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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香枝 3968 2025-01-10 10: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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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氣氛瞬間凝滯下來,陸含貞揚起一個勉強的笑。


    「不過也好,便是能去科考,我也不一定能中,你且看那朝堂中女官隻有寥寥數人,便該曉得女子科舉之艱難,如今我安心待嫁,日後夫婦一心,家宅安寧,何嘗不是另一種圓滿?」


    她故作輕松的安慰自己,可我明白,這些詞句中飽含多少不甘與心酸。


    這世道,ṱû₎從來都是如此艱難。


    我說不出一個不字。


    隻道:「別怪我直言,若是你出嫁之後,未來郎婿待你不好呢?生的孩子也仕途無望呢?那時你是否會後悔如今未曾下場一搏?」


    「有貞,科舉的確不是人生唯一要走的路,可婚嫁也不是,這兩條路,並不相悖,你若是想,大可以先科考一番,再來談論婚嫁之事。」


    「屆時你若是能高中做官,未來郎婿若是待你不好,你大可以挺直腰杆去教訓他一番,同樣是當朝為官,誰又比誰矮上一截?」


    我言辭激蕩,目光懇切,並非是慫恿,而是不甘。


    同窗六載,有貞贈過我筆墨紙砚,也曾將府中的木匠差事包攬給我爹,好讓我交得起束脩。


    這樣和善聰慧的一個姑娘,實在是不該困在那逼仄宅院。


    有貞抬起頭,頰邊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


    她慘然一笑:「有貞……有貞,我有時在想,為何父親要給我起這個名字,為何兩位兄長可以叫有睿,有明,為何落到女子頭上的,就非得是一個「貞」字?」


    「我朝女子不可單獨立戶改籍,若是入朝為官,便可以。」


    「香枝,我想明白了,便是為了這一樁小事,我也該去博一搏。」


    這哪裡是一樁小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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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分明是,日日夜夜,年年月月,將她困在陰湿角落的巨石。


    不過好在,她已經尋到紓解之法了。


    10


    三日後,有貞說服了陸大人,我們一同啟程入京科考。


    同行的,還有孟尋。


    以他的水平,便是考官瞎了眼也中不了,可他還是觍著臉跟來了。


    「就算中不了,也算是科考過一場,日後旁人若是罵我紈绔,也該考量考量,這買賣不虧!」


    我與有貞無奈,隻得帶著他。


    誰知剛入京沒幾日,在鋪子裡買筆墨紙砚時,便迎頭撞上了一個熟人——


    陳清河。


    三年過去,他早已沒了當時的清雋之姿,衣衫褴褸,破為落魄。


    那掌櫃的不住將他往外驅趕:「走走走!沒人要你的書畫,如今正要院試,別妨礙我做生意!」


    陳清河面上掛不住,抱著書畫退了兩步,陰冷的目光落到我們身上。


    他並未認出我,隻啐了一口:「呸!幾個丫頭片子還想高中?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去吧!」


