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說：「林蕭蕭，強扭的瓜不甜。」
6
十幾年前我跟程煜是一個大學。
我們倆都挺有名。
我是有名的暴發戶女兒。
他是有名的落魄戶帥哥。
不知道哪條小道消息說，他爸欠了幾百萬想跑路，半路上被車撞死了。
他媽突發腦梗住進了醫院，於是他剛上大學就要身兼數職，付醫藥費還債。
那時候，不論是社團、聚餐、活動，還是有女生攔著給他表白，他都隻有冷冷一句：「打工，沒空。」
還好，我從來不去幹那阻止他賺錢的傻事。
我當時僅靠一句話就讓他有空了。
「五分鍾一千塊，能聊嗎？」
我清楚記得當時他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冷酷的面孔微有波動，回了句：「徹夜長談？」
奈何當時我隻有一月十萬的零花錢，也就是說，隻能跟他聊一晚。
「聊個一小時的吧。」我想了想，這不得放長線釣大魚嘛，我總不能跟他聊一晚等下個月再聊吧？
「你喜歡我？」他倒是很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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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挺喜歡。」我更直白。
「喜歡我什麼？」他眼眸沉沉看著我。
這問題我答不上來。
因為喜歡就是喜歡啊。
但我還是思考了一番，一臉認真地說：「喜歡你長得帥。」
程煜笑了：「長得帥還能當飯吃了？」
我看得一愣，第一次見他笑。
他笑起來的樣子，更帥了啊！
於是我就這麼看傻了。
直到他問：「你叫什麼？」
我才回過神，他還不知道我名字呢。
我揚出笑臉：「林蕭蕭。」
7
那之後我總去找程煜聊天，他也隻有在面對我的時候，不那麼冷冷冰冰。
我們意外地聊得來。
他其實不是大家眼裡的冰山帥哥，他心裡頭有的是五彩繽紛燦爛多姿的世界。
他喜歡陽光灑落的草地，想在有風的地方奔跑。
想要自由，想要無所牽絆地飛。
我們總是聊著聊著，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跟他的關系飛速發展，好像漸漸因金錢建立的關系變了。
從他的口中，我知道傳聞是真的，他爸真的欠下幾百萬跑路了。
但不同的是，他媽沒有腦梗，而是得了腦癌去世了。
我試圖開口安慰他，可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是那麼無力。
他隻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叫我別說話，隻需要靜靜地聽。
我知道，他最後需要的自尊，那就是不用我可憐他。
忘不了那晚的星星，真的很亮。
他跟我說：「小時候我媽說，人死後會化作天上的一顆星。」
「以前我從來不信，但現在我願意去相信了。」
「你說，人真會變成星星嗎？」
那一刻，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
我牽住他的手，用力牽緊，心裡默默說了聲，會的！
8
我以為我們的關系是在慢慢改變的，直到自稱是程煜青梅竹馬的秦晚出現了。
她是新入學的學妹，之後便總追在程煜身後跑，嘴裡還總膩膩歪歪地喊著什麼「程煜哥哥」。
我跟程煜聊天的時候，她跑過來說：「程煜哥哥，你不是說要去打工嗎？我陪你一起去吧。」
看她那矯揉造作拽著程煜衣角的樣子，我瞬間不爽了：「妹妹，沒人教過你打斷別人說話是很沒禮貌的嗎？」
「程煜哥哥，這個姐姐是誰啊？我剛剛急著問哥哥，不是故意打斷你們的。」她急著解釋，像要哭了一樣。
「晚晚，你先到旁邊等下，馬上就好。」程煜開了口。
她便可憐巴巴地走到一邊去，故作可憐地蹲在旁邊抱作一團，好像被遺棄了一樣。
