吃。

    好在有窈娘衛離等人幫忙,我初來錢塘時收的女徒中,如阿彩、顰兒等,也都是極聰明的,管理起繡莊和織坊都很有能力。

    後來連棣州武定的蘇掌櫃也來指點過我這邊的生意,留了兩個手藝極佳的繡娘師傅在這邊。

    明德五年,冬,國喪。

    陶皇後薨,謚號孝安皇後,皇帝悲痛,數日不朝。

    消息傳到錢塘,我正在繡品鋪子指導新收的小學徒盤針,一個恍惚,尖細繡針刺破了手指。

    冒出一滴血,染在繡品上。

    抬頭看去,窗外已經下雪了,紛紛揚揚,不多時,院中銀裝素裹。

    我起了身,去關那窗子,同時聽到自己問了衛離一句:「怎麼死的?」

    衛離臉色凝重,輕嘆:「自戕。」

    大寧朝規,嬪妃自戕是大罪,更何況是皇後。

    自戕的後妃會被褫奪封號,入不了皇家陵園,還會有抄家之禍。

    但是這些陶皇後都不怕,因為她的家早就沒了。

    陶皇後出身世家之女,祖父為九州刺史,為燕山一帶大族。

    蕭瑾瑜登基後,陶父官至中丞,業峻鴻績。

    三年,節節高升,在朝中威望風頭,一時無人能及。

    女兒貴為皇後,外孫早早被冊封為太子,沒有比陶家更加顯赫的皇親國戚了。

    但是權勢過盛又是什麼好事呢,連皇帝什麼時候起的殺心都不知道。

    身為枕邊人的陶皇後大概也沒想到,帝王心術如此詭譎。

    即便是皇後母族,也不能放之獨大。

    制裁之下,不僅陶家垮了,連帶著那些位高權重的舊臣官員,也遭到了肅殺整治。

    蕭瑾瑜真是雷霆手段,天生的狠心腸。

    我突然想起從前在幽州安王府,周彥不在的日子,他時常喚我過去為他碾墨作畫。

    想來是周彥的緣故,後來的他極其規矩,除了作畫,閑談幾句,再無其他。

    我曾經很怕他,可他總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溫聲道:「小秦儉,你怕什麼,爺又不吃人。」

    我一度以為他真的不會吃人,可是後來周彥說:「別被他的表面蒙蔽,王爺那種人,沖你笑的時候,可能心裡在盤算著如何殺掉你。」

    陶皇後就是這樣被他殺人誅心的麼?

    人人都說當今聖上重情,痛哭數日,不僅免了她的罪,還不顧朝臣阻攔,執意給她孝安皇後的謚號,葬入皇陵。

    衛離說:「雪越下越大,安穩日子怕是到頭了,姑娘早做打算吧。」

    我詫異了下,又很快回過神來,衛離一直都是蕭瑾瑜的人。

    因她的話,我早早的做了打算,在宮裡來人的時候,交託好了錢塘的一切。

    隻是沒來得及跟窈娘等人告別,就被蕭瑾瑜派來的人接回了京城。

    聽說,近些年內廷西廠不斷擴充,勢力壯大,便是監察院的掌印太監,都不敢得罪。

    廠督周彥構置大案,手段狠辣,攪的朝野人心惶惶。

    以內閣為首的輔臣曾集體上書,要求從重處罰。

    在那之後,皇帝一道密旨,將我接回了宮。

    此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上馬車之前,我回頭看了看錢塘置辦下的這些成果,心裡是釋懷的。

    不管結果如何,秦儉總算為自己活過一場。

    ......