    孟尋是個愛惹事的主兒,撸起袖子便要上前,有貞將他攔住:「如今我們是來科考的,可不是玩耍的。」


    孟尋這才退了回來。


    等陳清河走出鋪子,我才小聲問那掌櫃:「這是哪家的學子嗎?」


    那掌櫃的先是一笑,而後鄙夷道:「什麼學子?不過是西街一個潦倒秀才罷了,六年前僥幸攀上了尚書府家的小姐,以為能倒插門享富貴,卻不曉得那高門大戶哪裡有那麼好攀?」


    「然後呢?」


    那掌櫃笑了笑,不說話。


    孟尋遞過去一塊銀子:「快說,少賣關子!」


    「那小姐雖是個糊塗的,但尚書大人混跡官場,哪裡會看不出他的心思,不過兩三個月,便將那小姐許了人家嫁了出去,而這秀才也被絕了仕途。」


    「打發了他便是,為何要絕了仕途?」孟尋不解。


    那掌櫃神秘一笑,又小聲道:「當然是因為那秀才心思不純嘍!他不僅對那小姐甜言蜜語,還妄圖生米煮成熟飯,且還在外頭養了一房,這才惹惱了那尚書大人。」


    我蹙眉:「養了一房?」


    「是嘍,說來也怪,旁人養外室都養年輕嬌嫩的,偏生他養個半老徐娘,聽臨街賣胭脂的婆子說,那女子竟然還生養過,嘖嘖。」


    「那他被絕了仕途,外室如何了?」我追問。


    「一個無媒無聘的外室,自然是沒什麼出路的,每日裡跟著他吃糠咽菜便也罷了。」


    「對了,姑娘毛筆是要羊毫的還是狼毫的?」


    有貞隨意選了兩隻,我低下頭,久久回不過神來。


    我沒想到李秀珠當初拋下一切跟著陳清河來京城,過的竟然是這種日子。


    但人各有命,我隻呆愣了一瞬,便低頭選起了毛筆。


    11


    院試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我們三人備好了筆墨,預備試一試才學。


    誰知剛走到貢院門口,便被攔住了去路。


    「我這兒有帷帽,姑娘可要買一頂?」那婦人笑吟吟的問我。


    我這才注意到,貢院外的姑娘們,大多蒙著面紗亦或是帷帽。


    「考不上不打緊,可若是失了名節可就損失大了。」


    「要買嗎?」有貞問我。


    我搖了搖頭:「既到了如今的地步,比得便是才學和定力,若是再戴一頂帷帽,是否會讓考官疑心舞弊我不知道,但決計會影響筆力。」


    「我既站到了此處,如今最不在意的,便是名節。」


    我看著那婦人,一字一句,而後頭也不回的進了貢院。


    考試結束的很快。


    考完後,我精疲力盡,在客棧狠狠睡了一覺。


    放榜要等到半月後,有貞沒心思在京中玩耍,孟尋也趕著回去鬥蝈蝈,而我也沒盤纏住店了。


    於是商議一番,第二日便回了縣城。


    我爹見著我第一面便說:「別怕考不上,大不了再試一回。」


    我哭笑不得:「爹,都還未曾放榜呢,怎麼就曉得考不上了?你就這般不相信我這個做女兒的嗎?」


    我爹忙去打嘴。


    這次院試參試的學子不多,放榜也早了幾日。


    偏巧那日我爹帶我回了青雲巷,想要拿幾塊木料。


    一下牛車,便迎面撞上了巷子裡的張婆子。


    她不懷好意的笑:「喲,香枝都長這麼大了?聽你趙嬸說你還去參加院試了,可有考中秀才?」


    「她一個丫頭片子,哪有這麼大的能耐?無非就是拿著王啞巴的錢在書院釣郎婿,香枝,可曾釣中一個富家公子?」


    幾人笑得促狹,我爹氣得發抖。


    我不動聲色的冷哼一聲,旋即笑道:「考不考得上的,原也說不準,隻是張阿婆,聽說你孫子這回也去考了一遭,可有把握?」


    青雲街人人都曉得,她那孫子已經考了十來年,屢戰屢敗。


    張婆子臉上掛不住,強笑道:「這我哪裡曉得?不過男人嘛,到底是比姑娘家要強些的。」


    我淡笑低頭,不說話。


    念書的這幾年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便是與粗鄙者論道理隻會得不償失。


    實在是不值。


    我跟著我爹往巷子裡走,一行人還站在巷口吹噓聊天時,有快馬急停。


    而後是清脆的鑼鼓聲——


    「青雲巷王姑娘高中,喜報——」


    那報喜的小廝問道:「敢問王姑娘家在何處?」


    眾人呆愣了片刻,誰都不知道哪裡還有個王姑娘。


    直到有人驚詫出聲:「那王啞巴不就姓王嗎?莫非是……」


    狐疑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然後變成震驚。


    「香枝那死丫頭當真中秀才了?!」


    「你說話注意些,人家如今也是有功名在身了!」


    「當真是歹竹出好筍,李秀珠那般的品性,也能生出這麼有出息的孩子。十四歲便中了秀才,比起陳清河當初,也差不到哪裡去啊。」


    誰也沒想到,當初頂著私生子的名頭出生的王香枝,能有這般作為。


    一時之間,豔羨驚疑不定。


    我無暇顧及,拉著爹回了小院。


    晚上我爹親自下廚做了酒菜,邀了趙嬸母子同吃。