那樣子實在扎眼，令我難受。
「程煜，我不喜歡有人聽我們說話，要不你讓這個好妹妹先回去？」我皺了眉頭。
程煜大概知道我不自在，對她說：「晚晚，你先回去吧。」
「程煜哥哥，你還要跟這個姐姐聊很久嗎？」秦晚楚楚可憐，「好不容易才能和哥哥一個學校的，我不想走！以前也都是哥哥去哪兒我去哪兒呀。」
程煜拿她沒辦法，看了我一眼。
我不看他的眼神，撇過頭去，視若無睹。
秦晚見程煜要向我請示，眼圈瞬間就紅了。
「程煜哥哥是喜歡這個姐姐，不要晚晚了嗎？」
「哥哥以前不是說，會一直照顧我的嗎？」
「妹妹，我跟你程煜哥哥有話要說，這兒真沒你什麼事兒，回去哭吧。」我無奈了。
「我又沒跟你講話！」秦晚像是受了什麼刺激，衝我大喊。
最後，秦晚哭了，程煜帶她走了。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沉默了。
9
程煜再來找我的時候，已經是一個禮拜後了。
那天他很開心，他說他有錢了。
他還說雖然十幾萬不多，但起碼能填點他爸留下的窟窿，他又說他找到了新的好工作，說不定以後一炮而紅，他就能把債務還清了。
說到最後，他說：「那天晚晚的事情對不起，她總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希望你別生氣。」
我很想問他，秦晚的事情為什麼要你道歉？
你是以什麼身份給她道歉？我有那麼小氣嗎？
可我都沒說出口，我努力擠出笑容：「沒事兒，恭喜你啊，前途無量啊。」
他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連忙問我：「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我隻是搖頭，一直搖頭說沒有。
我哪能告訴他，我確實氣，但是我不是氣他那天帶著秦晚走了，我是氣他要代秦晚向我道歉。
明明聊了這麼久，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他不是心知肚明嗎？
可所有的小情緒就是憋在心裡，我一個字也說不出。
程煜又問：「林蕭蕭，你還好嗎？」
我隻冷冷吐出一句：「你應該不需要到我這兒賺外快了吧？」
程煜像是突然被擊中了一般，沉默了。
空氣凝固了幾秒，他才說：「嗯，不需要了。」
10
那之後，我沒再見過程煜。
但我聽說，他跟秦晚形影不離。
甚至學校論壇裡在打賭，秦晚到底是不是程煜的女朋友。
「樓上的朋友，兩人天天膩在一起，怕是早就結成連理了。」
「據我的觀察，秦晚喊程煜哥哥，兩人不一定是戀人關系。」
「喊哥哥是情趣，樓上的懂不懂？」
「什麼惡俗情趣？就不能是純潔的男女之情？」
「我看不說什麼哥哥妹妹的，兩人顏值倒是很般配。」
我刷了一遍又一遍的帖子，心裡很是怄氣。
我想，這錢怕是白花了。
11
錢沒白花。
程煜到底還是來找我了。
這一次，秦晚沒跟著他，他是一個人來的。
「你的好妹妹沒來嗎？」我笑。
他眸子沉了又沉：「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是我不該帶晚晚去。」
我這才發現，他臉上頹廢的神色，也才看到他白皙的臉龐生出了胡渣。
他跟我講，他是想一飛衝天的。
他又說，秦晚是多麼開心地去劇組看他。
雖然他隻是個男 n 號，但是他依舊相信他是可以出頭的。
可是當他拍完沒幾集的戲份，他發現秦晚被制片人纏上了。
他當然要護著秦晚了，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啊。
可是他要護著她，制片人就要刪他的戲份。
他帶著秦晚利利落落走出片場之後，他的鏡頭一瞬間被刪得幹幹淨淨。
不僅鏡頭被刪了，錢也要退回去。
可是拿來填補窟窿的錢，又怎麼要得回來呢？
「所以你想要我給你錢？」
他說：「我隻要借用一段時間。」
