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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眼著迷 3419 2024-12-24 15:3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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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棠裡鎮的朝暮改寫了許織夏爛尾的幼年,光陰落下的煙塵日漸厚重,將那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掩埋在光塵下,童稚時枯萎的光影就此遺忘。


      存活下的,是城堡裡的公主,也是閣樓裡的公主。


      周清梧捧著許織夏,如同捧著稀世珍寶,心理學教授的自由意志明白教育孩子是點火,不是充盈容器,但又總把持不住寵愛。明廷亦然。


      陸璽、喬翊和陳家宿那幾個哥哥不用說,慣她慣得像自己生的。


      而許織夏這樣的乖寶寶,棠裡鎮的街坊鄰裡也都愛護不及。


      敬灶王爺的供品糖餅,她踮腳,嘴巴湊上去啃一口,大人們都能被逗得大笑,誇她可愛。


      沒有管束會無法無人,當眾人都對許織夏無底線,紀淮周就自然而然成為了那個要管教她的角色。


      “為什麼要吃供品?”


      小時候,許織夏總是低著頭被他教育,嘴唇滿是糖餅的甜油,神情懵懂無知:“阿公阿婆說,想吃什麼就吃……”


      “……”


      紀淮周都氣笑了,又被她無辜的眼神瞧得無處發作,隻能耐下心:“灶王爺的東西,經過人家同意了麼,就亂吃?”


      “哥哥……怎麼辦?”


      “能怎麼辦?”他一臉嚴厲,卻兇不起來:“隻能折哥哥幾年壽命,給你賠罪了。”


      他們的書房裡有一面實木書架,一部分歸屬許織夏的童話書,一部分是紀淮周的書。


      他的書很雜,飛行器設計原理,數理化,全英版外國文學……人文社科全都有。


      後來多了科學育兒類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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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宿看見都忍不住感嘆一句:“二哥,你越來越有人夫感了。”


      當初的紀淮周甚至為了能及時陪伴許織夏,放棄了保送京大和留學的機會,高考志願隻填了蘇杭範圍內的學校,不過也是雙一流。


      其他人都是放任型家長,而紀淮周是權威型,他算得上是這個世界上,真正養育她的人。


      她任性犯錯的時候,他會有自己的方式。


      “陪伴是相互的,我沒教過你麼?”


      許織夏詫異看著自己被迫陪他鎖住的手,聞言抬頭,男人正也垂著眼,那雙威嚴的眼睛中,帶著絲好整以暇。


      他故意的,算是小小的懲罰。


      許織夏理屈詞窮,在他面前也向來不敢頂嘴,嘀咕:“哥哥,如果鑰匙找不到,我們就要這麼銬著了。”


      他不當回事,另隻手抄進褲袋裡,人懶懶散散朝前走去:“銬不銬著你都是小尾巴。”


      兩隻腕輪各圈住一隻手腕,中間的小鎖鏈一扯,許織夏就被拖拽著跟上去。


      小姑娘細皮白肉,輪圈稍微磨一下都腕疼。


      她指尖本能去尋他那隻手,他正也張開掌心,很自然地牽住她,似乎是算準了她的手肯定要伸過來。


      從小到大,他們都是這麼牽著的。


      那天上午,許織夏在田徑場尋了好幾圈,都沒能找到遺落的鑰匙,倒是時刻都有目光追隨著他們。


      或許是某人自幼惹眼,許織夏習以為常,因此沒有在意,當時她並未領悟到,那些目光叫羨慕。


      香樟樹下,樹葉過濾後的陽光在眼前落下斑駁的光影,許織夏找得累了,臉靠著他胳膊打哼哼:“哥哥,我餓了……”


      “老大!”陸璽大搖大擺迎面而來,一邊咬著自己的雪糕,一邊把兩支沒拆的遞過去:“你喜歡黑莓的還是摩卡的?”