    一別數年,趙四已經長成了個身姿挺拔的少年。


    見了我,話還未曾說出口,臉先紅了一半。


    「香枝,恭喜你高中。」


    我遙遙舉杯,盡數飲下。


    趙嬸推搡了一把趙四:「你瞧瞧人家香枝,如今是秀才了,日後指不定有多大的出息,倒是你,十六七了還隻知道舞刀弄槍。」


    「文武本不相同,自是不能作比的。」


    趙嬸點頭稱是,夾菜時,又不動聲色的將趙四往我這頭擠。


    我爹抱著那卷報喜的卷軸,高興的喝了大半壺酒,直到醉到不省人事也不曾放開。


    趙嬸一邊打發趙四將他搬去裡屋,一邊同我攀談。


    「你爹苦了大半輩子,如今也算是熬到頭了。」


    「說實話,那時你阿奶想要將李秀珠嫁給你爹時,鄉裡鄉親都覺著不公,縱使你爹家底不豐,又身有缺陷,也不該受這樣的折辱,可他卻應得幹脆,你可知為何?」


    我收碗的手一頓:「為何?」


    趙嬸嘆了口氣:「因為他的阿娘便是同李秀珠一般的處境,隻不過他娘選擇一碗湯藥將孩子打去,卻不曾想,腹中的他已然足月,還是生了下來,卻因那碗湯藥成了個啞巴。」


    「所以他娶你娘,不是為了旁的,隻是為了你,他從一開始,就是隻想做你爹,而並非是李秀珠的丈夫。」


    我被澆築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從前我不是未曾想過這個問題,可我那時隻以為是他良善,所以待我便格外好些。


    如今想來,他的良善,比我所感受到的,還要多出十倍不止。


    這世上,竟真的有人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我而來。


    胸腔裡的某一處似乎被填充的鼓了起來。


    12


    我中了秀才,有貞中了案首。


    賀夫子說,若是要學業再精進一層,便該去白桐書院研學,那裡都是大儒名師。


    我與有貞離開雲蒙書院那日,孟尋前來相送。


    他扭扭捏捏了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看得急了, 將他拽到有貞面前:「有話就說,如此扭捏作態, 不像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倒像是書院裡那隻縮頭縮腦的王八!」


    孟尋「騰」地一下漲紅了臉, 將袖中的簪子舉到有貞面前。


    「有貞, 我自知學識不如你, 但日後一定會用功讀書,定不會叫你失望。」


    男未婚, 女未嫁。


    誰都知道送簪子是什麼意思。


    有貞拿起那支簪子, 孟尋一喜, 可下一瞬, 那隻簪子又被遞回他手中。


    「這簪子做工粗劣, 不是買的吧?」


    「是我……是我自己做的。」


    有貞笑了笑:「你雖素日裡沒個正形, 但好歹算是明白真心待人。」


    「你既明白我的真心, 又為何不收?」


    「因為這世上有比真心更重要的東西。」


    「什麼?」


    「我的前程,我的仕途。」有貞一字一句,目光如星。


    「孟尋, 我曉得你待我的真心, 但我如今想要的不是這個。我想科舉順暢,我想青雲直上, 我想青史留名, 我雖是個女子,但心中的貪欲不比你們男人少。」


    「我想要的很多很多, 但這其中並不包括情愛。」


    「所以,你的真心先收好吧。」


    孟尋有些氣餒:「你這算是拒絕我了嗎?」


    有貞扶了扶發髻,像是在扶珠釵, 又像是在扶那頂虛空的烏紗帽。


    她道:「也不算,日後你若是能與我同朝為官,我也能考慮考慮。」


    孟尋受了鼓舞一般, 拱手行了個禮,便吭哧癟肚的往回跑, 便跑還便嚷嚷著要挑燈夜讀。


    白桐書院在宿州,需走水路。


    我拉著有貞上了船,船夫剛將纖繩解開, 縮在角落裡的趙四這才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隔著一方碧波,他遙遙喊話:「香枝!你……你且安心去念書,我在青雲巷等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道盡了少年萬般羞澀。


    我剛舉起手想要回應他, 便被我爹摁了下去。


    他沉著一張臉, 搖了搖頭。


    不知是在說別理他, 還是在說不要他。


    我笑了笑,一息之間船已經離了岸。


    那少年站在岸邊, 捧著一顆真心, 等著我應答。


    我終是不忍, 回道:「別等任何人,有緣自會相見!」


    水波蕩漾,清風微寒。


    他不知回了句什麼, 被吹散在了風裡。


    但那都不重要了。


    我自有我的前程要奔,他自有他的長路要趕。


    不過是——


    於道各努力,千裡自同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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