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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卜算子 · 曼珠沙華 4016 2025-01-06 17:5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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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殿中氣氛急轉。


    大皇兄放松下來,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我依舊神情淡淡。


    父皇殘暴。一枚護心丸的人情,能換來張監正一句「力有不逮」,我已然滿意,不能強求更多。


    張監正低頭,自懷中取出三枚銅錢,雙手合扣,連擲六次,竟擲出「兌為澤」。


    此卦下澤上澤,是為上上吉。


    張監正微微一愣,很快便俯身下拜:「恭喜陛下,卦象大吉!」


    大皇兄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不甘地瞪了我一眼。


    我恍若未見,也俯身下拜:「恭喜父皇。」


    呂道微投效我那日,便提過太白星異象,也提到京中已有「女主昌」的預言。


    我讓他設法在欽天監壓下此事,不要上報給父皇。


    呂道微有些好奇:「此事不難。但下官也堵不住悠悠眾口,早晚會傳至皇帝耳中。」


    我又給呂道微倒了一杯茶:「我要的,就是讓別人去傳給父皇。」


    我已經讓柳容與找合適的人,在大皇兄耳邊吹風,讓他利用太白星的預言,引起父皇對我的忌憚。


    大皇兄在柳家,特別是柳容與的護持下,一路走得太順利了,哪還願意自己費神,殚精竭慮地謀算人心?他被人一鼓動,就會急吼吼地對我出手。


    呂道微拿起茶杯想喝,又頓住苦笑:「公主的茶,下官竟是不敢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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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莞爾,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先喝為敬:「我一向用人不疑,大人現在可以放心了。」


    呂道微也笑著一飲而盡:「那等皇帝垂詢,下官就隻好裝一次草包了。」


    我搖頭說「不必」,又以指蘸茶,寫了一個「柳」字:「大人可以用它來交差。」


    呂道微收起了笑意:「公主,下官確實出自東海呂氏。對於天命,最多假稱不知,不能亂指他人。」


    我也鄭重神色:「放心。柳字,也可以指我。」


    呂道微目光一凝,盯住我眉心的紅痣:「公主可否將真正的生辰八字,借下官一算?」


    我應了他的所求。


    呂道微也以指蘸茶,在桌上飛快推演起來。


    半晌,他長出一口氣:「原來如此,下官懂了。」


    18


    等父皇的心腹內侍,從瑤華宮帶回所有宮人字跡後,太白星預言所指,終於再無懸念。


    父皇不耐煩再聽大皇兄說我「跟欽天監勾結,陷害柳淑妃」,直接命人把他送回自己宮裡禁足。


    「多大的人了,還如此浮躁!真是難堪大任!」


    柳淑妃也很快就被褫奪封號,打入冷宮。


    我聽到這個消息,隻是折了一朵妖紅似血的曼珠沙華,別在自己的鬢角。


    父皇果然還是有所忌憚。


    柳家在朝中盤根錯節,殘暴如他,也不敢對柳淑妃說殺就殺。


    但是沒關系,帝王的忌憚,都是雙刃劍。


    今日既能救他們的命,來日,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大皇兄被說「難堪大任」後,柳家又往宮裡送了一個女兒。年輕嬌媚,很快就贏得父皇的歡心。


    不過數月,已經連晉三次位分,成了柳昭儀。


    與此同時,父皇冷了柳容與,許久都沒召他下棋。


    柳容與倒是寵辱不驚,依舊每日來弘文館授課。哪怕他的學生,隻剩我一人。


    可自從七夕夜後,柳容與再也不會喚我「小柳兒」,即使沒有旁人的場合,他也隻是疏離又恭敬地喊我,「三公主」。


    他的課也教得越發認真,像教一個真正的帝王一樣,教我「為君之道,先存百姓」。


    挽秋擔心我難過,我笑著跟她說沒事: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這是一條注定孤獨的路。


