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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長寧 4973 2024-10-21 14: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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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用洗手間的水洗了把臉

    我似乎才從混亂中找到一點實感。

    他不是周硯知。

    他又是周硯知。

    周硯知是天上的太陽,永遠溫柔,永遠熱烈。

    可他消失的這一年多時間像是天塹,如此割裂。

    洗手間的門忽然被打開。

    鏡子裡的我背後映出一張年輕又美艷的臉。

    大波浪披散在肩頭,她臉上的妝太厚重,像是一張濃墨重彩的假面。

    是剛才那個女人。

    她挑了挑眉。

    「是你?」

    表情一閃而過的訝異。

    我轉身,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女人踩著十幾釐米的高跟鞋,向我走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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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他遠點。」

    她的目光落在我胸前,是和周硯知如出一轍的鄙夷與不屑。

    「真以為硯哥會看上你這種貨色嗎?」

    她勾勾唇,笑容輕蔑又高傲。

    像是嘲笑我自不量力。

    可我卻隻抓住了話語裡的那個稱呼,虛幻與現實似乎在這一刻相交,我像是找到了磅礴情緒的發泄口。

    「你叫他什麼?」

    我的嗓子有些嘶啞,她像是沒聽清。

    「他叫什麼?」

    「你剛剛喊他硯哥——」

    我看著她的眼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帶著哭腔質問:

    「你告訴我——」

    「他是誰?」

    他是不是,是不是周硯知?

    熟悉的名字卡在我的喉嚨裡,我到底沒有說出來。

    眼前的人被我嚇了一跳,伸手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狹小的空間發出沉悶而笨重的聲響,尾椎骨陣痛,我狼狽地倒在地上。

    這個叫宋菁的女人,卻一腳踩在我跟前,又低頭湊近我。

    甜膩的香水氣味裡,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臭味。

    「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小妹妹。」

    「勸你一句,離他遠點。」

    「要不然——」

    「最後死在哪裡都不知道。」

    最後一句話的尾音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卻好似堅冰,刺入我的心臟。

    話音未落,門又被人一下打開。

    對話裡的主人公喘著氣闖進狹小的房間,在看清地上的我的一瞬間,我分明看見他本來煩躁的面色又冷了幾分。

    可不過是一瞬間,他就拉過了宋菁的腰,掏出一沓鈔票,熟稔地塞進她胸衣裡,笑容曖昧:「今天不用你了。」

    「爺嘗嘗鮮。」

    我看見她的臉色瞬間變了,開口:「不……」

    卻被周硯知回頭兇了一句:「快滾。」

    宋菁被噎了一下,回頭看我一眼,逆著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又迅速回頭,脫下高跟鞋拿在手裡,快步離開了。

    8

    房間裡隻剩下我們倆人了。

    周硯知彎腰,伸手將地上的我一下扯進懷裡。

    我撞在他胸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抵在墻上。

    冰冷的大理石貼著背部,不安分的手搭上我胸前的紐扣,衛生間的燈光昏暗又曖昧。

    冷意從解開的領口鉆進我的體內,冰冷的墻面不斷攝取背部的溫度,寒意與恐懼一步一步爬滿全身。

    生理的眼淚遵從恐懼的本能,從眼眶中奔湧而出。

    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熟悉又陌生。

    隻是眼下多了一條小疤。

    是他。

    又不是他。

    我惶然無措,隻能無助地小聲重復那個曾經最熟悉的稱呼。

    「硯知哥哥……」

    解我衣服的手停頓一秒,眼前的人抬手壓住我的唇瓣,曖昧地摩挲,鳳眸上挑:

    「聲音這麼好聽,就是叫錯了人。」

    「叫聲硯哥聽聽。」

    他的話像是割開現實與虛幻的刀子,我猛然驚醒,用力推了他一把,拼死反抗,手卻不慎扯開他襯衣的扣子。

    大面積的疤痕盤踞在裸露的肌膚上,堆疊的增生痕跡,在他心臟下方開出一朵花。

    一朵,汲取生命盛開的花。

    我呆了一下,手碰上他的手臂,細小的,不平整的針孔觸碰到指尖。

    我像是被燙了一下,猛然收回手。

    不是他。

    「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我不認識你。」

    「滾開!」

    眼淚一下子掉落下來。

    「認清了?」

    對面的人嗓音慵懶,手指揩去我臉上的一滴淚珠,唇角笑意盎然。

    他低頭,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頸肩,手從衣擺滑入我的腰間,帶來的冷氣讓我渾身發冷。

    「晚了。」

    衛生間的門再次被人撞開,滿臉煞氣的男人收回了腳,那隻手堪堪停在我的腰間。

    「李硯,你他媽怎麼這麼急色?!」

    「宋先生找你們,一個個半天不見人。」

    「少搞一會兒會死嗎?」

    我聽清楚來人語氣裡的戾氣,身體下意識地瑟縮。

    那人走近一步,看清我的臉後卻又忽然笑開,驟然變臉,語氣調侃:

