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徐從之一本正經「教訓」蕭易的樣子，非常感慨。
他真的很棒！
不止心細如發，還體貼有加。
該指出朋友不足的時候，也能做到毫不心軟。
啊，月底快點到來吧，這樣子發了工資，徐從之能寬裕一點。
4
大概是因為心裡有了雙重期待，收到工資的那天，我比以往都要開心。
明天的午餐，我是不是考慮給自己加個雞腿？
最近為了湊徐從之的消費能力，我好久都沒買零嘴了。
但我高興得太早了。
剛發完工資的第一天，徐從之來上班，居然就穿了新衣服。
上衣，1999。
褲子，2999。
鞋，3999。
從頭到腳全是新的，褲子上的褶皺都還清晰可見。
我手裡抱著的文件沒拿穩，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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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狼狽地蹲下來撿文件，徐從之也在幫我撿。我紅著臉跟他說「謝謝」，但心裡還是一陣一陣的疑惑。
見我盯著他看，徐從之有點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衣角，「是搭配得很奇怪嗎？我早上買咖啡，灑了一身，臨時去街邊店隨便買的。趕時間，沒細看。」
天哪，隨便買的衣服居然上萬。
就算工程師的工資不菲，剛拿到錢也不能這樣大手大腳啊！
徐從之，你敗家，太敗家！兩個星期以來，我幫你省吃的苦心都付之東流了。
因為太傷心，我哭喪著臉從敗家子身邊走過，連一個字也不想再說。
徐從之伸手虛攔，卻好像很快意識到那樣不妥，沒有再攔。
過了一會兒，他到我工位來找我。
明明是上班時間，他卻摸魚，說的是午飯議題。
「杳杳，今天我們吃什麼？」
我婉拒：「抱歉哦，我今天有事，不跟你吃午飯。」
徐從之好像被我的態度驚到了，他猶豫著說：「需要我們幫你打包回來一份嗎？」
「不用，你和蕭易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吧，別管我。」
他仿佛還想問什麼，我卻直接扭身，跟客戶打起了電話。
語調是溫柔的，內心卻冒著火——呵，我幫你省的每一分錢，你居然都把它花在置裝上！
徐從之，我再也不要跟你一起吃飯了！
剩下的一天時間我都躲著他。
本來我和徐從之業務有交叉，需要溝通，但今天，我是能發郵件絕不打電話，能打電話絕不當面找他。
下了班，拎包就跑。
心情實在鬱悶，我找到艾琳工作的廣告公司，拉著她，撸串喝酒。
她詫異，「愁眉苦臉的，你這是品嘗到愛情的苦澀了？」
我憤然，「對。我要放棄徐從之。他根本就是個大冤種。」
聽完我義憤填膺的敘述，艾琳恨不得捧腹大笑。
「買件上千的衣服就算驕奢啦？你之前不也勒緊褲腰帶，想買個小香包嗎？是人都有虛榮心，隻要適度，就是能接受的。杳杳你再多觀察他幾天。」
「我還是很看好小徐的。」
我被艾琳說得有點搖擺，又想起她的情況，追問：「那你和蕭易呢？最近，他有意無意都會問我你的情況，想必也是對你有好感。」
艾琳抿嘴一笑，「正在計劃中。等成功了再告訴你。」
打我認識艾琳以來，她就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女子。
我就沒見過她這樣嬌羞的表情，大概，她是真心喜歡蕭易。
因為艾琳的開解，我決定再給徐從之一次機會。
尤其是第二天上班，看到徐從之又恢復了他往日樸素的滿身是零的裝扮，我更是笑容滿滿。
對嘛，錢要一點一點掙，也要一點一點花。量入為出，才是正途啊。
徐從之本來在發呆，見了我，立刻站起來。
「杳杳，昨天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我被他這當頭一問搞得有點蒙。
但是徐從之已經繼續補充：「我也猜不到你不高興的原因是什麼，不過我想，讓你開心一點總不會錯。」
「今晚下班，我請你去看電影吧？」
5
電影诶，單獨去看！那不就是感情升溫的曖昧前兆嗎？
我的心差點從嗓子裡跳出來，然後來一段舞蹈串燒。
徐從之把手機屏幕對著我，看見他選好的電影院，我滿腦子的粉紅泡泡都破了，趕緊制止：「不能去這裡！這個電影院在市中心商業區，不劃算。」
他無奈地笑了下，「可是我想請你。」
啊，徐從之這麼摳搜還想哄我開心，我已經很感動了。
可是看一場電影要花掉他 240，太過意不去。
我堅定地說：「我知道有一個地方看電影不花錢，我帶你去。」
「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絕對不讓錢花在它不應該花的地方。」
徐從之好像想笑，但終於忍住了，隻是很認真地說：「都聽你的。」
大概是我自作多情了，感覺徐從之看我的眼神，有點小溫柔呢。
我帶徐從之去了本市的 ZZ 電影博物館。
這裡每周五晚上免費放映片子。
我上大學的時候偶然知道了這裡，就成了常客。不過後來迷上其他愛好，這裡就來得少了。
徐從之在看見這家博物館的時候就有點別扭。他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是內心在糾結。
這是害怕佔便宜被嫌棄嗎？
我鼓勵他：「快進去吧，這裡的觀眾都是電影愛好者，既然是愛好，還談什麼貴賤，大家一起欣賞藝術，心靈共通，多好呀。」
徐從之被我說動，鄭重點頭，「對，是很好。這裡成立的宗旨，就是為了給愛好者們一個交流的平臺。」
我打小就被家人誇能言善辯，想不到徐從之說起大話，也是一套一套。
但是我們在休息廳等開場的時候，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他二話不說，就上來握住了徐從之的手。
「徐先生，您怎麼過來了？」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徐從之已經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上下左右搖晃，「您好，我今天是陪朋友過來看免費電影的。」
他嘴角彎起的角度，怎麼看都有點僵硬。
我皺眉問道：「徐從之，徐先生？這位是你認識的人嗎？」
徐從之扭頭看我，微微提高聲音，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的豆瓣 ID，叫徐先生。」
「哈？」
「我以前在這家博物館做過志願者，幫他們策劃過活動。」?
