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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玫瑰與孤島 3338 2025-01-08 13:2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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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沒有餘力再去照顧一個孩子,即使他就是那個家破人亡的豪門小少爺。


    可是這麼久沒人來找他,我不想去猜測他之後會被送去哪裡。


    總之,哪裡可能都比現在要好。


    手機突兀地振動,是李焱的來電。


    我握著手機,看見陸浔咬破自己的嘴唇,他的皮膚太白,此時眼圈生生憋出一圈薄紅。


    我毫不留情地轉身,聽見身後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小心翼翼又急切地跟隨著我。


    我的聲音很平靜:「滾吧。」


    腳步聲猝然停止,我聽見反方向的奔跑聲音,離我越來越遠。


    手機沒接通又被重撥,瘋狂地在我手心振動,我手指冰冷僵硬到幾乎握不住它。


    終於按下通話鍵後,那頭一陣沉默,隻有輕微的呼吸聲,我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天上的烏雲。


    「李焱,我想好了。」


    5


    臺球廳裡很靜很黑,李焱斜靠在沙發上,紅色的煙頭明明滅滅。


    他的聲音很冷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這兒當什麼了?」


    輕飄飄的幾句話,我垂著頭沉默。


    他踩著不急不緩的步子靠近,突然將我反手按在臺球桌上,他皮膚的觸感和外面的雨一樣,冰涼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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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耳朵一陣刺痛,是他將自己戴著的耳釘取下來,硬生生扣進我的耳垂。


    然後像蛇一樣伸出舌尖,舔了舔我耳尖滲出來的鮮血,呼吸帶著濃烈的煙草味:「幫我。」


    我手心被塞了一個冰涼的物體。


    驟然的閃電照亮了這一方小天地,李焱狹長的眸子低垂,裡面情欲和哂謔交織。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猶如蟒蛇盯著它糾纏的獵物。


    我在雨中麻木地奔跑,懷裡是李焱借給我的錢。


    爺爺消瘦的臉掩蓋在氧氣面罩後,眼神卻柔和清明。


    他帶著老繭的手不停輕撫著我的額頭,最後指指自己的肚子。


    我太過欣喜沒有察覺出反常,為他去買最愛吃的燒餅時,爺爺走了。


    他自己拔掉了氧氣,面上卻猶帶著擔憂和哀愁。


    我茫然地站在病房裡,陸浔突然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渾身湿淋淋地冒著寒氣。


    他將手心裡攥得皺巴巴的紙幣遞給我,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音。


    「我隻攢了這麼多,可是我會努力去賺更多的錢給爺爺治病,我保證不會拖累你。


    「你別不要我。」


    他終於忍不住哽咽,蒼白的下巴上掛著淚珠。


    我半跪在地,緊緊抱著他清瘦的身體,埋首在他的頸窩,淚水伴隨著悲切的嘶吼洶湧而下。


    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往床上看了一眼,明明隻是個小孩子,可是他傾身回抱住我,用盡全身的力氣。


    我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身體似乎正被扯入黑暗冰冷的漩渦中。


    可是陸浔就像灼熱的太陽,我仿佛預見到會被灼傷,卻依然義無反顧地擁抱住他。


    「對不起,陸浔。我向你承諾,我永遠不會拋棄你。」


    想起爺爺寫在手心裡最後的遺言,我喉間幹澀,被咬破的嘴唇洇出腥氣。


    我沒有爺爺了,我再也沒有親人了。


    他的聲音柔軟,小手捧著我的臉:「哥。」


    我抱著他,像抱著最後的光。


    6


    放學後我回家變得越來越晚,這天我正躲在浴室裡給自己擦藥時,陸浔突然開燈。


    他的手指帶著冰涼的藥膏觸碰我的脊骨,讓我忍不住瑟縮。


    「哥,你去哪兒了。」


    他正處於變聲期,原本清朗的聲音驟然低沉下來。


    「有事。」我含糊地回應,想躲開卻被他用力勒住腰固定住身體,後背貼在他帶著寒氣的襯衫上。


    他不容拒絕地開口:「別動。」


    垂著眼睫像解題一樣認真地幫我塗藥,沒錯過任何一處傷口。


    期間我誤觸花灑開關,溫熱的水流猛然傾灑而下。


    狹窄的浴室瞬間充滿水汽,我因為傷口沾水疼得抖了一下。


    他將幹毛巾披在我的身上,輕柔替我擦幹水漬,一如當年他剛被我撿回來時我替他洗澡的情景。


    察覺到我的愣怔,他湊近我的臉:「在想什麼?」


    陸浔生得精致,隨著年紀增長,骨骼拉長,精致轉變為俊美。


    此時他瓷白的臉上沾著水汽,碎發被打湿黏在臉上,熱氣將他的嘴唇浸潤ṭṻₗ得嫣紅如軟桃。


    而且個子已經蹿到和我齊平,突然站起身俯視著我,背光下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明他以前還那麼小。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接過毛巾自己擦頭發:「早點睡,明天還有課。」


