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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昨日種種 3629 2025-01-03 16:3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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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是嘴角卻有柔軟溫和的笑弧,像他的母親。


    宅裡的老保姆和我一起仰頭看,感嘆道:「我還得多活幾年,等著把你和阿秋的照片掛上去,言家這一脈才算傳承,他們在天上看著也高興。」


    言秋浦出事的消息,我沒有告訴她。看著她期盼的微笑,我心裡忍不住地抽搐墜疼。


    老保姆注意到我的神情,以為我有壓力,連忙搖頭:「不是催生啊,阿秋說過的,你身子弱,生孩子危險。」


    她嘆息:「阿秋媽媽就是生小阿妹去世的,後來小阿妹也沒了,阿秋爸爸頭發白完了,病著硬是撐到阿秋成年才合眼。」


    「阿彌陀佛。」她合手作揖,神色戚戚,「世事無常啊,阿秋能和你平安一世,我大半輩子的佛也不算白念了。」


    我又看向照片,少年濃密眼睫垂覆,安靜注視著。我想起小時候奶奶教我看相書,她說中庭豐隆端峻,這樣的人,福壽綿長。


    11


    一夜後,言秋浦沒有消息。


    香港的樓太高,壓得天也沉悶,像要垮了。


    我坐在會議室,底下粵語英文夾雜吵得一團亂,我放下筆,靜靜叉手看著他們。


    「吵完了?」


    他們安靜下來,面面相覷。


    我翻了一頁報表,平淡道:「好,我們繼續,下一個誰匯報?」


    集團裡對於我的空降質疑聲不少:一個女人,憑什麼?


    當我準確糾正了某些人敷衍上來的數據後,他們的歧視就變成:一個女人,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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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學不好數學,女人不懂管理,最平庸的男人面對女人也自以為是半神,哪怕他們什麼都不如。


    趙落也這麼認為。他莫名其妙來到香港,見到我的第一句就是:「你瘦了,姓言的把這麼大個爛攤子扔給你,一點都沒把你當女人。」


    他憤憤的樣子,好像在為我鳴不平。


    我輕笑:「女人什麼樣子?」


    他一怔,訥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我看著他,「趙落,你跑這麼遠過來,說要和我討論平遠的事,我才擠出寶貴時間和你談話。如果你隻是想看到我崩潰無措,像你期待的那樣敞開傷口,視你為救贖,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趙落無聲笑了,搖頭,「好,談正事,反正你永遠都不需要我。」他擺正身體,「我來是告訴你變更撫養權的事,平遠希望和我在一起。」


    「希望……」我看著桌面一縷慘淡的陽光,「聽起來像許願。」


    趙落垂眸,聲音縹緲:「我這時候提出來,不是想故意傷害你。」


    「可你做到了。」我起身,斜眼俯視他,「恭喜你。」


    椅子哗啦拉開,刺耳的聲音。趙落寂寥的影子拉長,低著頭。


    「我想和你重新來過的,平聽。」


    他倏然抬眸,眼眶泛紅,唇角顫抖。


    「五年前知道你懷孕的第一時間我就求你,我那麼求你,我說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通通都改,可你不給我啊……是你早就變了心,說什麼出軌,都是借口。」他咬牙切齒地抓住我的肩膀,神情痛苦猙獰,「看著你嫁給別人,我還要擠出笑臉喝喜酒,我什麼心情,啊?我他媽做了五年這樣的噩夢,你明白嗎平聽!」


    保安見狀,立即從四面衝過來擒住他。


    空闊的大廳,趙落被按倒在地。他在剎那被剝去體面和尊嚴,好像回到數年前的深夜,敲開我的門,什麼也沒有,隻帶了一顆坦率的心。


    那時的我不知道,走投無路的浪子才會回頭。


    就像現在,如果趙家沒有瀕臨破產,他還會這樣聲嘶力竭地要和我重新來過?