    而沒了柳容與這個棋搭子,父皇也有些無聊,時常召我去乾清宮說話。


    可多數時候,他也隻是隨便問我幾句,就怔怔看著我出神。有時出神久了,還會衝著我喊「阿珠」。


    我看著父皇微笑,既不應聲,也不否認。


    因為他在我生辰那日取走的母妃畫像,正是我和挽秋為他精心準備的。


    挽秋用的顏料裡,摻了一種南疆特有的香花。


    父皇賞畫時,畫上淡淡的香味會進入他的口鼻。日積月累,就會漸漸影響他的情志,令他極易勾起心事,生出幻覺。


    我默默觀察父皇狀態,倒數計時的日子,很快就被一封來自北燕的國書打破了。


    老燕王駕崩,北燕王太子繼位。不日將再遣使團,出訪大梁,商討籤訂新的兩國盟約。


    柳家在前朝使力,說服父皇解了大皇兄的禁足令,仍由大皇兄負責接待北燕使臣。


    這回出來的大皇兄,明顯收起了對我的輕視,人也變得有些陰沉。


    北燕使團抵京的那一天,父皇病了。


    他近日總是夢見母妃,醒來後頭疼欲裂,隻好加倍服食寧神的湯藥。


    可寧神的湯藥多半又都助眠,父皇喝了便更加嗜睡,睡了又夢見母妃。


    如此往復,令他不勝其擾。幹脆將北燕盟約一事,全部丟給了大皇兄。畢竟在父皇眼裡,北燕隻是一個蠻邦小國,不值得他勞神費心。


    大皇兄負責在宮中設宴招待北燕使團,自然不會邀請我出席。


    我也不以為意,自顧自提了一壺親手熬煮的寧神湯去看父皇。這些日子我常來乾清宮,這裡的內侍也都與我熟了。


    推門進去,父皇剛自夢中驚醒,見到我,竟有幾分罕見的溫柔:「安平,你怎麼沒去宮宴?」


    我替父皇倒了一碗寧神湯:「兒臣又不想嫁去北燕,去那宮宴做甚?倒還不如來陪父皇說說話。」


    父皇喝著寧神湯,呵呵直笑:「不嫁不嫁,安平可是朕的護國公主,怎麼能便宜了北燕小兒?」


    我也衝父皇笑。


    是那個練過千百遍的,酷似母妃的笑容。


    父皇怔住了。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半啞著聲道:「寧妃……可有留什麼念想給你?」


    我默默垂下了眼:「隻留了一隻翠鳥,所以也不舍得拘著它。」


    父皇大概想起了那隻死狀奇慘的鳥,有些煩躁地甩了甩頭:「柳氏賤婦,竟連隻鳥畜都不肯放過。」


    他露出了難得的慈父之態:「安平有什麼想要的嗎?父皇賞你。」


    我搖頭:「兒臣已經沒了娘,隻求父皇長命百歲,能一直庇佑兒臣。」


    父皇高興極了:「好好,那朕就許安平自主擇婚!你看上哪個兒郎,再來找朕賜婚。」


    19


    回瑤華宮的路上,我聽到宮宴那邊隱隱傳來樂聲,便走了沿湖的那條路。


    絲竹悠揚。隔水而聽,別有一番風味。


    不防卻被一個陌生男子攔住了去路。


    他劍眉星目,膚色黝黑,一張口就露出一口白牙:


    「安平公主。」


    我抬眼打量,眼前的男子足蹬長靴,袍服圓領窄袖,一看就不是大梁官服:「你是北燕來客?」


    男子爽朗一笑:「公主好眼力。不如再猜猜,我是誰?」


    我淡淡垂眸:「君子不立危牆。燕王陛下真是好膽量,竟敢喬裝成使臣,就不怕被人行刺嗎?」


    柳容與說過,新燕王膽大心細,不信天命與鬼神,常敢為常人之不敢為。


    男子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公主這般有趣,倒是更叫我遺憾了。


    「我本是想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會三番五次拒絕於我。今日一見,倒是真心想要問一問公主,何故看不上我的王後之位?」


    馬背上的民族,說話果然直接。


    我立刻也決定單刀直入:「久聞燕王陛下人中龍鳳,我不當你的王後,不過是覺得你我之間,可以有更好的合作方式。」


    燕王的眼神變得饒有興味:「願聞其詳。」


    「柳家為了賣高價私鹽給你,談兩國盟約時,從不肯加入官鹽貿易。若你改成與我合作,我可以說服父皇,在盟約中加上這一條。」


    燕王收起了所有調笑的表情:「公主想要什麼?」


    「先和柳家虛與委蛇,等到籤約當日撕毀盟約。」


    「我會徹底得罪柳家。」


    「陛下也是帝王,應當明白帝王的忌憚。柳家,就是下一個鄭家。」


    「我如何能信公主,會兌現諾言?」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繼續跟柳家合作。你今日來尋我,本就在我計劃之外。」


