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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來朝朝 4467 2024-10-18 21:2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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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留在了御史府。

    晁嘉南分明可以帶我一同離開,可是他沒有。

    那日我惱羞成怒,對他道:「你莫不是以為我真的要嫁給張雲淮?晁三,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做。」

    「已經結束了,往後好好過日子吧。」

    「你什麼意思?」

    我的心涼了一截,果不其然,聽他道:「到此為止吧,我們已經盡力了,總該放下過去為自己活一場。」

    我明白了。

    晁嘉南已經不是四年前的那個晁三了。

    擔心的事總歸是發生了。

    四年前青石鎮被屠,我明知錯不在他,面對屍橫遍野,仍舊堅持問了他一句——

    你為什麼沒有守住青石鎮?

    我爹說他是重情義的人,可他早就是父母雙亡的孤兒,我好怕他就這麼算了,不肯為鎮上的父老鄉親報仇。

    我必須提醒他,他收了我們的貢錢,卻沒有守住我們的鎮子,他是有責任的。

    看吧,我孫雲春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所以我怒不可遏地沖他吼:「什麼叫盡力了?當初是你說報仇的事交給你,讓我老老實實在京中等你消息,仇人尚在高枕無憂,你竟說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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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春,我死過不止一次。」

    他聲音很平靜,平靜得瞬間撫平了我的怒氣,直擊心底,潰不成軍。

    「你不知開州的狀況,也不知黑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你隻聽說過賴老爺,卻不知賴文賡,我依照承諾殺了他,還不夠嗎?」

    「報仇哪有那麼容易?我在屍山血海中九死一生,看到的黑嶺悍匪如林,是人間煉獄,從前是我自負了,憑我當初那點能力,也就僥幸才護住了青石鎮。」

    「我知道你在京中的狀況,小春,咱們都盡力了,活著很難,所以放下吧。」

    放不下的是青石鎮的晁三,放下的是京都的晁都尉。

    也對,朝廷新貴,得天子待見,他會有更坦蕩的仕途,直上青雲,榮華富貴。

    也對,報仇哪有那麼容易?他已經站在了高處,土裡的黑變得模糊,不再重要。

    隻是,我曾以為他同我一樣來著。

    我以為我們一直都是相似的,該一同扎根直上。

    是我錯了,凡事總有意外,他已經掙破了牽扯的根須,成為飛檐上的瓦礫。

    這一年終歸是要過去了。

    我大病了一場。

    後來聽聞其實晁嘉南入京之時,帶了個女子隨行。

    那女子名叫瓊娘,是他的女人。

    我想她應該還有一個名字,叫曹瓊花。

    真巧,我認識她弟弟來著,她弟弟叫曹大胖。

    如今,他們都放下了。

    我也該放下了罷。

    33

    這一年的年關,我病得很重。

    二公子請了無數郎中入府,隻我不肯吃藥,一向寵辱不驚的他,還發了很大的脾氣。

    他眼梢薄紅,手拿湯藥,咬牙切齒地看著我:「孫雲春,再不吃藥,信不信我殺了你姨母?」

    我笑了:「我都要死了,黃泉路上,正好同她做個伴。」

    二公子眉頭鬱結,很快敗下陣來,抬眸間聲音哀求:「小春,我求你了,乖乖吃藥,等你病好了,春暖花開,我帶你去雞鳴寺賞花。」

    我別過了臉去,目光怔怔,低低的哼起了童謠——

    「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馬勝讀書,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父死長安千裡外,差夫持道挽喪車。」

    「小春,別念了,求你別念了。」

    我閉著眼睛,有氣無力,眼淚緩緩滑落至枕頭上。

    二公子握住了我的手,很奇怪,屋內明明燒了銀碳,那樣暖和,他的手竟比我還涼。

    他幾乎每日都來看我,跟我說話。

    他說我十三歲入府那年,在鄭姨娘的帶領下去見他母親朱氏,他正在屋內,第一眼見我,他便記住了我的名字。

    因為我壓根不像一個十三歲的姑娘。

    雖讀過書,上過私塾,那雙眼睛太過黑沉,像是千帆過盡的深海,一望無際。

    我的目光那樣靜,自始至終沒有望向過他一眼。

    後來,我在張宓身邊,他偶爾得見,從未見我展露過情緒。

    被朱氏打,被人欺,都可以默默忍受。

    就好像,我從來不在乎這些。

    對,是不在乎。

    御史府的一切我從未在意,包括二公子張雲淮。

    他也曾借機同我說過話,隨手讓我帶東西給四小姐。

    不出意外,我恭敬有禮,接過之後低頭離開,未曾看他。

    如今,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握著我的手,隻為了道一句:「小春,你睜眼看一看我,今後你會是我唯一的正妻,我可以永不納妾,隻求你把目光望向我。」

