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我局促地摸摸臉頰。
「不是。」秦殊笑著搖頭。
「隻是我的小橙栀突然說出這樣有條理的話，我一時不適應。誰說我的小橙栀傻？她明明比很多人都聰明。」
我將頭蹭在他懷裡：「我想不明白啊，感覺腦子裡面好亂好亂，所以才問你呢！」
秦殊碰碰我的鼻尖：「我沒有見過你的爸爸，不知道他是什麼樣子。但是那天那個男同學說的話，不像是說謊。也許你跟厲璟之間的關系，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吧。」
23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個披肩長發的女孩，在老家屬院的天臺上畫畫。
夕陽如同蛋黃一樣燦爛。
女孩背影清瘦、纖美。
她的側後方支著一個手機，將她作畫的過程直播到視頻平臺。
下面好多人在討論。
【能畫出這種畫的女孩，雙手是被上帝放在懷裡捂過吧？】
【博主的手好漂亮，又白又細，背影也好美。博主能不能轉過臉讓大家看一眼啊？是不是美若天仙？好奇死了。】
【聽說博主收到佛羅倫薩美術學院拋出的橄欖枝了？果然，是金子總會發光。】
【我要是有博主這個水平，我一天談八個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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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身後破舊的籃球場上打球的少年跑過來。
「學妹，也給我畫一張唄？」
女孩關了直播，回頭看向穿著一身白色球衣的男孩。
我也好想看看女孩的臉，所以在夢裡我都不敢呼吸，直勾勾地盯著女孩的臉。
啊，看到了！
我的心髒一抽。
可是，怎麼是我的臉？
夢裡的蔣橙栀笑著將頭發掖到耳後，對我說。
「嗨，我是十六歲的你呀！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我緊張得說不出話來，有好多話想對十六歲的蔣橙栀說，卻怎麼也組織不好語言，半天發不出聲音。
我正焦急得團團轉，夢裡的女孩突然換了一張臉。
她變成了蔣芊芊。
蔣芊芊也在笑，但是笑裡全是諷刺。
「你就是二十二歲的蔣橙栀？小傻子，滾遠點！」
我難過地哭喊：「我不是小傻子！我是，我是蔣橙栀，蔣橙栀不是小傻子！」
……
我醒來，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秦殊緊張地將我抱在懷裡，大手在我背上輕輕安撫。
「橙栀，做噩夢了嗎？沒事啦，我在這裡，別害怕。」
「嗚嗚，秦殊，我夢到……」
我哭著鑽進他的懷裡，後面的話卻說不出口。
我竟然不知道，原來我這麼羨慕蔣芊芊。
她是世界名校的畢業生。
可我，隻是個傻子。
我竟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了她。
要是被秦殊知道，他一定會覺得我是個喜歡嫉妒的女孩吧？
我不能說。
秦殊的臉頰在我臉上輕輕摩擦，聲音溫柔。
「乖，睡吧，我在這裡看著你睡，你睡著了我再走。」
他側支在我身旁，一雙黝黑的眸子靜靜打量我。
我捉著他的手，才感到一絲安穩。
「我不睡著，你不準走。」
「嗯。」他寵溺地笑。
……
第二天，到了工作室。
我正在秦殊辦公室畫畫，蔣芊芊推門進來。
秦殊抬頭，不悅地看向她：「敲門不是基本的禮儀嗎？」
蔣芊芊今天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連衣裙，像個純潔的仙子。
我想起昨晚的夢，羞愧得不敢抬頭看她。
蔣芊芊將一個精美的盒子推向秦殊。
「師兄，這裡除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又沒有人，我們師兄妹之間，要那麼多講究幹什麼？這是我今早特意給你烤的小餅幹，快幫我品鑑一下。」