    我疲憊轉身,忽然衝上來一群記者,長槍短炮對著我亮閃光燈。


    「平小姐請問你和趙落什麼關系?聽說你們有私生子。」


    「言先生死後,你即刻和前男友見面,是為了轉移遺產嗎?」


    哗啦——


    攝影機被人砸碎在地。


    那個開口閉口說言秋浦已經死了的記者呆愣看著我。


    12


    「他死了?你親眼看見了?」


    高跟鞋踩上碎片,我上前一步。那人下意識後退,被我一把拽住他的記者證。


    「吃人血饅頭還要頂著記者的名號,你怎麼好意思的?」


    我輕飄飄將他一推,他踉跄幾步,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嗫嚅:「你和趙落的私生子總是真的,他經紀人都承認了。」


    和這種人沒必要自證什麼,保安將他們趕出去後,我走進電梯,對身邊助理說:「查查公關的人,輿論鬧得這麼兇,看來有些人坐不住了。」


    助理連忙點頭,有些擔心:「言總不在,有些人是真壓不住。」


    電梯上行,玻璃門映出我蒼白的臉。連日不眠不休,妝容也掩蓋不住疲憊,忙得像鬼也好,還能從言秋浦生死未明的陰影裡喘一口氣。


    下一秒,我心裡突然翻湧,捂著嘴幹嘔了一聲。


    助理疑惑道:「平總您好像最近一直……」


    話音未落,電梯門打開,我忙在身後拽了助理一把,讓她噤聲。


    外面走廊佇立著各分公司的負責人,正裝林立,一雙雙冷漠的眼朝我注視。


    他們紛紛頷首:「言總。」


    我面無表情走出去。


    這個戰場刀劍無形,腳下懸著鋼絲,魑魅魍魎都在等著拽我下去。


    可這個當頭,我竟然懷孕了。


    13


    才兩周。


    言家的私人醫生指著影像:「胎兒還很小,看不出什麼。你最近一定要注意休息,公司那些事等秋浦回來處理。」


    醫生和言秋浦是大學同學,和我一樣相信言秋浦平安。


    「謝謝。」我撫摸肚子,真誠朝他微笑。


    醫生起身,開玩笑般寬慰我:「放心,他當初花那麼大功夫娶你,忙得飯都不吃,天天往內地跑,就怕你看上別人聯姻。還沒和你白頭偕老,他才舍不得死,就算落太平洋,遊也要遊回來的。」


    聞言,我想扯出一抹笑,眼眶先熱了,倉促偏過臉,艱難點了點頭。


    醫生拍拍我的肩膀,走出去給我開了一些安神的藥。


    等他再回來,神色卻變了。雖然勉力維持正常,我還是從他躲閃的目光裡發現了端倪。


    「怎麼了?」


    醫生擺手,手心空空,他「哎呀」一聲:「瞧我這記性,你等等啊,我再出去拿藥。」


    我覺得奇怪,翻身下去。推開門,醫院正中的顯示屏正播放新聞,悼念在太平洋海域因天氣遇難的乘客。


    醫生正到處找遙控器,大聲讓他們關了。


    可是晚了一步,我仰頭看去,在滾動打碼的姓氏名單中,看到了「言」。


    14


    「精神壓力導致血糖驟低,其他方面沒有什麼問題……」


    我不知昏迷了多久,閉著眼依稀聽到爸媽和醫生的聲音。說了一會兒,他們小聲離去。門關上。


    窗簾沒有拉緊,明亮的光透進來,照得眼皮發熱。


    我動了動右手,輸液管牽扯,我又動左手,戴戒指的手指被什麼壓住,忍住眩暈偏頭望去。


    外面好天氣,步入初夏,溫涼的冷氣煙靄在光塵中流動。


    言秋浦就躺在身邊。


    他戴著呼吸機,眉眼如睡著般平和,握我的手輕柔粗糙,裹著一圈白布。他消瘦了,臉側有傷痕,躺在那裡,像一個唾手可得的夢。


    我不敢伸手,也不敢閉眼,怕夢散了。


    可我好累,眼皮如重千鈞,於是隻能不甘心地用最後一點力氣抓住言秋浦的手指,嘴角不高興抿著,不由自主地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我連忙往左邊看去,卻是滿目空蕩。沒有人。


