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斯韫分手的那天，我們用最惡毒的話祝福對方孤獨終老。
後來大學畢業後，他去了南城，我去了北城。
賭氣此生再不相見。
七年後，我回到老家相親。
在餐廳意外遇到一個長相和裴斯韫有幾分相似的小男孩。
他抱著我的腿看了我許久。
我蹲下身，笑著問他是誰家的孩子。
身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是我兒子。」
1
我愣了愣，轉頭看見站在門口的裴斯韫。
他穿著黑色大衣，墨色的碎發微微遮住眉眼。
比起五年前，多了許多沉穩。
旁邊的相親對象問我：
「你們認識？」
我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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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
他叫裴斯韫，是我的初戀。
大學時期坐在我旁邊的大校草。
放學時偷偷跟在我身後送我回家，下雨天將自己的那把雨傘遞給我，自己在雨中跑著回家。
我為了看演唱會讓室友幫忙籤到被抓，被扣學分的時候，他站在學生會辦公室門口遞給了我一塊糖果。
他打籃球的時候，贏下的每一場歡呼聲過後，他總是第一個看向觀眾席上的我。
我們在小樹林擁吻。
一起去看演唱會。
也曾在假期去草原看星星。
二十歲那年，他站在 56 樓的屋頂大喊：「裴斯韫永遠愛沈林夕。」
年少時的感情那麼熱烈，怎麼能輕易忘記呢。
2
和裴斯韫分手後，我想過很多次和他再見的場景。
唯獨沒有想過現在這樣。
站在我面前的小男孩穿著白色 Polo 衫和運動褲，面容和裴斯韫有幾分相似。
尤其是那雙緊抿的薄唇。
透過他，我像是看見了裴斯韫小時候的模樣。
和他分手的原因我已經記不起來了。
隻記得分手那天，我們用最惡毒的話祝福對方孤獨終老。
後來，我們相互摔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靠在門後哭了許久，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東西搬回了宿舍。
三個月後，我們畢業那天，小學妹熱情地邀請他合照。
他看了我一眼。
我轉身，避開他的視線。
室友一臉可惜地說著：
「你們就這麼分了？」
「是不是太可惜了？聽說裴斯韫的公司要搬去南城了，以後大概是見不到了。」
我心裡痛得要命。
卻還是收拾了東西去北城。
一副老死不相見的樣子。
我該慶幸因為今天相親，我媽一早拉著我打扮了一番。
現在的我穿著風衣和高跟鞋，化了精致的妝容，一副都市麗人的樣子。
至少沒有太過狼狽。
畢竟小說裡的重逢，女主都是素顏才能遇見男主的。
可我不是女主。
3
「好久不見。」
他的聲線平緩，唯獨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
我摒棄心裡的酸澀，努力調整好情緒，起身對他笑了笑。
「好久不見。」
……
他看了一眼旁邊戴著眼鏡面容清秀的相親對象。
對著我挑了挑眉。
「在相親？」
我點頭。
他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拉住了小男孩的手。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小男孩緊緊抱著我的腿，裴斯韫不好伸手，隻是微微眯了眯眼。
他這才松開我的腿，隻是圓溜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這孩子從走到我身邊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隻是相親對象給我夾菜的時候，他會移開我的碗。
相親對象尷尬地問他怎麼了。
他抿著小嘴不說話。
和裴斯韫生氣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我看著裴斯韫冰冷的眼神，打了個圓場說：
「這孩子長得很像你。」
裴斯韫抬眸直直地看著我。
「他的眼睛，更像他媽媽。」
我的心似乎被刺痛。
避開了他的視線。
他現在應該十分幸福吧。
原來孤獨的，一直是我。