    他還是不明白啊。

    他始終不懂,那些不是我活著的意思,我如同一隻傷殘的蛹,埋在地下,注定這輩子無法破繭了。

    張宓偶爾也會來看我。

    她念叨著如今仍是不知所蹤的蔣世子,也說起京中近來的大事,那位曾經帶兵搜查御史府的安大人,始終沒有到地方赴任,他在離京之後的船上被歹人殺了。

    她捂著胸口感嘆世風日下,竟有人連朝廷的官員也敢暗害了。

    好在那歹徒被抓了。

    我聞言撩了下眼皮:「被抓了?」

    「對,二哥說是竊賊謀財害命,案件已破。」

    她感慨完之後,又說起了京中那位晁都尉,不住的問我:「他既是你姐夫,你姐姐也早已去了,可曾想過他會另娶?」

    張宓的眼睛很亮,我隱約察覺出了什麼:「什麼意思?」

    「小春你知道嗎?他可太厲害了,上個月皇家冬狩,他握著一把弓,嗖嗖嗖!輕而易舉贏得頭籌,在場的那些將軍武士,沒一個比得過他。」

    張宓比劃著,好似也握了一把弓,神採奕奕:「他如今深得聖眷,想與他攀親的多得是。你既是他姨妹,可否讓我近水樓臺先得月?咱們可親上加親。」

    「你,不惦記蔣世子了?」

    「他如今是生是死尚且不知,我惦記他有何用?還不如早些為自己打算。你有所不知,我母親已經開始著手我的婚事了,相看的那些世家子,大都如我大哥一般,真是糟心。」

    「晁都尉他,也有女人。」

    「我知道,開州帶來的,也就是個近身侍女,連個名分也沒給,這不算什麼。我若嫁他為妻,將那女子抬為妾也未嘗不可。這世間哪個男子不是這樣?總歸我才是正妻。」

    34

    晁嘉南來御史府看過我一次。

    我出去見他,他眉頭皺起,道我病怏怏的氣色實在太差,回頭將御賜的補品送了好多過來。

    其實這些御史府並不缺。

    我知道聖上看重他,不僅賞了他東西,還賞了他御賜的美人。

    他如今左擁右抱,好不風光。

    如他這般走到今日,也算了無遺憾了。

    我不該怪他,也沒有怪他。

    如他所說,他也曾為了青石鎮,從地獄中走過。

    他拍了拍我的肩,在無人處摸著我的腦袋,給了我一個擁抱,輕聲說:「小春,好好活著。」

    那一刻我突然就繃不住了,臉埋在他懷中,哭得不能自抑,不住得用手捶打他。

    晁三,晁三……你怎麼就變了?

    明明我隻有你了。

    他的手扣著我的腦袋,緊緊按在懷中,一下下地安撫著我。

    我顫抖著身體,伏在他懷中,死死地咬著唇,不願發出一點哭聲。

    「乖乖吃藥,你爹和姐姐,在看著你。」

    我好想我爹,也好想姐姐。

    我自幼出生在青石鎮,家中開米鋪,吃穿不愁,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

    如果那些都不曾發生,值我生辰,還能吃上我爹做的手搟面。

    還能與我阿姐一同放孔明燈。

    那年我還剩了半隻雞腿來著。

    我好想回到十三歲那年,將剩下的半隻雞腿老老實實吃完,聽爹的話,放學後乖乖歸家。

    可我沒有家了。

    爹曾經費盡心思為我和阿姐鋪的那條路沒了。

    晁嘉南永遠不可能成為我真正的姐夫。

    如今,連魏冬河也回去了。

    我想我也是時候回去了。

    35

    晁嘉南不知如何觸怒了陛下,被杖責之後,回府養傷去了。

    京中局勢多變。

    我沒有精力去打聽了。

    我命不久矣。

    隻我姨母又在哭哭啼啼,在我床榻邊念經。

    她不知聽了哪位寺廟高僧的話,天天在我耳邊念經,祈福驅魔。

    我對不住她。

    可人世間總是這樣的,生離死別,半點不由人。

    我也想陪著她,為她養老送終。

    可我背負血海深仇,閉上眼睛,便是屍橫遍地的鎮子,入目赤紅。

    我隱約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時間可能過了很久。

    大家似乎都知道我快不行了。

    連杜姑娘也來看了我。

    我對她道:「你看,死是那麼容易的事,相較之下,你那點兒女情長算得了什麼?為何非要二公子不可呢?找個好人家正經過日子,柴火飯興許比不上山珍海味,但卻是這世間最踏實的一碗飯。」

    夜深無人時,二公子來了,他在我額頭親吻了下,撫著我的臉,指尖很涼。

    他似乎哭了,他說:「小春,你好起來,我放你走,你去找你姐夫吧。」

    他在說什麼胡話?我找他幹嘛?

    「我知道你們都是青石鎮走出來的,他沒有變,他隻是想讓你放下過去,好好活著。」

    他沒有變嗎?

    「他跟你一樣,自始至終,入京都是為了復仇。隻不過他選了不同的路,不願你再卷入其中,因為他知道,那興許是腦袋搬家的事,你已經夠苦了。」

    哈?不同的路?

    是歸順朝廷,接近聖上,仰仗皇權扳倒忠勇候,治裹刀軍的罪?

    晁三啊晁三,你可真是夠蠢的。

    他是真的蠢,在皇室祭天大典上,三軍列陣,文武百官俱全,他上表告發忠勇候,揭露了裹刀軍的真相。

    其實,也不算蠢。

    曾經我也想在刑場上做同樣的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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