那個中年男人也立刻應聲：「是是是，以前徐先生幫過忙，所以我過來打個招呼——兩位的位置已經安排好了，我帶您進去吧。」
徐從之這才把此人的手松開，「麻煩了，其實您不用這麼客氣的。」
排除掉這個小插曲，其實今晚過得蠻愜意。
甚至劇院經理還免費贈送到場觀眾零食和飲料，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我和徐從之的座位中間擺了爆米花桶，我某次伸進去拿爆米花的時候，恰好碰到了他的手。
徐從之立刻縮回手，趕緊道歉。
他出聲引起了周圍人側目，我趕緊衝他比食指示意噤聲。
於是他幹脆湊近我，壓低聲音：「杳杳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6
徐從之的聲音帶點磁性，很好聽。
我本來開開心心地嚼著爆米花，突然覺得耳朵有點發紅發燙。
光影在徐從之的側顏上掠過，我看見他筆挺的鼻梁，還有微微抿起的唇角。
真的……好好看。
我要徹底淪陷了。
其實今天之前，艾琳跟我科普過無數戀愛理論。
比如，要注意節奏，不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比如，要張弛有度，不能讓對方看出你心急。
可是這些理論在實踐的時候都變成了臭不要臉的一句：「要是你故意，其實我也不介意。」
這回，我是明確地看見徐從之的耳垂，慢慢紅透了。
電影放完，在回家之前，徐從之又被剛才的劇院經理叫到一旁，「再聊點志願者的事情」。
我等他的空隙，恰好我媽媽撥過來視頻。
我跟媽媽闲聊了幾句家長裡短，突然眼角餘光瞥見徐從之的影子。
他正側耳聆聽經理的話，不時點頭。
昏黃的燈光把他輪廓暈染得極為溫柔。
我猶豫著說：「媽，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電話那頭爆發出興奮的尖叫，一聲比一聲高。我等了足足半分鍾才瞅到空，補充：「可是，有個問題！很重要的問題！那個男生他……好像很窮。」
回應我的是更激烈的叫聲。
我媽的嗓子都快破音了。
「韓杳杳，不要管他是窮是富，隻要男孩子人好，媽媽就沒意見。」
「再窮，還能有你爸當年窮？他那時候才是窮得叮當響，可是我們結婚三十年，你看他吵過我一句沒有？」
我爸也湊過來，大聲發表意見：「閨女，你放心追。爸爸就喜歡窮的！」
「大不了，回老家繼承咱家的養豬場。」
我忍不住捂著電話笑了。
回過頭，看到徐從之正站在不遠處。
糟糕，我跟爸媽八卦他，可不能讓他知道。我趕緊掛了視頻，回過頭衝他微笑。
徐從之手裡舉著兩隻雪糕，就是我們第一次去逛公園，我讓他買的那款。
「熱不熱，再來一根吧。」
甜絲絲的味道縈繞舌尖，誰說平價的雪糕不好吃呢？
我覺得徐從之就是最適合我的那一款。
我迫不及待回到家，想趕緊跟艾琳探討戀愛進展。
但是她正怒氣衝衝地在跟誰打電話。聽內容，大概是跟她老家的親戚討論外婆的病情。
我這邊洗漱完，艾琳才掛了電話，然後抱著我號啕大哭。
「我做了兩份兼職又剛發了獎金，五萬塊錢都轉給我舅，交手術費綽綽有餘，可他卻說，要放棄治療。
「我好說歹說，他都不聽，一口咬定，除非我給他二十萬，做他的誤工費、勞務費，不然不會讓外婆手術。
「杳杳，我哪來這麼多錢啊。」
我被艾琳舅舅的無恥貪婪驚到了。
剛剛我有多開心，現在我就有多憤怒。
我和艾琳在學校裡認識的時候，她還是個自信活潑的姑娘。
在她外婆生病住院之後，她臉上的笑容一天天減少，到了現在，即便是笑，也總是心事重重。
尤其是老家那個不靠譜的舅舅，更是把她當成搖錢樹一般。
偏偏他們家鄉的風俗，是由兒子給老人養老送終，外孫女根本沒有插話的餘地。於是舅舅拿捏住艾琳怕外婆受苦的心思，各種變著法子向她要錢。
這一夜，艾琳輾轉反側。我時不時聽見抽泣。
在這種情況下，我能為她做的事情非常有限。我悄悄跟爸媽發微信，請他們借一些錢給我。
家裡剛建了廠房，現金流緊張，但也給我了三萬。我剛畢業，自己存款也隻有兩萬多。
我把這些錢都打給艾琳，可是立刻被她轉回來。
「雖然杯水車薪，但是能多攢一點，總是好的。為什麼不要？」
「杳杳，房租你不要我分擔，一起做飯的菜錢也是你搶著付的。你幫我已經很多次了，我怎麼好意思再拿你的錢？」
艾琳的眼睛紅腫得像個核桃。
可是外婆是她最親近的人，我知道，以她的性格，要是因為拿不出錢而影響到外婆的身體，她會難過很久。
「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一定可以。」
艾琳擦了下眼角，把她微信置頂的對話框打開。
那個頭像我認識。
是蕭易。
7
艾琳帶上手機，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