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試探是那一句話——
“普通話很標準，學過播音？”
問完話，沈度觀察的是季翩翩的神態。
小孩不擅偽裝，如果真是傳媒系大二生，根本不用緊張，隻會脫口而出一句“當然要標準”；反之則……一目了然。
不是音樂生不是美術生，但的確是藝考生。
告訴李星橋嗎？
沈度腦中閃過小孩委屈得要哭不哭的模樣——
等等吧。
難得來一次遊樂園。
十分鍾後，到了遊樂場。
按理說冬天的遊樂場是淡季，但恰逢寒假，N市又是個大都市，不說旅遊，本地學生來瘋玩得也不少。
所以遊樂場外人很多，不像暑假那樣人擠人，但取票處也得排隊。
站在沈度身邊，季翩翩算是明白了什麼叫“人形視線收割機”。
人少還不覺得，一旦在這種年輕人聚集的地方，沈度簡直自帶聚光燈。
不經意抬頭看他的，隊伍裡頻頻回頭偷瞄的，還有拿著手機躍躍欲試想偷拍的。
李星橋早習慣了，見怪不怪的他依舊和蔣沐雪膩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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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翩翩：“……”手腳都不知道放到哪兒了！
更要命的是，盯著她看得人也多，無數女孩的視線中都透漏著兩個字：打量。
她們顯然誤會了，以為她是沈度的女朋友。
這打量的視線裡充斥著另外兩個字：就這？
嗚。
對不起了。
連就這也不是！
沈度叫了聲李星橋。
李星橋抬頭看他：“幹嘛？”
沈度：“你排隊取票，我去買點喝的。”
李星橋：“兩杯奶茶，一杯全糖一杯三分，要熱的。”他十分自覺，幫自己和蔣沐雪點完單。
沈度應了聲，又看向季翩翩：“喝什麼？”
季翩翩抬頭看他：“我和你一起吧。”
沈度沒出聲。
季翩翩忙解釋：“四杯喝的，學長一個人不好拿吧。”
沈度：“也是。”
說這話時，季翩翩是真心想幫忙，等和沈度一起出了隊伍，單獨走向飲品店後——
季翩翩幡然醒悟：好一隻心機汪！
這獨處的機會，季翩翩你狂妄了！
沈度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性子，尤其本人又生得如此招搖，看著就是話少人冷怕麻煩。
誰看他第一眼，怕都是會有這樣的印象。
可事實上他本人細致周道情商高，並不會讓人覺得尷尬，至少季翩翩在他開口第一句話後，就忘了緊張和拘束。
沈度闲聊著：“我普通話一直不太好。”
季翩翩詫異道：“不會啊。”完全聽不出來。
沈度故意用方言說了一句。
季翩翩：“！”
沈度眼尾帶了笑：“是不是很奇怪？”
“嗯……”季翩翩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很好聽。”
其實她聽不懂他說了句什麼，但是這低沉的聲線和舒緩的腔調，耳朵都酥掉啦！
沈度眼中笑意更深：“真的？”
季翩翩點點頭，認真道：“你的聲線好，而且發音的位置準確，咬字的重點是清晰的……”
她不小心說了一大堆專業上的東西，趕緊停下。
誰知沈度竟微微頷首，認同道：“原來如此。”
季翩翩心驚膽戰的：“嗯……課上老師有講。”
要命，幹嘛要聊這個，她不會說謊，怕不小心坑了蔣沐雪。
沈度給她的引導偏偏又恰到好處：“學到了。”
季翩翩一個沒忍住，又多說了一點點。
沒事吧，她畢竟是傳媒系大二的學生，懂這些很正常！
飲品店倒是不用排隊，等他們回到遊樂場門口，李星橋也取好了票。
大冷天能捧著一杯熱飲，別提多舒服了，李星橋謝了又謝，蔣沐雪衝季翩翩眨了眨眼。
