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之前在攻略裴玉的時候，這樣的語氣我聽過太多次了。
於是我問她：「那我下次多帶點水果過來？」
這下，賀瑜靈的朋友們起哄得更厲害了。
「哇，也太貼心了吧！」
「我也想要這樣的貼心小男友！」
我下意識看向賀瑜靈，卻發現這小姑娘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看。
看上去隱約還有些……生氣？
我一愣，卻沒想明白是哪句惹了她不高興。
見我過來了，這些朋友就簡單和賀瑜靈聊了幾句，然後一陣擠眉弄眼後識趣離開。
甚至還貼心地替我們關上了門。
「你……」
我剛想開口緩和此時有些尷尬的氣氛，卻沒想賀瑜靈往裡挪了挪，然後拍了拍自己空出來的位置。
我：「……」
我沉默地看了眼一旁空著的椅子。
結果賀瑜靈環著胸，挑眉看我：「我一個姑娘家都沒說什麼呢，你害羞什麼？而且不是你之前和裴玉在醫院裡說要追本小姐的嗎？」
然後故作老成地重重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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儼然一副「老娘都給了你機會但你沒把握，這就是你追人的態度嗎」的恨鐵不成鋼模樣。
我語塞。
倒是沒想到我拿來傷裴玉的話卻被小姑娘聽到了。
但我也沒扭捏地坐了過去，然後驚奇地看到賀大小姐嘴上囂張地讓我坐過來，卻在我真的坐過去時身體僵硬，耳尖發燙。
真賀·嘴炮王者·純情大小姐。
大概是我注視賀瑜靈耳垂的時間太長，小姑娘下意識抬手捂住耳朵，瞪了我眼後不自在地轉移話題：
「那天她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我搖了搖頭。
賀瑜靈「嘖」了聲，然後低頭叮囑我：「你離那傻逼遠點，我經常懷疑她精神不正常。」
除了在嚴嶽面前，裴玉這個人一直都偽裝得溫和得體。
所有人都說裴玉是個好學生，是個好領導。
隻有賀瑜靈——
我聽著她一點都不心虛地在我面前抹黑著裴玉，不斷指桑罵槐，甚至有理有據。
「她不口渴嗎？」向來不怎麼在攻略中管事的系統也忍不住冒出來，幽幽地問。
我恍然大悟地點了下頭，然後起身去端床頭櫃上的溫水。
賀瑜靈正罵得起勁，見面前多出一杯水，想也沒想就低頭湊了上去。
從我這個角度來看，紅色的長發柔順而又呆萌。
看上去有些好摸。
我忍不住想著，甚至想象著如果我伸手摸一摸，這小姑娘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然後就被逗樂了。
「你笑什麼？」賀瑜靈神色莫名地看著我笑，語氣威脅，「你覺得本小姐說得很好笑？」
「沒有，我覺得你說得太對了。」我誠懇地建議，「會說你就多說點。」
賀瑜靈哼了聲，神情中卻多了幾分驕傲自得。
離開的時候，小姑娘又突然叫住我。
她看上去很糾結，最後低著頭極為小聲又羞澀地問我：「你……你明天能再來一趟嗎？」
我向來不會拒絕攻略對象的任何要求。
所以我答應了。
然後賀瑜靈神色更糾結了。
糾結中隱隱還帶著一絲舍生取義的大義凜然。
這讓我忍不住對未知的明天充滿了好奇。
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期待過明天的到來。
12.
第二天，我按照約定時間提前了一會到醫院。
還沒走到病房前，就聽到有一道女聲在呵斥著賀瑜靈。
而路過的醫生護士儼然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隻是在那女聲罵得太過激昂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的本職工作，稍微提醒了句「醫院內禁止大聲喧哗」後就施施然離開。
賀瑜靈被罵得狗血淋頭。
她垂著腦袋受著責備，往日那囂張的氣焰完全消失不見。
有點小可憐。
但很可愛。
我心想著，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後還是賀瑜靈的姐夫注意到了我，扯了扯正罵得起勁的賀家姐姐。
「你是那天救了小靈的人吧？」
賀家姐姐立刻收斂了臉上的怒意，對著我笑得和顏悅色。
我注意到她身後的賀瑜靈迅速抬頭看了我一眼，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輕松喜意。
我恍然大悟。
原來讓我來是為了逃避姐姐的教育啊。
於是我順了賀瑜靈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
賀家目前的掌事人是賀瑜靈的姐姐。
這位商場女強人在當年賀家出事的時候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偌大的家族。
而我真的很敬佩她。
賀晚意對於賀瑜靈而言，是真正意義上的長姐如母。
所以這位囂張的大小姐在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卻唯獨對著賀晚意時乖巧得跟個聽話鹌鹑一樣。
賀晚意對著我一陣感謝。
其間，賀瑜靈插嘴說了幾句，又被賀晚意瞪了回去。
看著賀瑜靈吃癟鼓起臉頰的模樣，我沒忍住，笑了。
隻是看著賀瑜靈和賀晚意的相處，那種想要回家的念頭再度強烈了起來。
我垂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在心裡低聲告訴自己：
沒關系，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13.