我沒再說話，和小男孩點了點頭，就在餐桌前繼續坐了下來。
相親對象見狀，殷勤地給我夾了一筷子菜：
「剛才你還沒吃幾口呢。」
裴斯韫站在我旁邊，嗤笑了一聲。
離開的時候，他說：「念念，我們走吧。」
「不打擾阿姨相親了。」
我的手微微僵硬。
二十歲的夏天那個晚上，我和裴斯韫約會回來。
看見前面的一家三口時。
他說：「林夕，以後我們生的孩子就叫念念吧。」
……
4
裴斯韫走了以後，相親對象問了我幾句，一開始我並不想說。
直到他不斷追問，我才說了句：
「是我前男友。」
相親對象尷尬地笑了笑。
「人家都有孩子了啊。」
「不過沒事，等我們結婚後，也可以立馬要孩子。」
「聽你媽說你在首都獨自打拼我也很心疼的，以後留在這裡，我是老師，工資也穩定，足夠支撐我們一家的開銷了。」
「到時候你在家裡帶帶孩子，照顧老人就好了，我們男主內女主外……」
我聽著他的絮絮叨叨，喝了一口水就借口還有一些事情，起身準備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他看著賬單，尷尬地笑了笑。
「那個，要不我們 AA 吧？」
「倒不是我小氣，是現在還沒確定關系不是。」
年輕的服務員一臉驚豔地看著我，聽見相親對象的話，眼裡都是鄙夷。
我笑了笑，接過服務員手裡的賬單。
「不用了，我買單吧。」
兩百多塊錢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我也不願意加個微信，日後和他還有聯系。
如果這次不是我媽從樓梯摔下來傷了腿，我剛好被公司領導騷擾，幹脆提出離職，也不會回來，更不會在我媽威逼下答應相親。
5
回到家，我媽興致衝衝地問我相親的結果。
我換了一套家居服，看著拄著拐杖的她，一臉無奈：
「不行。」
「媽，你就別逼我了。」
「他站起來還沒我高。」
我媽嘀嘀咕咕：
「誰逼你了，你都 27 歲了，還沒個對象，一個人在首都，我能不擔心你嗎？」
「小趙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家裡可都是書香門第，自己又是數學老師，家裡有房有車，想嫁他的不少呢。」
「他跳起來不就有你高了嘛。」
「你這個不喜歡那個不喜歡，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嘛。」
……
我聽著門外的絮絮叨叨。
腦海裡閃過裴斯韫的臉。
隨後我自嘲地笑了笑：
「沈林夕，你想什麼呢？」
「你們早就分手了，而且人家都結婚了，有孩子了。」
「睡個回籠覺吧。」
……
老家的生活節奏慢。
醫生說我媽的腿隻需要在家休息一個月就好了。
我索性就當自己也放了一場小長假。
似乎要把在首都缺的覺全都補回來，連著兩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周一一大早，我媽終於忍不住，掀開窗簾叫醒了我。
「你也別天天光睡覺了，你爸說你昨天在沙發上睡了二十個小時，叫都叫不醒，還以為你死了。」
「今天周一，我跟主任說好了，這個月讓你去給我代課一個月。」
「趕緊起來換衣服去學校報到去。」
……
我原本還想反抗，可學校裡的劉叔叔已經給我打電話了。
「林夕，你可是高材生啊，你媽是班主任，請假一個月一時半會我也真找不到人補上。」
這位劉叔叔是學校的主任，和我媽也是老相識了。
他老婆沒有女兒，小時候經常給我買裙子和公主鞋裝扮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隻能答應了。
6
站在講臺的時候。
臺下的小朋友一個個瞪大了眼珠子，捂住小嘴巴。
可愛得要人命。
隻是我沒想到，會在第一排看見那個小男孩。
我看了一眼他書本上稚嫩的筆畫。
裴斯念。
這名字挺好的。
……
一節課結束後。
比起其他偶爾會低聲議論的小朋友，裴斯念格外安靜。
我心裡有些疑惑，這孩子為什麼一直沒說過話？
隻能讓他回答一個簡單的小問題。
他站起身看著我，還是沒有說話。
我心裡有些疑惑。
下課鈴聲響起。
小朋友們湊到我面前。
「沈老師，你好漂亮啊。」
「沈老師，我長大後也會變成你這樣嗎？」
「沈老師，你會一直留下嗎？」
……
我笑著一一解答。
下班後，我問了我媽裴斯念的事情。
我媽嘆了一口氣：「那孩子有自閉症。」
「你平時可得照顧著點。」
我應了一聲。
此後經常會在下課後引導裴斯念說話。
他的狀況似乎越來越好，上課提問時會回答問題，隻是聲音不那麼大而已。