    「不是小菁?」

    「不是說對小姑娘不感興趣嗎?」

    周硯知松了手,沒再看我一眼,扣好自己的扣子,回頭和來人調笑:「送上門的肉,不吃白不吃。」

    男人又罵了一句葷話,他笑著接過話頭。

    倆人離開時,他卻忽然轉身,抽出一沓鈔票,甩在我身上。

    鮮紅的紙鈔在半路散開,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像是奚落。

    又像是嘲諷。

    洗手間的門被重重關上。

    我跌落在地上,骯臟的積水洇濕原本幹凈的衣服,我卻置之不理。

    擊垮我的那個瞬間,希望像是被攔腰折斷的樹,血從斷口噴薄而出。

    粗暴。

    又殘忍。

    我跪坐在地上,狼狽地,顫抖著伸手去撿那些掉在積水裡的鈔票。

    一張又一張。

    喃喃自語。

    他不是周硯知。

    他不是周硯知。

    像是說服自己。

    最後又都落在地面。

    散落成一堆。

    我終於崩潰。

    他不是周硯知。

    我的周硯知,早在一年前失蹤了。

    可能,

    再也回不來了。

    9

    我沒有再去夜色,回到學校,繼續我的大一生活。

    偶爾看著天邊的月亮發呆。

    隻是我沒想到,我又遇到了宋菁。

    陸婷和幾個室友在商場的店裡試衣服,我心不在焉地在一邊劃手機。

    恰好點單的奶茶已經做完,小程序彈出一條消息,我便先出了門店,想去把奶茶帶過來。

    高跟鞋噠噠的聲音在商場裡其實並不違和,可我卻下意識地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恰好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挎著幾個購物袋,照舊高傲。

    她對上我的眼神,勾起紅唇,笑容囂張挑釁。

    「臉色不太好看呀小妹妹。」

    「總算識相了吧?」

    我沒有答話。

    隻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約莫是覺得我沒有理她,面子上看不過去,一下子激起了怒火,伸手就要打我。

    掌風從我面前劃過。

    卻沒有落到我的臉上。

    她卻像是惱羞成怒。

    踩著高跟,一把拽住我的頭發。

    頭皮被扯得生疼,生理性的淚珠掛在我眼眶邊。

    她惡狠狠地附在我耳邊:「給我過來。」

    我被她用力扯進了衛生間。

    路人好奇的目光隨著門的關閉被隔絕,她拽住我的頭發用力向後一扯。

    我的身子踉蹌,撞在墻上,抬頭時恰好對上迎面而來的巴掌。

    被打到。

    會很痛的。

    10

    吧臺上的手機響個不停。

    路人好奇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又不著痕跡地移開。

    宋菁已經走了。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渾身上下像是浸透在水裡。

    發絲一縷一縷往下滴水。

    眼眶紅到要滴血。

    不知道第幾次響起的電話鈴聲,終於打破我的魔障。

    陸婷焦急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喬寧你在哪裡?我們找了好久都沒見你?」

    「我在……」

    我的聲音嘶啞到不堪入耳。

    「二樓……洗手間。」

    陸婷她們趕來的時候,見我齊齊被嚇了一跳。

    三個人將我圍在中間,陸婷抽出紙巾擦拭我臉上滴落的水。

    「喬寧,發生什麼事了?」

    室友聲音溫柔。

    我不能說。

    所有的事情卡在喉嚨裡,纏繞成一團厚重的線團,封住我的聲帶,堵住我的喉舌。

    我隻能撲進陸婷懷裡。

    女孩子的懷抱柔軟而溫暖,她伸手反摟住我,輕輕拍我的背。

    「沒事了。」

    「喬寧。」

    「沒事了。」

    11

    十歲時,我被高年級的人攔住,莫名被推搡到地上,重重摔了一跤。

    為首的人沖著我罵了好幾句臟話。

    放學時看見周硯知,委屈的洪水一下沖卷所有理智。

    我牽著他的衣角站在街邊嚎啕大哭。

    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周硯知沒法,隻能蹲下來抱住我,低聲輕哄:

    「沒事了。」

    「寧寧。」

    「沒事了,哥哥在這。」

    街邊人潮洶湧。

    我卻像找到了歸處。

    12

    可是現在。

    我找不到周硯知了。

    13

    宋菁帶來的擾動像是湖面上的漣漪,沒過多久便恢復平靜。

    隻是湖面下不平靜的漩渦,仍未停息。

    我過了一個多月的平靜生活,恰好周末社團團建,挑了一家好吃的燒烤店,地段略微有些偏。

    桌上十幾個人推杯換盞,社長喝多了,臉漲得通紅,拿著礦泉水瓶就要為大家高歌一曲。

    我坐在座位上安靜地看他們瘋。

    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一杯一杯下肚。

    等到臉頰發燙,身旁好友驚呼:「喬寧,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我才驚覺,自己喝了好多酒。

    可惜反應過來的時候,腦袋已經不太清醒了,身體比大腦的反應還要快。

    我噌地一下起身:「我去外面吹吹風。」

    邁腿時踉蹌一下,好友抓住我的手:「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

    我搖搖頭,耳垂發燙,「我醒醒酒就馬上回來。」

    屋外冷風撲面而來,吹走我腦袋裡的一絲混沌。

    我打了個噴嚏,覺得整個人清醒不少。

    很晚了,街邊行人稀疏。

    我往外走了走,拿出手機,點開了日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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