      紀淮周一眼沒瞟,慢悠悠從他身邊走過:“我喜歡她剩下的。”


      他身軀撤開,陸璽才看到後面一小隻的許織夏,想給她雪糕,先留意到她的手銬:“今寶,把自己鎖著了?”


      許織夏望著走遠的人,抬起手,一隻扇梁松著的銬體掛著晃,她愣愣問:“哥哥怎麼打開的?”


      陸璽掰了下她那隻的安全扣,扇梁自動彈開,手銬“咣當”掉到地上。


      “……”


      原來可以不需要鑰匙。


      哥哥又捉弄她。


      -


      許織夏被紀淮周和陸璽帶出校門吃午飯,回行舟的時候,紀淮周一直送她到教室門口。


      許織夏換回了藍白校服,她自己綁的馬尾總是很容易松垮,隻過半天,額鬢就落了不少碎發下來。


      “這麼大了,頭發都扎不好。”他稀松尋常,說著虎口攏住她那一把濃密的長發,解下發圈。


      許織夏老實窩在他身前,感受著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梳進發間,她悄悄抬眼,發現不知不覺,自己快要到他鎖骨的位置了。


      前兩年還隻到他胸口。


      “哥哥,我長高了。”


      紀淮周動作遊刃有餘,重新給她綁上馬尾,手離開她頭發時,視線也隨之降落。他的角度能將她毛茸茸的腦袋和睫毛翹翹的弧度看得很清楚。


      以及她正兒八經的表情。


      紀淮周似笑非笑,懶腔懶調地哄她兩句:“好,你已經很棒了。”


      許織夏聽出他的挖苦,昂起臉,委屈又倔強:“真的。”


      紀淮周又彎了下唇。


      “進去吧,”他視若兒戲,揉了把她主動送上來的臉頰:“放學接你。”


      許織夏回到座位,託著兩腮。


      孟熙擠過去,倒著臉看她:“想什麼呢?”


      許織夏頹頹喪喪:“哥哥嘲笑我。”


      “周玦哥?”面對許織夏,孟熙有著一套獨一無二的腦回路:“他我可打不過啊……”


      孟熙慫過後又問:“他講什麼了?”


      “他嫌我矮。”


      “……”


      許織夏自言自語埋怨:“不跟他好了。”


      “又不跟他好了?”孟熙說:“上周,他在咱們小鎮群裡發了張你小時候吃包子睡著的照片,你也說不跟他好了。”


      孟熙回味照片,不由笑起來:“不愧是我們家小漂亮。”


      許織夏苦著臉看向孟熙。


      孟熙嘿笑,跟她一起捧著臉:“今今,你的理想型是什麼樣子的?”


      許織夏脫口而出:“哥哥這樣的。”


      “……”孟熙盯著她:“你半分鍾前還說不跟他好了。”


      許織夏眼神飄忽著躲開。


      孟熙哼聲:“我宣布你孤獨終老,這裡沒有比你哥長得帥,身材好的男人了。”


      身材好?


      許織夏沉思,但腦中想不出具體畫面,因為他就算是在自己房間,也至少會穿件純黑背心。


      “男人……”


      這個詞從許織夏口中說出略顯生澀,她懷揣著新奇和試探的心情問:“怎樣算身材好?”


      這年紀的女孩子,對異性有敏感的幻想。


      孟熙也情不自禁陷入憧憬:“就是那種……大高個,腰身精瘦,有人魚線、馬甲線、胸肌、鯊魚肌,腹肌至少要有六塊!”


      許織夏眨巴著眼睛看她。


      “但也不能太猛了,”孟熙強調,在自己身上比劃:“要健美的薄肌感,健美你懂嗎?”


      她表情猥瑣,口水都快要流下來。


      許織夏不經意彎起鹿眼,被惹笑:“熙熙,你笑得好無恥。”


      孟熙理直氣壯:“健身是男人的美德!”