季翩翩：“……”
很心虛，但不是蔣沐雪腦補得那樣！
寒假人多，遊樂場的各個區域少不了要排隊。
李星橋做過攻略，開口便是：“我們先去過山車吧，趁著人還行，多玩幾次！”
他話音剛落，轟地一聲，從頂點落下的過山車裡，嚎叫聲可謂魔音穿耳。
季翩翩抬眼看去，瞬間被這三百六十度倒掛的過山車給驚得後背一涼。
這、這麼嚇人的嗎！
李大膽嘿嘿直笑：“刺激啊！”
蔣假慫湊近他嚶嚶：“看起來很嚇人。”
李星橋：“放心，有哥哥在。”
蔣沐雪眼巴巴看他：“星橋哥要一直牽著我……”
李星橋：“當然！”
面對這硬塞過來的狗糧，季·真慫·翩翩已經毫不在意了。
這玩意，她上去會死的！
但是不玩的話……
會不會掃大家的興？
沈度看了眼季翩翩，開口道：“你們去，我不上了。”
李星橋：“啊，為什麼不上？來遊樂場不坐過山車，你來幹嘛！”
沈度冷笑。
李星橋：“！”操，他還真知道他是來幹嘛的。
李憨憨忍著心酸，道：“玩吧，要不來這……”
沈度十分堅決：“不。”
李星橋：“……”大爺又在鬧什麼別扭！
沈度淡定道：“我害怕。”
李星橋：“？？？”
你怕個鬼啊你這個極限運動愛好者！
沈度斜他一眼：“不行？”
李星橋有求於人隻能乖乖聽話：“……行。”
您說什麼都他媽行！
蔣沐雪看向季翩翩，季翩翩哪能錯過這天降好機會，趕緊道：“那我也不上了。”
李星橋眨眨眼。
蔣沐雪以為自己看透一切，嘿嘿笑道：“那翩翩你陪著沈學長去別處看看吧。”
季翩翩對此也是有些慫的，她不是慫自己的顏控屬性暴露，她更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把蔣沐雪給賣個一幹二淨。
前車之鑑，猛如虎啊！
然而蔣沐雪好了傷疤忘了痛，巴不得她和沈度獨處到天亮。
季翩翩隻能不停提醒自己：少說少錯，不說沒錯！
沈度看了眼園區地圖，道：“你們先在這邊玩，我和季翩翩去天幕影城看看。”
季翩翩：“！”
天幕影城，她最想去的地方。
沈度察覺到小孩的情緒，嘴角壓著笑意：“那邊不用排隊，還不冷。”
季翩翩面上不動聲色，心裡瘋狂點頭：
還能看、環、幕、電、影！
哪怕是拉片拉到吐奶，季翩翩對電影的愛依然不減。
蔣沐雪哪會不懂季翩翩，捂嘴笑道：“好好好，你們快去吧！”
終於遠離了可怕的過山車，還能去最想去的天幕影城……季翩翩心裡別提多開心了，她跟在沈度身邊，小聲說了句：“謝謝。”
沈度：“謝什麼？”
季翩翩說不出口，但她心裡明白：
沈度是為了照顧她，才不去坐過山車。
眼看少女又咬上了下唇，沈度笑道：“我是真的怕。”
季翩翩：“……”
沈度眼尾看她，漫不經心地：“男人就不能恐高了？”
季翩翩一怔，忙抬頭：“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是瞧不起他，她……
一抬頭，撞進了那雙含著笑意的漆黑深眸。
瞬間忘了要說什麼。
沈度不動聲色地別開視線，一本正經道：“我啊，恐高、惜命且慫。”
季翩翩：“……”
沈度：“還怕黑，十分需要李大膽的保護。”
季翩翩噗地一聲笑出聲，語調也輕快了：“怕黑的明明是李學長！”
她聽蔣沐雪說過，有一次N大碩士樓停電，李星橋在路燈下待了一個小時，寧死不回黑漆漆的像極了森林古堡的宿舍樓。
李大膽，是反義詞！
-
天幕影城也是遊樂場的項目之一，並不是真的會放長達兩小時的電影，而是弄了一些普通影院無法配備的三百六十度環幕。
這裡的片子也是特別為這種環幕制作的，能做到裸眼3D的身臨其境之感。
小孩子們特別喜歡。
季翩翩從進來的那一刻，就被狠狠抓住了視線。
其實這裡呈現的隻是一些特效，一些目前很難運用到影視中的技術。