「我不愛吃甜食。」秦殊沒有伸手接餅幹的意思。
他不愛吃甜食？
那怎麼每次我買零食，他都要嘗一口？
還非要吃我咬過的地方？
蔣芊芊打開盒子，拿出一塊精致的餅幹，遞到秦殊嘴邊。
「人家忙了好幾個小時，師兄，給點面子好不好？你這樣很打擊人欸！」
秦殊從桌子上拿起一沓文件。
「忙了好幾個小時？」他尾音微揚。
「嗯嗯！可辛苦了呢！」蔣芊芊嘟著嘴賣乖，求表揚。
秦殊卻揚起手，將那沓文件一下一下拍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
「蔣芊芊，你有這個闲工夫，為什麼不精進自己的技藝？為什麼不在工作上多花點心思？你在江洲辦的活動，漏洞百出，甲方都告到我這裡來了！人家看在你是我師妹的份上，沒有解約，但是暫停了後續的合作！蔣芊芊，你能花幾個小時烤這幾個破餅幹，為什麼不能像蔣橙栀一樣，把心思用在正事上？！」
秦殊，他好兇啊！
說話好刻薄啊！
之前卷毛姐姐說，秦殊就是個冷面煞神，對自己狠，對手下人不講一點人情。
可是他對我一直耐心又溫柔。
所以我之前一直不相信卷毛姐姐的話。
但是現在，蔣芊芊的頭發被他拍打得凌亂地撲在臉上，像個瘋子一樣。
她臉上的粉底、口紅沾在白紙上。
秦殊看了一眼，嫌棄地將紙砸在她臉上，拿起桌上的酒精洗手。
蔣芊芊哭花了臉：「師兄，是他們臨時加要求，改方案，就幾百萬的單子，我要是按照他們的要求改，他們以後會得寸進尺的！」
「滾出去！」秦殊不願多說，「手上工作暫停，把這次的失敗做好總結，下班前我要看到。」
「你為什麼總是向著別人，不向著我？就像你讓蔣橙栀在你辦公室學習一樣，秦殊，你什麼時候也能對我這麼好？」
一絲陰鸷的笑潛在秦殊眼底，他的聲音冰寒，毫無感情。
「等你有她的本事，再提這種要求。」
蔣芊芊哭著走了。
我不敢抬頭，拿著畫筆的手卻半天沒動。
「橙栀，嚇到你了嗎？」秦殊問。
不同於他剛才兇惡的表情，這會兒的秦殊溫和，身上籠著一層柔光。
又是我熟悉的那個男人了。
我木訥地點頭：「一點點。」
秦殊揉了揉我的頭，將我抱進懷裡：「別怕，我隻對別人這麼兇。」
24
我從秦殊辦公室出來。
外送員正將大堆的零食飲料往工作室裡搬。
蔣芊芊已經收拾好早上狼狽的樣子，重新變成美麗俏皮的樣子。
「大家手裡的工作先停一下唄！為了感謝各位同事的照顧，我爸爸專門為大家點了港式茶餐廳的外賣。這家茶餐廳平時要排很久隊呢！
「我根據大家的口味給大家點的飲料哦！啊……」
她突然捂住嘴，無辜地看向我。
「蔣橙栀，不好意思，我忘了點你的那份，所以今天你隻能看別人吃了，都怪我太馬虎了，你不會怪我吧？」
我搖搖頭：「不會。」
我抽屜裡滿滿都是秦殊給我買的零食。
根本吃不完。
我剛要拉開抽屜，卷毛姐姐走到我跟前，將一杯飲料遞給我。
「小橙栀，這家餐廳的飲料太甜了，我不愛喝，你幫我喝掉唄？」
又有一個男同事將小吃拿給我：「我不愛吃這些，小蔣老師，你一塊幫我解決了吧。」
「還有我的。」
「還有我的。」
很快，我的桌子上擺滿了零食、飲料。
這麼多，我吃不完啊！
我無措地看向大家，正好迎上蔣芊芊憤恨的眼神。
正在這時，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風塵僕僕走進來，樂呵呵的。
「大家好，我是蔣芊芊的爸爸。我女兒打小被我保護得太好，心思單純善良，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頑皮。從世界頂級學府畢業後，直接來這裡工作，以後還請大家多多照顧。所以我今天給大家點了外賣，以表謝意，我就這麼個女兒，給大家添麻煩了。」
男人微微鞠躬，一副老父親的慈愛模樣。
可是他說完，大家都沒有說話，視線在我跟蔣芊芊之間來回轉換。
男人微愣，終於發現了被同事圍住的我。
我喉間哽咽，怯怯地出聲：「爸爸……」
四年了。
我出車禍已經四年了。
爸爸已經四年沒來見過我了。
他搬了家，換了所有聯系方式。
唯恐被我找到。
而他為了給蔣芊芊撐場面，專門跑到公司，請大家吃下午茶。
他說，蔣芊芊是他唯一的女兒。
