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一天，我有了讀心術。
我聽見準婆婆說，「明天結婚拿不出彩禮了。」
另一道腹聲卻說，「反正懷孕了，不嫁也得嫁！」
1
我尋思了片刻，左右無人，不知道哪裡來的聲音。
於是我試探地問，「家裡怎麼啦？」
我準婆婆一臉擔憂地說，「唉，都是生意上的事。」
另一道聲音卻響起，「就是不想給你錢」
我怕我的表情太過震驚，趕緊低頭喝了口水，壓下我的驚訝。
緩了緩。
我又開口，「可之前都是說好了的，沈顧兩家都不是小門戶，我們沈家的彩禮本就要得不算多，現在不給了不好的吧？」
準婆婆掛著愧疚的表情，深深嘆了口氣。
「唉，阿姨也知道是我們不好，可這事臨頭了，資金全部去填補資金鏈了，一時半會兒真的是拿不出來啊。」
頓了頓又接著說，「不過，明天之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們顧家的，不也是你的了，也沒必要在意這一時的形式對吧？」
說完還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
可我卻明明白白地聽到了那完全不同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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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的是沈家的臉，又不是我顧家的臉。隻有我顧家的好兒子，才能不花彩禮娶上媳婦，那是人人都巴不得誇贊的厲害。」
我看著這表裡不一的人，十分想嘔，而我也確實嘔了。
「小雅，你沒事兒吧？這女人懷孕啊，就是這樣的，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準婆婆拍了拍我的背。
我覺得惡心，非常惡心，這種人，居然即將跟成為我一家人。
一想到平日裡所謂的疼愛充滿了虛偽，我就忍不住惡心。
「沒事，阿姨，我自己休息ţũ⁺下就好，要不您先回家吧」我實在不想應付她，開門見山地逐客。
「好，那我們明天見。你照顧好自己啊。」準婆婆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但我沒有回頭看她，甚至沒有送她出門。
我得想想，明天的ŧů₄婚禮要怎麼辦才好。
2
我看了看時間，早上 10 點，看來我那「好婆婆」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這個「好消息」。
我現在很想知道，我的準丈夫顧金玉對這件事是什麼想法。
我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顧金玉的電話。
「喂，寶貝，怎麼啦？想我了嗎？」電話那頭顧金玉的聲音依舊溫雅。
「金玉，剛剛阿姨來家裡了，家裡生意出了什麼問題嗎？」我控制著情緒，耐著性子和他交談。
「啊，這個啊，是啊，家裡生意上出了點問題，需要資金去填補。」頓了頓他又接著說，「之前本來以為結婚前能周轉過來，結果還是不行。」顧金玉的聲音有些飄忽。
「需要我做些什麼嗎？」我問。
「啊，這個，倒是還不用。」顧金玉話鋒一轉，「今天你狀態怎麼樣，寶寶有沒有欺負你呀。」
「還好」我抿了抿嘴，「阿姨今天說，明天不給彩禮了。」
「寶貝，唉，我當然想給寶貝最好的一切啊，可是現在這情況……」顧金玉重重嘆了口氣，「我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的當然都是你的啊。」
顧金玉話鋒又一轉，「就是剛好遇到這麼個狀況，寶貝，你這麼善解人意，一定能夠理解我的，對不對？」
我深吸了幾口氣，把湧起的怒火強壓下去，甜著嗓子說，「我當然理解你呀，那你先忙吧，我也去準備一下。」