    京中天子殿上,我隻窺了龍袍一角,便雙手疊放在地,規矩的行了大禮。

    「民女秦儉,參見陛下。」

    五年未見,曾經的安王蕭瑾瑜,身上是久居高位的壓迫氣息,我知道這是天子之威。

    坐上那個位置,再不復從前模樣。

    但蕭瑾瑜走上前來,伸手扶起了我:「秦儉,起來吧,不必多禮。」

    聲音溫良,仿佛一如從前,我抬起頭,隻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

    那雙眼睛,明明蘊含笑意,眼底卻幽深如井,看不出波瀾起伏。

    我心裡一沉,又聽他嘆了一聲:「你嫁人了?」

    早在錢塘,為圖方便,我便梳起了婦人發髻。

    此時被他問起,唯恐犯了欺君之罪,於是搖頭:「沒有,民女不曾嫁人。」

    「哦?這倒是有趣,周彥對朕說你早已嫁做他人之婦,竟是在騙朕麼?」

    蕭瑾瑜揶揄之聲,聽起來莫名的令人膽寒,我不由的緊張了下。

    他卻又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聽不出任何深意:「從前在安王府,你們二人就慣會哄朕的,如今故技重施,又哄騙了朕一次。」

    我立刻跪在地上,磕了頭:「陛下明鑒,當初確實是民女告訴周彥即將嫁人為妻,周彥並非撒謊隱瞞,民女也是隨口一說,沒料想今日後果。」

    蕭瑾瑜了然的「哦」了一聲,聲音含笑:「如此也好,省去很多麻煩,你現在是想做朕的妃子,還是想嫁於周彥為妻?」

    我錯愕的抬頭:「民女,能回錢塘嗎?」

    「那怎麼行呢。」

    蕭瑾瑜低頭看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正欲再說什麼,忽聽太監來報:「陛下,廠督大人在外候著了,說是接人來的。」

    「嘖嘖。」

    蕭瑾瑜看著我笑,彎起的嘴角弧度又深了幾分:「瞧瞧,西廠得有多少暗線,朕前腳剛接了人,後腳他便來討要,秦儉,你說如此一來,朕怎麼敢放你回錢塘呢。」

    「留在京中,做朕的妃子,或者嫁給周彥,你選一樣吧。」

    我知道他是認真的,那雙波瀾起伏的眼底,有不明的情緒,讓人感覺到了陰寒。

    我再次磕了頭:「民女,要嫁於周彥為妻。」

    蕭瑾瑜笑了,嘆息一聲,竟有些失望:「在你心裡,朕連個閹人也比不上嗎?」

    與他寥寥幾句對話,我已經後背濕透,隱隱泛著寒意,直言道:「陛下知道的,民女與他自幼便有婚約,一直將自己視作周家兒媳,從前如此,如今也是如此,不敢對陛下有半分隱瞞。」

    「是啊,朕知道的。」

    蕭瑾瑜悵然:「朕曾經對他說過,換做任何人遭遇了他那場變故,都不見得有這麼傻的女子鐵了心跟著,有時候朕真是很羨慕他。」

    「周彥這種人,得虧他是個閹人,否則朕必定夜不能寐,第一個便要殺他的,秦儉,你若不想他死,就老老實實的留在他身邊,讓朕心裡踏實一點。」

    怕是連我自己也想不到,我與周彥那已經斷了的緣分,竟是因為皇帝多疑,硬生生給續上的。

    我規矩的趴地行了大禮:「秦儉遵命。」

    那日出了天子殿,我第一眼便看到了周彥。

    西廠廠督周大人,一身黑底金絲蟒袍,巋然而立,冷峭如寒崖青松,與這座巍峨而莊穆的紫金大殿一樣威赫,竟毫不違和。

    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看我,隻那一眼,仿佛隔了一生那般漫長。

    眼神清冷,疏離,深沉,多年未見,容顏未改,眉目依舊,卻又生疏如斯。

    他靜靜的看著我,半晌,開口道:「走吧。」

    連聲音都是了無波瀾的冷,然後他先行邁步,我低頭跟上。

    從宮內出來上了馬車。

    偌大的車廂,隻有我與他,氣氛莫名的壓迫。

    我沒有去看他,又覺得見了面不說話太尷尬,於是輕聲道:「周彥,你這些年好嗎?」

    沒有回應,我小心翼翼的抬頭,正對上他陰晴不定的眼眸,漆黑的眸子銳利如劍,齊刷刷的投射到人身上。

    那目光是十分生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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