季翩翩學得編導專業也不涉及這些知識，隻是她個人非常喜歡，喜歡這種浪漫唯美、不切實際的“幻象”。
看完一次之後，沈度問她：“再看一次？”
季翩翩：“好啊！”
兩人連看了三次之後，季翩翩對沈度徹底沒了心防。
那“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的八字真言早飛到不知哪個過山車上去了！
季翩翩和沈度聊著聊著，就開始秀專業知識，說起了自己最喜歡的電影，也說到了一些特別喜歡，但不那麼看得懂的片子。
說到激烈處，她恨不得現場拉片，一帧一帧地講給他聽。
沈度無疑是個極好的傾聽者，偶爾搭幾句話也是恰到好處，讓人興致勃勃，談興更濃。
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說到了這個話題——
沈度問得相當自然：“編導專業對文化課要求怎麼樣？”
季翩翩毫無警覺，順著他的話沮喪道：“……很高，是所有藝術類中最高的。”想考最頂尖的院校要超本科線很多的！
沈度看著眉頭蹙起的女孩，不動聲色地問了句：“你平時能考多少分？”
季翩翩癟嘴道：“上次期末考，我才考了三百九十八分。”
四百分都不到，她可真是太廢了！
話音剛落，季翩翩倒吸口氣。
她、剛、才、說、了、什、麼！
驚起一身冷汗的季翩翩轉頭看向沈度，烏黑圓潤的眼睛裡寫滿了絕望。
看著小孩的可憐模樣，鬼使神差的……
沈度說了三個字：“不許哭。”
第20章 相完親了 [VIP]
季翩翩本來沒想哭, 她隻是如遭雷劈、萬念俱灰、絕望至極而已……真、沒、想、哭。
可聽到沈度這句話後——
吧嗒。
眼淚滾落。
他們還在天幕影城，每次開場前都有五六分鍾的入場時間。影廳極大，而且各個角度看到的都不一樣, 他們每看一次換一個方向, 為得是多角度體驗環幕樂趣。
這次剛好坐在了一個偏僻的角落, 周圍都沒人。
沒開播前，廳內是全亮的, 冷冽的白熾燈打在女孩細滑的面龐上，襯得像白瓷, 她眼睫長且翹，沾了淚水後湿漉漉的, 本就微垂的下眼睑，此時更顯無辜和委屈。
女孩哭得無聲無息，但眼淚大且多，抽噠噠的小鼻尖透紅，難過得像被全世界欺負了。
沈度忍不住罵了自己一句。
“我……”沈度神態間難得有些無措，腔調也遠不是之前那般從容, “我剛才不是在兇你。”
他讓她不許哭, 隻是不想她哭。
季翩翩點頭，因為這動作, 湧出眼眶的淚水又順著臉頰滑落。
男人輕嘆口氣，努力放軟聲音，溫聲道：“別哭。”
季翩翩說不出話，隻能再點點頭。
沈度：“……”
乖得不像話, 但止不住眼淚。
看得出她在努力讓自己不哭, 可眼淚不像她本人這般聽話。
到底是沒忍住, 沈度抬手, 在小孩柔軟烏黑的發頂按了按，低沉的嗓音裡略帶無奈：“小孩子。”
季翩翩鼻尖酸得像被擠了檸檬水，她努力擦幹眼淚，但揉得眼睛通紅也沒用。
“學長……”她一開口，鼻音加哭腔，再加上哀求的音調，糯得像透白的雙皮奶，“你、別告訴李學長好不好。”
沈度：“……”
季翩翩哽咽著，她後悔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沐沐真的很喜歡李學長……”
沈度沒看身邊的女孩，直視前方問她：“你們是今年的藝考生？”
季翩翩：“嗯……”
沈度：“高三了？”
季翩翩隻能繼續應道：“嗯。”
到這地步，季翩翩哪還會想不明白。
她是傻了點，但也沒傻到掉進坑裡還不知道的地步。
難怪會約她來遊樂場，難怪還能再和沈度見面……
原來是為了套她話。
李星橋並沒有完全相信蔣沐雪，他是故意讓她們放松警惕，等著一擊必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