我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說，也完全不想聽他再說什麼，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他這支支吾吾不斷找補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可真是一家子「好算計」。
3
顧金玉追了我整整三年，從大一到大三。
他確實以朋友的身份，在我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我感動他的付出，於是在大四的時候，答應了他的追求。
爸媽也很尊重我的想法，雖然覺得顧家家境不夠好，在我們戀愛後，也一直多多提攜顧家，才讓顧家能夠在三年裡，快速發展起來，進入我們圈子的外圍。
其實這次婚禮原本並不是定在這個時候的，我也一直沒懂，明明措施做得很全，為什麼還是懷孕了，以至於爸媽將原本的婚期提前了五個月。
不過，事已至此，這些緣由都不重要了，把事情處理了才是重中之重，糾結問題為什麼發生，不過是帶我陷入了死胡同，分不清主次Ṫű⁾。
我抓起手機，一邊安排司機帶我去醫院，一邊給爸媽打電話。
「媽媽，明天我不結婚了，要麻煩你和爸爸馬上聯系一下我們這邊的親友，告訴他們明天不要去酒店了。哦，對了，還請他們先保密一下，誰都不要提前和顧家談起。」
「小雅，出了什麼事嗎？」我媽擔心地問我。
「顧家欺人太甚，我不嫁了。先把婚禮的事情處理好，過後我再和你跟爸爸聊這個，好嗎？」
「好，那我先去處理一下明天婚禮的事情。」我媽向來都依我，也沒有再追問我。
我相信，我媽會和我爸一起處理好這個事情，不需要我來擔心。
4
醫院很快就到了，今天我本來就要來看看胎穩不穩，隻不過剛剛來之前我把產檢換成了流產手術預約。
「沈小姐，孩子很健康，您也要結婚了，怎麼要拿掉孩子？」醫生一見我就問。
我閉了閉眼睛，開口，
「因為我不想讓他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裡出生，甚至未來還要背負兩個家庭的恩怨，所以我隻能對不起這個孩子。」
醫生不再開口，我前期的狀態他們都了如指掌，我的身體很健康，可以進行手術。
麻藥打進身體的片刻，我逐漸昏睡了過去，不受控制地，眼角落下來眼淚。
再次醒來時，我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人還有些昏沉，眼角一片湿潤，也不知道無意識裡流了多久眼淚。
我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回了家。
一進家門，我媽看見我臉上蒼白，馬上過來扶我。
「小雅，你這是怎麼了？」我媽擔心地看著我。
「沒事，剛剛去做了個流產手術。」我輕輕回答。
「荒唐！」我爸憤怒出聲，「怎麼不給我們說一聲，自己就去了，也不和保姆說一聲，都沒有人照顧你。」
我爸趕緊招呼人到熱牛奶過來。
「我想著沒什麼，就自己去了。」我喝了口牛奶溫了溫胃。
「手術怎麼樣？」我媽問。
「沒問題，小事而已。」我淺淺一笑。
我媽擔心地開口，「怎麼這麼急？就算不嫁了，孩子我們也不是養不起啊。」
「我怕他最終會成為我們沈家的桎梏，永遠和顧家斷不了牽連。」我攬了攬我媽的肩膀。
我爸皺著眉開口，「難道我沈家還怕他顧家不成？」
我輕笑著說，「那當然不是，我隻是不想他們像牛皮糖一樣纏上來，而你們礙於孫孫的面子，不好處理。」
頓了頓又說，「何況，這孩子，還是來得不夠巧，終歸是錯的，我怕我對他會有怨恨，對他的成長也不好的。」
我媽又擔心地說，「可畢竟傷你的身子。」
「養養就好了，別擔心。」我看著我媽的肩膀，蹭了蹭。
我媽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5
沉默了一會，我爸將我媽攬過去，用紙巾擦了擦她眼淚。
「親友都通知好了，說說吧到底因為什麼事。」我爸開口。