賀晚意很忙。
所以她在賀瑜靈的病房內待了一會後就匆匆離開。
臨走前，她塞了一張私人名片給我。
我低頭愣愣地看著手上那燙金的字體。
然後頭上就被賀瑜靈不輕不重地拍了下。
「你要是喜歡這樣的，我改天能給你印一堆。」她撇了撇嘴，語氣裡不無酸意，「你很喜歡我姐嗎？」
「沒有人不崇拜賀總，」我小心翼翼地把這張名片收了起來，朝著賀瑜靈笑了笑，「我也想成為這樣閃閃發光的人。」
賀瑜靈一愣。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那張俏臉頓時轟地一下炸得通紅。
整個人都像是被煮熟了似的。
她有些扭捏地開口：「那你、那你懂我今天要你來的意思嗎？」
多年攻略經驗讓我瞬間警惕了起來。
我試探地詢問：「是讓我來擋一下賀總的責備？」
賀瑜靈臉上的紅意頓時僵硬住。
她瞪了我一眼，最後別過頭，悶聲悶氣：「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麼高不可攀。」
我頓時愣住，腦中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剛剛賀瑜靈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模樣。
看起來……的確沒有那麼高不可攀。
「你沒必要為了追求我就事事委屈自己。就像昨天，你過來送花是好意，但我語氣很差，你就應該指出來。」
賀瑜靈繼續說著。
她沒敢扭過頭來看我，語速也越來越快：
「我又不是那種不聽勸的人。你要是說出來，我肯定會改的。」
「就算你想追求我，你也可以做自己就好。」
這是我從未聽到過的話。
在之前的攻略裡，我為了讓裴玉能夠喜歡上我，每時每刻都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
我很少拒絕裴玉的要求。
哪怕是那天裴玉為了嚴嶽廢了我手的時候。
所以那些人一直看不起我，背地裡都在嘲笑我是舔狗。
14.
賀瑜靈說完這些話後扭頭看我。
大概是我發紅的眼眶有些嚇到她了，小姑娘瞬間慌了手腳。
她連忙踮起腳拍著我的肩膀，然後手足無措地和我解釋著：「我沒指責你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其實你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但是、但是我就覺得你這樣太辛苦了。」
聲音越說越低。
最後賀瑜靈幹脆閉了嘴，沉默地給我削蘋果。
她削蘋果的技術很好，一整個下來，皮都沒斷一下。
「吃嗎？」
我點頭，接過賀瑜靈手上的蘋果咬了一口。
很甜。
和我記憶中奶奶煮的糖水一樣甜。
大概是心裡有愧疚，我走的時候，賀瑜靈非要單跳著腳送我。
我知道她是想借著這笨拙的動作來逗我開心。
於是我配合地看著她東倒西歪的樣子笑了出來。
「賀瑜靈，」我突然開口，主動朝著她張開手，「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賀瑜靈這下是真的站不穩了。
她愣愣地看著我，最後掩飾似的冷哼了聲：
「要抱本小姐就抱，多問這一嘴幹什麼？」
話是這麼說，可賀瑜靈卻是主動朝著我跳了過來，張開雙手：「喏，給你抱。」
我笑著把小姑娘抱了個滿懷。
然後就聽到小姑娘語氣頗為驕傲：「你佔大便宜了，畢竟本小姐的身材是最好的！」
「尤其是裴玉，根本就比不上我！」
她真的很愛每時每刻都要貶低裴玉、抬高自己一下。
於是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出意外地看到賀瑜靈一邊紅著臉，一邊假裝矜持，卻又期待我能夠多說幾句誇誇她。
我剛想開口誇她幾句，餘光卻瞥到陰影處站著的一道人影。
——是裴玉。
15.
她站在光線射不到的陰暗處，一錯不錯地盯著我和賀瑜靈。
然後劇烈沉悶地咳起來，仿佛要咳死在這。
可裴玉在看著我。
那種眼神近乎絕望，又像是在安靜地等待著死神的宣判。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我第六次攻略其實是成功了的。
——可那又怎麼樣呢？
賀瑜靈也看到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擋在我面前，卻被我攔住了。
「你好好休息。」我安撫著賀瑜靈，「等你腿好了，我想請你當我的模特。」
「你放心，我一定養好身體。」於是賀瑜靈故意大聲地說。
她朝著裴玉投去一個得意的眼神，然後催促我快些回去。
我知道裴玉聽到了這句話。
上一次的這個時候，我是邀請裴玉來當我的模特。
明明都已經答應好了，可裴玉最後還是因為嚴嶽的一句不滿而選擇當了他的模特。
那一次的比賽，嚴嶽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他拿到了那筆對他可有可無的獎金，和一個他已經擁有過的名額。
而我什麼都沒有。
16.
裴玉跟著我走出了醫院。
我能聽到她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像是泣著血。
但我一次都沒有回頭。
直到走到醫院前面廣場上的中央水池處時，我停了下來。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一件久遠到我幾乎快要忘記的事情。
在第一次攻略的時候，我以為裴玉是恨嚴嶽的。
直到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了裴玉，她手中的鈴鐺掉入這個水池裡。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裴玉失去了平時的冷靜，瘋一般地衝入這個對她來說很髒的水池。
她一遍一遍地摸索著尋找這個鈴鐺。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鈴鐺是嚴嶽不要了施舍給裴玉的。
可她卻當了寶貝。
也因為這個，系統迅速判定我攻略失敗。
——所以裴玉啊，你說我怎麼會相信你後來會真心喜歡我呢？
突然，前面一對小情侶的爭吵拉回了我發散的思緒。
我看到女生氣急了後摘下手中的戒指往水池裡扔，而那個男生想也不想就跳了進去。
那一瞬間，他的身影和裴玉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我以為我還有機會。」
裴玉的聲音自我身後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