      許織夏完全想象不出她的形容,清澈的雙眼充滿了疑惑:“誰能有這種身材,畫都畫不出來。”


      “誰說的。”孟熙說:“保不準你哥哥就有。”


      許織夏愣了一愣,茫無頭緒。


      她沒見過。


      過去九年,許織夏不曾有一刻在意過,但十五歲青春期,身形發育迅速,少女懵懂的思想也正處於萌芽的階段。


      就像她養在花池裡,那年臘月後冬去春來,第一次冒出花骨朵的羅德斯玫瑰。


      嘗過春天的滋味,此後,它便開始思春。


      放學的鈴聲徜徉在校園裡,藍白校服的學生湧出校門,有山地車從身邊衝過,朝氣蓬勃的少年回頭笑望她一眼,飄逸而去。


      許織夏背著書包,遠遠看見另一個人。


      校門口一臺黑色牧馬人越野車,男人闲散倚著車門,皮夾克,隱約露出裡面的黑背心。


      他抱著胳膊,夕陽的暖光落在他輪廓深邃的側臉。


      相隔人潮,他的目光同時注視向她。


      許織夏的心情在那一刻平靜下來。


      校園裡耍帥的男生不能讓她感覺到踏實,痞帥的齊佑不能讓她感覺到心動,溫文爾雅的班長也不能讓她感覺到信賴。


      隻有在他身上,她才能找到歸屬的感覺。


      孟熙理解錯了,其實她的理想型不是長得帥,不是身材好,而是無條件的陪伴。


      他們彼此正式相伴了九年,從她六歲,到十五歲,枯葉和尖刺也一起長出血肉。


      那時候的許織夏還不明白,人因什麼而照亮,就會因什麼而迷失。


      那時候她依然確信。


      她和哥哥永遠不會有分開的那天。


      -


      洗碗池的水哗啦啦地響,鍋碗瓢盆一件件掛在實木置物架,冰箱頂蓋著純色紋理防塵罩,門上不少小女孩兒喜歡的冰箱貼。


      廚房實木臺面前的雕花木格窗開著。


      一抬頭,就是院子的視野。


      晚六點半的天空灰亮,青瓦之上映著一抹紫紅的晚霞。


      院子裡的綠植盆栽在風裡慢慢搖曳,日落後牆角花池的玫瑰像是要睡了,小橘倦怠地趴在椅子裡,毛發不見昔日光澤。


      它也已是一隻年邁的老貓。


      拖鞋踏過木樓梯嗒嗒響,女孩子奔出院子,剛洗過澡,她穿著米白色棉睡裙,身形苗條。


      “哥哥,我去書院寫作業了!”


      她身影徹底消失在院門口,紀淮周斂回目光,垂眼擦拭湿手,上樓。


      河道旁青磚黛瓦的房子劣跡斑斑,白牆被歲月侵蝕出了古老的痕跡,但橋下的河水始終清綠。


      許織夏奔向書院,這條青石小路她走過千千萬萬遍。


      書院的門沒關嚴實,裡面的吵鬧聲隱隱綽綽。


      “我李家刀傳承了百年,出去卻隻能給人表演雜技養家糊口,守在這小地方每天等客上門,能有什麼出息!”


      “鬧裡掙錢,靜處安身,我們都在棠裡鎮活大半輩子了,你要掙錢你從這兒出去,別拖累大家!”


      天井院裡的爭吵前所未有的劇烈。


      許織夏伏在門口,聽出是孟熙爺爺,和武道館李伯伯的聲音。


      片刻後,有人疾步邁出書院,胸脯深深起伏,顯然忍耐著怒氣,撞見門口的許織夏,他遽然剎步。


      氣氛太過壓抑,許織夏心生怯意,支支吾吾小聲喚他:“李伯伯。”


      他眼底的火勢微微一暗,隨即又湧上復雜的情緒,看了她兩眼,拂袖離去。


      許織夏望著他漸遠的背影,想起李伯伯曾說過,他生在這裡,就是要舞刀弄劍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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