我想了想，簡單地回答道，「今天顧金玉的媽媽突然來找我，說家裡經濟困難，彩禮拿不出來了。」
「欺人太甚！」我媽暴怒。
「因為什麼事？」我爸明顯平靜很多。
「她說是因為資金用來填補之前出問題的生意了。」我接著說，「但我卻知道了，他們是覺得我已經懷孕了，吃定了我，才故意這樣。」
「欺人太甚。」我爸暴怒，甚至都沒有懷疑過我從何得知的。
「好一個顧家，果然是糊不上牆的爛泥巴，如此折辱我沈家的寶貝女兒。」我爸氣得站了起來，來回走動。
我媽趕緊站起來，拉著我爸坐下，給他拍了拍背。
「爸，別生氣了，氣到自己無人替。我們把事情解決了就好。」我溫聲開口。
「你打算怎麼辦？」
我輕輕一笑，「我們不是為了簡單不受累，就讓酒店辦理一切結婚流程嘛。既然這樣，這婚，他結他的唄，我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我輕笑地看著我爸，「我們去看看爺爺奶奶吧。」
我爸頓了頓，也笑了，「好是好，可你的身體？需要休養啊。」
「我要是待在家裡，估計也不得清淨。我注意著些，咱們現在就一起出去，給家裡的阿姨們也一起放個假。」
「那行，我們現在就出發。」
我爸喊來家裡的阿姨們，給她們放了兩天假。
隨便收拾了點東西，就帶著我們去了臨近城市郊外的爺爺奶奶家。
出門的時候，我還和小區的保安打了招呼，告訴他們我們出去了，和顧家鬧了矛盾，不是姻親了，讓他們看護著些我們家。
湖景別院可不光房價貴，物業費也不少呢，當然服務也讓人非常滿意就是了。
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守好我們家的。
6
「乖孫，你們到底怎麼了呀？怎麼突然說不結婚了？又突然來這兒了呀？」奶奶過來拉過我的手往屋裡走，爺爺也在一旁擔憂地看著我。
「沒事奶奶，就是突然發現我們兩個不合適，想想還是覺得及時止損比較好。」我揚起一個甜笑。
「可……」奶奶話音頓了頓，「沒事，我沈家不至於養不起一個孩子。不管怎樣，他都是我沈家的子孫。」
「我……」我的心好像被扯了一下，有些密密麻麻針扎得疼，強撐起笑容，「奶奶，您還得多等幾年才能當上太奶奶了，我沒有留下這個孩子。」
聽到我的話，爺爺奶奶一愣。
「流了？」
「恩。」
一片寂靜。
我爸看不下去了，打了圓場，「我早就覺得那小子配不上我家小雅，現在這樣也好啊！是不是？」
說著，還哈哈笑了兩聲。
引得爺爺奶奶瞪向他，不過氣氛總算緩和了過來。
「爺爺去給你燉雞。」爺爺趕緊站起來，準備去忙活，我爸趕緊跟上。
「你呀你，既然這樣，怎麼不在家好好養養身子。」奶奶又故作生氣地蹬了瞪媽媽，「淑珍，你們也是，做大人的怎麼任由小孩子胡來。」
「哎呀，奶奶呀。」我趕緊把奶奶視線拉回來，抱著人蹭了蹭，「您這可不就冤枉我媽了嘛。我這身體好得很，是我太想您和爺爺了嘛」
「你呀，就心疼你媽，我就說她兩句，你就不依了。」奶奶刮了刮我的鼻子，笑出了聲。
「哈哈哈，那還不是因為我知道您也最疼我媽，也舍不得說她，給您一個臺階下？」
奶奶蹬了我一眼，又笑了，「是是是，就你最了解，就你是個鬼靈精。」
奶奶笑鬧了會兒，還是不放心地叮囑我媽，「多看著她點，年輕人不懂這些，省得將來受罪。」
我媽笑呵呵地回答，「媽，我們知道的。」
7
晚飯的時候，顧金玉打來電話，我看了看時間，才下午 6 點。
電話一接通，顧金玉的聲音傳了出來，「寶貝，我好激動哦。」
我壓著情緒，回道，「恩，我也是。」
我當然是，我激動地等著明天的精彩。
隨意聊了幾句，顧金玉就說，「寶貝，我們都好好休息哦，明天婚禮會很累，我就不打擾你了呀。」
我說好，電話就結束了。
我媽斟酌著開口，「你幹嘛還接他電話啊？」
「不安安他的心，他今晚怎麼出去浪蕩呢。」我回道。
是的，下午 6 點打電話來表達他的激動之情，還說要我好好休息。這不就是在說：今天晚上就別聯系我了啊。
而不要聯系，那是要幹什麼呢？這又有什麼是不敢大膽猜測的呢？
也正好，我還不想為難自己和他保持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