我們沉默而立的時候，秦晚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了。
「程煜哥哥，你怎麼又來找這個女人？」她陰魂不散地拖拉著程煜的衣袖。
程煜溫和地對她說：「我找她有點事，你到一邊等我。」
「是不是因為哥哥戲份的事情？我會去求陳制片把哥哥的戲份加回來的，哥哥你不要跟這個女人說話行不行？」她半是撒嬌半是委屈道。
「晚晚，別鬧。」程煜收了和氣，有些厲聲對她說。
她氣憤地瞪了我一眼，甩掉程煜的衣袖，撇嘴走到一邊。
「對不起，晚晚的脾氣不好。」程煜對我說。
這已經第二次，他為了秦晚向我道歉。
心中不快已經達到了極致，我不惱，反而笑了：「我這個人呢，向來不喜歡借錢。」
「這樣吧，我給你二十萬，買你做我男朋友。」
「你放心，等我玩膩了，我就讓你走。」
我依舊笑著，他卻陰沉了臉。
我問：「二十萬不夠？」
他直挺挺站著，咬著牙說：「夠。」
「那你去告訴你的好妹妹，以後你就是我林蕭蕭的男朋友。」我抬眸直視他的雙眼。
他的脊背抖了抖，沉默了好一瞬才擠出一句：「好。」
後來呢，秦晚又哭了，隻是這次程煜沒跟著走。
12
二十萬。
程煜成了我的男朋友。
秦晚倒是陰魂不散，又跟在程煜後面「哥哥哥哥」地叫著。
於是校園裡出現了一幕詭異的場景：
程煜冷臉跟著我，他身後跟著笑臉的秦晚。
你要問我是什麼臉？
那肯定是笑臉。
我笑得很張狂，說：「秦晚妹妹，你哥呢，現在是我對象。你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嫂子？」
秦晚的臉瞬間黑了，黑完又變紅了，怒氣衝衝對我說：「林蕭蕭，你算我什麼嫂子？不就是仗著你有幾個臭錢嗎？」
我有幾個臭錢？
看來程煜對他的好妹妹是毫無隱瞞的。
我笑了，說：「你哥就是喜歡我的臭錢。」
她隻能憤恨地看著我，又拉拉她好哥哥的衣袖說：「程煜哥哥，你非要林蕭蕭的錢嗎？我也可以叫爸爸給你的。」
程煜臉上沒什麼血色，神色平靜：「晚晚，我欠你們的，已經很多了。」
秦晚還想說什麼，程煜又緊接著道：「如果你還要說什麼，那以後我連把你當作妹妹都不能了。」
秦晚隻能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咬著牙氣憤地跟我說：「林蕭蕭，你給我等著！」
我露出微笑，衝她比了個口型：「我等著。」
13
秦晚吃了憋，我本來應該高興得不行。
但學校論壇裡，開始流傳我的風言風語。
程煜秦晚是青梅竹馬，金童玉女。
那麼我這個突然插足到兩人中間的人，便成了他們口中下賤不要臉的第三者。
「林蕭蕭肯定是仗著自己有錢，糾纏程煜。」
我有錢沒錯，但我也沒糾纏。
「插足別人感情，知三當三，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請問是秦晚趴你耳邊跟你說她和程煜是一對嗎？
我一邊翻著最火的樓一邊吐槽。
沒想到傳來傳去，我跟程煜的事情變成了他和秦晚是一對恩恩愛愛小情侶，我仗著自己有點錢，非得去糾纏扒拉程煜要他分手，鬧得他跟秦晚不得安生。
程煜又在找劇組，他從場地回來之後，我第一件事情就是跟他說：
「程煜，我要你告訴所有人我是你女朋友。」
程煜沉默站著，垂眸不說話。
「你心裡念著秦晚？」
聽到這話，他這才對上我的眼睛，啞聲道：「不關她的事。」
「二十萬，你願不願意去說？」我又冷冷重復了一遍。
程煜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有我讀不透的情緒：「林蕭蕭，強扭的瓜不甜。」
我失笑，到底是我拆散了金童玉女。
如果他真那麼大張旗鼓承認我，那他的好妹妹秦晚該有多傷心啊。
我不知道最後我是怎麼跟他說的，隻記得心裡有好涼好涼啊，從來那麼那麼涼過。
我好像說了，那不用了，我玩膩了。
又好像說了，你去找你的好妹妹秦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