    咯噔一下,心沉到谷底。


    醫生進來,看到我的神情,嚇了一跳,忙按鈴:「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順著他的目光,我迷茫眨眨眼,淚水順著流到耳側,滾燙的,迷茫的。


    「我在做夢,是嗎?」


    醫生意識到什麼,忙拍腿放下病歷:「哎呀不是不是!你老公好著呢,剛推進去做個檢查而已!」


    他似乎心力交瘁,抱怨道:「你兩口子真的,折磨死我了。一個摔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拼起來,死活要回國;一個懷著孕也不聽醫囑,說暈就暈。我這兩天的壽命都被你們折了大半,之後滿月酒可別想我的紅包……」


    人生大起大落,無外如是。


    我怔了一下,含著淚撲哧笑出來。


    所幸虛驚一場,好夢成真。


    15


    言秋浦平安回來,呼吸機一摘就開始處理工作,不準我操一點心。


    這一次我懷孕,全家老小都過於擔心。幾乎退休的爸媽重新管起國內的生意,老保姆天天燉湯送來醫院。


    喝不完,根本喝不完。每次我都偷偷讓言秋浦幫忙喝掉。


    不知是這些湯的原因還是什麼,我沒有孕吐,反倒是言秋浦時不時幹嘔,孕前焦慮的症狀幾乎都反映到他身上。


    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 妊娠伴隨綜合徵會讓在乎妻子的丈夫產生應激反應。


    聽說我生產時,言秋浦甚至焦慮得要打點滴。順利生下女兒後, 還被醫生抓到他偷偷背過身抹眼淚。


    這幾件事讓醫生戲謔了言秋浦好幾年。


    至於趙落,他因為得罪什麼人, 被封殺息影。和經紀人解約的時候在網上鬧得很難看,爆出不少黑料。


    他不厭其煩, 索性帶著兒子出國。離開前, 他和平遠來見我。


    平遠長高了, 不肯進來,倔著脾氣蹲在咖啡廳外面。趙落聳聳肩, 自嘲道:「和我一樣的狗脾氣。」


    這倒是,我難得贊同他的話,點點頭。


    他不愛笑,冷淡地指著窗外,面無表情地說:「要下雨打雷了,我害怕。」


    「【暮」他深深凝視著我, 說:「平聽, 一直以來,我都欠你兩句話,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幾個晚春的光景, 就將一個浪子的桀骜磨礪耗盡,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


    我微微笑, 不接這些話。隻祝他和平遠能有新的生活,新的開始。


    趙落眼眸黯淡了一下,餘光瞄到前方停車的位置,嗤笑一聲, 深呼吸,道:「再說下去,他該親自把我驅逐出境了吧?」


    我回頭,言秋浦搭著手在車窗邊,手指漫不經心敲著。


    「他是真的小心眼,你以後可得煩死了。」趙落起身挑眉,臨走前還要告狀, 「當初就因為一句話,他打掉了我的牙。你後頭還替他委屈,把我又搞進醫院, 氣得我吐血。」


    這件事我倒是不知道, 有些不好意思:「誰讓你嘴巴賤……」


    「可我話是真心的, 那句遺言。」


    趙落立在面前,似乎希望我問他那句話是什麼。


    但我隻是笑笑, 對他說:「再見。」


    他不明白,無論他說過什麼, 他和他的一切回憶早已被我拋之腦後。


    不是忘記, 而是不重要。


    寶貴的餘生都要傾注在值得的人身上。


    言秋浦已經從車裡出來, 肩上落了點花瓣,他偏頭掸去,我小跑過去撲向他。他反應不及, 下意識騰出手穩穩接住我,驚訝地笑了。


    暮春芳菲盡,他的眼裡卻是一萬次的春和景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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