但也算一個好的開始了。
直到半個月後。
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衝到我的辦公室大喊：
「沈老師，裴斯念和小胖打起來了！」
7
我趕過去的時候，兩個孩子都一身髒汙。
小胖更是被裴斯念壓在身下，臉上還帶著一塊青紫。
我心裡咯噔一跳，趕緊分開了兩個孩子。
將他們帶到醫務室處理完傷口後，這才帶到了辦公室，隻是不管我怎麼問，兩個孩子都不肯說出打架的原因，我隻能給兩個孩子的家長打電話。
小胖的家長得知孩子受傷後，當下氣得不行，嚷嚷著現在就過來。
而我在裴斯念的家長聯系方式欄裡，看見了裴斯韫的電話號碼。
母親那一欄是空格。
我隻能給他打過去了一個電話。
那邊的他似乎是在開會，講述的聲音響起一秒後就戛然而止。
我看著面前臉上也帶著擦傷的裴斯念，深吸一口開口道：
「裴斯念的爸爸是嗎？」
「我是裴斯念的代課老師，沈林夕，他在學校和小朋友發生矛盾有了肢體衝突，如果方便的話，可以來一趟學校嗎？」
說完後，那邊久久沒有聲音傳來。
過去太久太久，他說：「好。」
裴斯韫來的時候，小胖的父母也已經到了。
看見小胖臉上的傷自然是氣得不行，當下就指著鼻子對裴斯念大罵起來。
我皺眉制止：
「小胖爸爸，我知道您心疼孩子，但是事情還沒有了解清楚，而且孩子之間的問題，大人也隻能在中間調和。」
「如果有問題，你可以和他的父親溝通。」
小胖爸爸看著我，悻悻收回手。
我蹲下身子，低聲問小胖為什麼會和裴斯念打起來。
他心虛地避開我的視線。
我無奈，隻能再次問裴斯念。
他看著我，抿緊了唇。
「他說我沒有媽媽。」
裴斯韫恰好走來，聽見這話，眼裡帶著一絲不悅。
小胖爸爸卻立馬狠狠拍了一把小胖的腦袋：
「你這孩子，怎麼能說人家沒有媽媽呢？」
「趕緊跟人家道歉。」
又對我說：
「不好意思啊沈老師，那這肯定是我家孩子不對，該打的，沒事了沒事了。」
小胖看了裴斯念一眼。
「對不起，裴斯念，我不該說你沒有媽媽。」
之後的事情就好處理了。
小胖爸爸看著裴斯韫，道了個歉，裴斯韫自然沒有說什麼。
小胖爸爸就率先帶著孩子離開了。
現在早已經過了放學時間了。
辦公室隻有我、裴斯韫和裴斯念三人。
我解釋了幾句後。
他看著我，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8
牆上老式的鍾表滴滴答答地在轉著圈。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我隻能跟裴斯念打了個招呼率先離開。
在門口撞見了相親對象。
看見我，他立馬跟上來。
裴斯韫帶著裴斯念跟在我們身後。
旁邊的相親對象還在邀請我一起去參觀他剛買的房子。
嘴裡還在說著：
「房子可是我們家全款買的。」
「你隻需要出個裝修錢就好了，你就有房子住了，多好。」
「再讓你家陪嫁一輛車，到時候我們就有房有車了。」
……
敢情房子他家全款買的，和我無關，我還得出錢給他裝修，還要買一輛車。
算盤珠子都蹦我一臉了。
我礙於目前都是同事的面子上，沒說話。
隻是決定這一個月看見他得繞道走。
沒想到身後傳來男人清晰的嗤笑聲。
相親對象漲紅了臉，轉頭看著裴斯韫冷峻的臉，和身上不好惹的氣勢，到底是把嘴裡的話咽了下去。
隻是看著我留下來一句：
「沈老師，你再考慮一下吧。」
「我等你。」
說完，還不等我出聲，他就立馬離開了。
我皺了皺眉，隻能自己走到停車場。
準備下次跟他說清楚。
畢竟我的確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準備上車前，裴斯韫驟然攥住了我的手。
我微微抬眸，一臉驚訝。
他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似的，松開了手。
隻是冷淡出聲：
「沈老師，我找你有些事，有關裴斯念的，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聊聊麼？」
「有關他病情的。」
我想了想，還是開車和傅斯韫到了一家咖啡廳。
他長腿微微交疊，面色沒有任何變化。
隻是視線落在不遠處兒童區玩玩具的裴斯念身上。
「裴斯念有自閉症。」
「沈老師應該知道吧？」
我點點頭。
「他媽媽在他一出生就過世了，醫生說他的自閉症很大原因來自這裡。」
「他渴望媽媽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