    先他一步離開浴室。


    爺爺去世已經兩年,我和陸浔相依為命。


    他的學習能力很強,跳級參加中考上了高中,和我在一個學校。


    我看了一眼銀行卡的餘額,想起了陸浔初中突然和我說要輟學。


    當時他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堅定,別人上課的時間,他幫我搬著貨架上的面包。


    我臉色瞬間沉下來,將他一路拎到學校門口:「滾去學校。」


    他小心翼翼地拉著我的衣擺:「我不想上學了,我學不會。」


    我面無表情地轉身:「學不會就別回家。我不要笨蛋。」


    一個高中生怎麼去照顧另一個孩子,我大概知道陸浔的想法,可是我答應過爺爺。


    我也向自己保證過,我會照顧好他。


    那段時間,我整夜整夜地失眠,陸浔就像隻小狗一樣擠在我的身後。


    雙手緊緊抱著我的腰,我知道他缺乏安全感,他害怕我像曾經一樣拋棄他。


    我轉身回抱住他,反而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其實我無法開口,是我離不開他。


    7


    周一晨會上,校長親自為優秀學生致辭頒獎,陸浔站在高臺上,像一棵茁壯向上的白楊。


    陳舊失修的教學樓,參差不齊的學生,落後的教學水平,這是這座小城唯一的一所高中。


    陸浔優秀得有些鶴立雞群。


    他越過人海看向我,瞳孔被陽光折射得剔透,唇角微翹:「哥。」


    他期待被我誇獎,成為我的驕傲。


    我卻偏過頭回避他的視線,身後的人伸出手勾著我的肩,裸露的手腕上文身一直蔓延到指骨。


    他壓低鴨舌帽,貼著我的耳郭低語:「去我那裡。」


    校長嚴肅的批評聲跟在身後。


    「同學們要潔身自好,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自甘墮落的人,你是在自己放棄自己。」


    從重點班退步到倒數,逃課成為家常便飯,我和陸浔成為兩個極端。


    我很抱歉,沒能成為他的榜樣。


    離開學校時,我的胳膊猝然被拉住。


    陸浔的手心很熱,握著我腕骨的力道很大:「哥,還沒放學。」


    李焱冷淡地瞥著這裡,瞳仁漠然。


    我一根根扳開陸浔的手指,毫不猶豫地跨出校門走向李焱,自動和陸浔劃出一條泾渭分明的隱形分界線。


    「乖學生要好好學習,聽老師的話。」


    李焱身邊的人嬉笑著起哄,他狹長的眼睛微眯,意味不明地開口:「你弟挺有意思的。」


    「別動他。」我冷冷地開口。


    他嘴角勾起,眼裡卻沒有笑意,微微俯身往我口袋裡塞了東西:「那得看你。」


    晚上回家時,陸浔蹲坐在門口,沒有開燈,一直在黑暗裡等著我。


    他抬起頭,眼尾微紅,嗓音沙啞:「你每天這麼晚回來,都是和他在一起嗎?


    「是不是他強迫你?


    「為什麼……」


    我冷淡地低頭看他:「我是自願的,和你無關。」


    我越過他回自己的房間,看見我的床上放著他的獎狀和獎學金。


    背後的傷口突然像火燒一樣灼痛無比,我有些狼狽地跪坐在地,死死握著拳頭,眼眶酸澀無比。


    終於撕開最後的偽裝,我不用在陸浔面前再維持好學生的假象。


    我和李焱那一伙人成天廝混在一起。


    指骨上的傷口不斷,因為發炎而疼痛。我有些煩躁地躲在廁所抽煙,煙氣被吸進肺裡,引起難以抑制的咳嗽。


    可是那些細細密密好像深入骨髓的疼痛卻突然消失。


    有人從背後反剪我的雙手將我推進廁所隔間,他的另一隻手捂在我的眼睛上,然後緩慢下移,拿走了我嘴裡的煙。


    我緊繃的身體放松,身後人的胸膛溫熱又堅硬,帶著我熟悉的味道。


    他將湿潤的煙蒂含在嘴裡,下巴搭在我的肩上聲音柔軟:「哥。」


    我回身抵著他的肩膀將他按在門板上,將煙扔在地上狠狠踩滅:「滾回去上課。」


    他掏出創可貼,強硬地捏著我的手腕,將每根手指細心包扎:「哥可以,我為什麼不行?」


    我重重甩了他一耳光。


    這是我第一次打他。


    陸浔隻是偏了偏臉,舔舔嘴角的傷口,依然捧起我的手繼續他的動作,甚至低頭輕輕吹了吹傷口。


    我的心髒劇烈跳動,我知道他在說什麼。


    抽煙,逃課,打架,自甘墮落,像我一樣。


    8


    「我不會把一個廢物留在身邊。」我的聲音很冷,卻直擊要害。


    我了解陸浔的弱點。


    他害怕被拋棄,和我一樣。


    悶熱潮湿的夏天,逼仄昏暗的街道,無休止地追逐奔逃。


    我惡心地反胃卻無法掙脫這個怪圈。


    李焱的手心潮湿黏膩,死死拉著我的手腕,他的笑聲放肆張揚,似乎在嘲笑著對手的無能為力。


    所以一個突然竄出來的眼神兇狠的人,用匕首捅刺在李焱心髒處時,他躲閃不及,我伸出了手。


    毫不猶豫地握住刀刃。


    那人被打趴在地,生死不明。手心的血液源源不斷滴落,刺鼻的血腥味讓人想吐。


    身上其他的傷口崩裂,疼痛疊加在一起卻隻是讓我疲憊到麻木Ṫû⁰。


    李焱撕下自己的衣服替我包扎,深深地看著我,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安嶼,你救了我。」


    我點點頭,是啊,沒有我,那把匕首就會捅穿他的心髒,要了他的命。


    我退後幾步,舉起手,露出深可見骨,幾乎切斷手指的傷口,血液將我的整個手臂染紅,浸透了衣服。


    我看著他,扯下了那枚耳釘:「所以,我不欠你了。」


    那筆錢我早已還清,兩年的聽話,無數的傷口,還有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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