    「最後一個問題,公主為什麼要與柳家為敵?」


    我笑了:「我不信陛下,沒有聽過太白星預言。」


    燕王也笑:「我也不信,柳淑妃能成為女皇。」


    「所以陛下心中,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公主會是我的勁敵。」


    「若你信我是天命所歸,與我為敵就是與天道為敵。若你不信,難道你還怕會輸給我?」


    燕王既然喜歡行險,就必然是個極度自信的人。他絕不會認為,自己會輸給一個女子。


    所以相比大皇兄和柳家,燕王一定會選擇我。


    果然,他拊掌而笑:「公主真是個妙人,不能娶公主為妻,竟要成我此生憾事了。」


    三日後,我在乾清宮陪父皇說話時,大皇兄來了。


    他說大梁與北燕已將盟約談妥,隻差父皇過目首肯。父皇擺了擺手:「朕頭疼,讓太傅看就行。」


    打發走大皇兄,父皇又衝我道:「你那安神湯,朕喝著倒是不錯。夢少了,醒來頭也不疼了。」


    我抿嘴一笑:「那兒臣便每日替父皇煮湯。」


    父皇點了點頭,又問:「你也快及笄了,可有想嫁的兒郎?」


    我搖頭:「兒臣尚小,情願多陪幾年父皇。」


    窗外落著秋雨,敲打芭蕉。似是有愁,又無愁。


    柳容與挾著一身雨霧走了進來:「臣已看過兩國盟約,就官鹽貿易一事,還請陛下斟酌。」


    父皇來了興致:「太傅這話,是代表柳家,還是代表你自己?」


    柳容與躬身回道:「臣,是陛下的臣子。」


    父皇灼灼地盯了他一會,驀地笑道:「阿柳許久不來,今日陪朕手談一局吧。」


    我悄悄退了出去。


    瑤華宮中,那個平平無奇的內侍已然垂手而立。


    我將一紙薄信交給他:「讓燕王動手吧。」


    20


    當晚,北燕使團下榻的驛館裡,發生了群毆事件。


    起因是一名北燕來客,說驛館中有梁人罵他們是「騷奴」。氣怒之下,幾個燕人直接掀桌打了起來,直打得那梁人鼻青臉腫。


    大梁一向以天朝上國自居,自然受不了外人在自己的地盤撒野,館中梁人便也一擁而上。


    打得一片混亂,人人見血。


    最後北燕主使的氣性也上來了:「大梁欺我北燕缺鹽,禁止官鹽貿易。如此盟約,不籤也罷。」


    說罷,竟真的帶了整個北燕使團,連夜出城而去。


    父皇狠狠發落了大皇兄。


    又命柳容與帶人追出三百餘裡,才終於將北燕使團勸回。


    緊跟著,前朝有人上折,檢舉柳家往北燕販賣私鹽,牟取暴利一事。


    父皇震怒,下令徹查。


    柳家隻好棄卒保帥,放棄了與北燕往來,負責販賣私鹽的那一支。


    而柳家那一支的話事人,正是柳庶人的親哥哥,大皇兄的親舅爺。


    父皇往冷宮裡送了三尺白綾,賜死了柳庶人。


    卻對柳昭儀依舊恩寵,甚至還因柳昭儀診出有孕,直接封她做了柳貴妃。


    柳容與也因追回使團有功,聖寵更勝從前。


    前朝柳家漸漸分為三派,有依舊押注大皇兄的,也有繼續緊跟柳容與的,還有轉頭去捧柳貴妃的。


    大皇兄變得愈加陰沉。


    他逐漸陰湿暴戾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像父皇。


    終於有一日,他在弘文館裡攔住了柳容與。


    「柳太傅,我真是沒有想到,與三妹妹飛鳥傳書的賊人,竟然是你。」


    柳容與目色淡淡:「臣不知大殿下在說什麼。」


    大皇兄冷笑:「有人在你府中,見了一隻翠鳥。」


    我心口微震。


    原來母妃帶去江南的那隻翠鳥,竟不是死了,而是特意放飛,送信給柳容與託孤的嗎?


    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在離宮前,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會死在江南?


    我渾身發冷,突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柳容與的聲音也很冷:「臣無妻無子,養隻鳥逗趣罷了。大殿下連這都要管?」


    大皇兄陰寒的目光穿過柳容與,落到我的臉上,像蛇一樣,滑膩膩地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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