看到我後，爸爸眼裡沒有一絲驚喜，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
他隻是錯愕地看向我。
許久後，他生氣地說：「橙栀，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是不是跟蹤你姐姐？」
我傷心地低下頭，什麼話都不想說。
卷毛姐姐嘆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膀。
「小橙栀，你沒事吧？」
我哭得肩膀聳動，卻隻是輕輕搖頭。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我哭一會兒就好了。」
辦公室裡的氣氛突然有些凝重。
蔣芊芊原本看到大家把下午茶都給我，臉色就不好看。
此刻，她徹底爆發：「蔣橙栀！裝什麼？！當年要不是你媽從我媽媽手裡搶走我爸，你能有十幾年的好日子嗎？那些本就不該屬於你！爸爸不愛你！所有人都不愛你！你就活該被拋棄！傻子！loser！」
秦殊推開門從辦公室出來。
他手裡拿著車鑰匙。
剛才發生的事情他並不知道，此刻看著辦公室詭異的氣氛，眉毛輕輕一挑。
「辦公室不建議這樣大型聚餐。蔣芊芊，大家吃完後，麻煩你統一把垃圾收拾出去，最好噴點空氣清新劑去去味道。」
他又朝我點點下巴：「蔣橙栀，你現在跟我出去一趟！有家公司看了你的作品，對你非常感興趣，他們在君悅設宴，等你賞臉過去。」
「哦。」我小跑到他身邊。
蔣芊芊的眼神如果能化成實質，此刻一定會像劍一樣，將我射穿。
我害怕地縮了縮肩膀。
秦殊等我走近，虛掩著我離開。
卷毛姐姐用揶揄的語氣說：「哎喲！這樣天天被五星級宴請的傻子、loser，我也好想當哦！」
大家全都撲哧笑了。
除了蔣芊芊，跟爸爸。
他倆的臉色難看得要命。
25
門外，厲璟站在那裡。
他穿著一身西裝，手裡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眉眼莊重。
「橙栀……」他朝我迎上來。
秦殊將我擋在一旁，道：「不好意思，現在橙栀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是表演深情戲碼的話，她應該沒時間看。」
說罷，他擁著我上了車。
身後，蔣芊芊跟爸爸追了出來。
爸爸看到厲璟，氣不打一處來。
「厲璟，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答應我，永遠不讓她找到我嗎？」
蔣芊芊揪住厲璟的領帶質問道：「你不是蔣橙栀那個賤人的未婚夫嗎？她現在怎麼跑出來跟我搶秦殊了？厲璟，你給我解釋清楚！」
厲璟身體晃了晃。
車子走遠，他們繼續說什麼我沒有聽到。
後來，我一直後悔。
為什麼沒有重視和他們的見面，導致後面發生那麼多坎坷？
我才見到曙光的生活，一下子重新跌回地獄。
26
那天，秦殊愛不釋手地看著我的作品。
「橙栀，我要把你的作品拿給我的老師看，他一定會十分驚訝！」
卷毛姐姐匆匆敲門進來。
「老板，臨城藝術展的負責人剛剛打電話來，質問我們為什麼撤出蔣橙栀的作品，要求我們賠付巨額違約金。」
秦殊深邃的眸子悠然轉寒，面無表情。
「我們什麼時候撤出蔣橙栀的作品了？問清楚。」
那天，接連不斷的違約電話，讓工作室的人全都陷入恐慌。
秦殊自從兩年前回國，創辦了這家工作室。憑借他出眾的藝術品鑑能力與出色的商業頭腦，工作室的事業一直都在穩步上升。
現在的情況，稱得上工作室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卷毛姐姐調查後發現，是我爸爸。
他自稱我的監護人，強硬撤掉了我所有的合作，幫我退出所有比賽。
「蔣芊芊呢？讓她滾進來。」秦殊冷聲道。
卷毛姐姐抓了抓頭發：「蔣芊芊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打電話聯系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