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忽然夾起自己的雞腿，放進了我碗裡。
他笑。
「這個，給你。」
我一怔。
「你……你不喜歡吃嗎？」
「喜歡啊，但，給你。」
我一怔，抬頭，葉盡正撐頭看著我笑。
撞進他盛滿笑意的目光，我心顫不已。
一天天過去，葉盡還是在肉眼可見地變瘦。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於是這天中午，我跟他說：
「葉盡，你今晚跟我回家吃晚飯吧。」
葉盡正吃著飯，聽了我的話，他一呆，好久，他搖了搖頭：
「不用。」
我一愣，換了個說辭：
「你不吃飯長不高的呀，你現在多高啦？」
Advertisement
「一七二。」
「能長到一米八嗎？」
「幹嗎非要長到一米八？」
「別的女孩子都喜歡高的男生呀。」
他抬眼瞄我，沉默了會兒，淡淡開口：
「那你……你也喜歡高的嗎？」
我想了想，點頭：「嗯。」
他猶豫了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那我去。」
7
於是放學後，我帶著他回了家。
吃過飯後，他開始跟我媽搶著洗碗。
少了洗碗這項活後，我媽便在我旁邊坐下看電視。
電視裡正好放著偶像劇裡男女主結婚的畫面。
我媽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嘮起嗑來。
「哎呀小臨，你以後找對象啊，就得找小葉這樣勤快的。」
話音剛落，廚房裡傳來一聲碎裂聲。
我連忙跑去廚房，見葉盡紅著臉，手足無措地看著地上的碎片。
看見我，他更慌了，低頭就去撿碎片。
我連忙制止他。
「別碰——」
可我還是慢了一步。
再低頭看去時，葉盡的手上多了一抹紅色。
我一邊去找紗布，一邊叨叨他。
「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後，解釋：
「聽見阿姨的話，一緊張，就……」
我媽，我媽剛說什麼了？
想起來後，我悄悄紅了臉。
找到紗布後，我便開始幫他處理傷口。
包扎完，我一抬頭，就見他嘴角揚得飛起，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我蹙眉，這孩子傻了吧，受了傷還笑這麼開心。
「笑什麼？」
他一愣，笑容收斂了些。
「沒什麼，就……感覺你好像很擔心我。」
「對啊，擔心你怎麼了。」
他直直看著我。
「嗯，我……挺高興的。」
我一怔，臉上溫度漸高。
我連忙倒了杯冷水喝。
葉盡靜靜地看著我。
「易臨，好喜歡你……」
「噗——」
我一口水噴了出來，臉更紅了。
葉盡一怔，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家的飯菜啊……」
我看著他，黑著臉扯了扯嘴角。
「葉盡，不會斷句可以不斷。」
他表情委屈：「明明是你自己打斷我的嘛……」
「明明是你……」
他伸手朝我比了個噓：「嗯，是我的錯。」
我一愣，他好乖。
8
十一月，學校要舉行運動會。
葉盡是體育生，賊厲害的那種。
聽說他要參加短跑比賽後，我便和他說，到時候我去給他加油鼓氣。
他看著我一笑：
「還是算了吧。」
我一怔：「你什麼意思？」
他勾唇，眼睛彎成一道橋。
「我怕我到時候光顧著找你，忘了朝前衝。」
我輕輕一笑。
比賽當天，我還是去了。
果然如同學所說，葉盡賊厲害。
他毫無懸念地贏了，第二名落後了他長長一大截。
跑到終點的時候，他迷惘地四處張望著。
我朝他招手：「這裡！」
我扔過去一瓶礦泉水，葉盡伸手穩穩接住。
他擰開瓶蓋，仰頭猛灌著。
喝了幾口後，他把剩下的水倒上頭。
發絲被打湿，他隨意地甩了幾下頭，站在原地喘著氣，久久地衝我笑著。
我望著他，也忍不住跟著他笑了。
秋風漸起，旗幟飄揚。
那一刻，我分不清是風動，還是幡動了。
放學時，葉盡說老師留他有事，要我先走。
我點頭，獨自走了。
路過第一次遇見葉盡的那個巷子時，我眼前忽然一黑。
有人勒住我的脖子，拖著我走。
我害怕起來。
空氣安靜了幾秒。
而後，沒有來由地，綁我的幾個人忽然開始對著我拳打腳踢。
一下是腿，一下是肚子……
好痛……
我緊咬著唇，怕得哭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群人才停止了動作。
其中一個人踹了我一腳。
「易臨是吧，告訴葉盡那小子，叫他收斂著點，別他麼總出風頭！」
巷子裡忽然安靜了會兒。
「嗒——」
是自行車停在地面的聲音。
然後，周遭忽然傳來了些打鬥聲和慘叫聲。
「有事兒衝我來，欺負女生算什麼男人！」
我恍恍惚惚的，終於回過了神，是葉盡！
腳步聲朝我靠近，忽然，我頭上的麻袋被扯掉了。
睜開眼，葉盡正蹲在我面前，滿臉慌張。
那群人屁滾尿流地跑了。
葉盡看著我，伸手顫抖著抹掉我臉上的淚水。
他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他聲音越來越小，抱住我，低聲抽噎起來。
我摸摸他的頭：「沒事，不疼的，我不疼的。」
他卻無動於衷，一直在說著「對不起」。
我無奈一笑。
「你幹嗎啊，哭得比我還慘。」
我還是有些好奇，問他：
「那些人，是誰啊？」
葉盡低下頭，目光閃躲。
「今天短跑比賽，落我好遠一段距離的第二名。」
我一怔，原來如此啊。
可經歷過這件事後，我沒有想離他遠些，相反，我更信任他了。
可葉盡的情緒卻一直不大對。
第二天放學時，我在葉盡班級門口等他一起回家。
看見他，我一笑，可他卻冷著一張臉。
回家路上，我努力講著班裡的趣事，活躍著氣氛。
可他還是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快到他家時，他忽然轉身看著我。
葉盡深吸一口氣，開口：
「我們以後，要不，還是別來往了吧。」
他懊惱自責：「我總是給你帶來麻煩……」
我一怔。
果然，他還對昨晚的事耿耿於懷。
我故作輕松地打他一下。
「喂，我是因為你才被欺負的，你不想著保護我，反倒想著逃跑啊！」
他慌忙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以後你就負責護送我回家了。」
「我……」
「別我我我了，就這麼說定了啊。」
我轉頭就走。
身後，葉盡搖搖頭，喃喃道：「真拿你沒辦法。」
9
這幾天，葉盡去外地參加比賽了，說是周一才會回來。
周日晚上十點，忽然有人敲門，我開門一看，是葉盡。
他一臉歡喜地看著我，手裡提著一大袋零食。
他一張臉通紅，還喘著粗氣，像是一路奔跑過來的。
看著我，他嘴角咧上了天。
「易臨！我比賽拿了第一！」
我一笑：「恭喜啊！」
我讓他進來坐。
剛坐下喝了口水，他就又迫不及待地說：
「還有還有……我跟 A 大籤了約，隻要高考考得不太差，就可以保送 A 大！」
我一愣，A 大是國內有名的學校。
我學到死也考不上的那種。
我一邊努力扯出笑來祝賀他。
一邊又在憂愁著，可我考不上 A 大啊。
葉盡見我一副憂慮的表情，笑容一斂。
「怎麼了？你……不開心嗎？」
我搖頭。
「沒有……我在想，我要多努力，才能考上 A 大。」
「沒事，實在考不上，咱倆考近一點也行嘛。」
高考後，我報考了一所離 A 大隻有一小時路程的學校。
越臨近開學，我心裡越不安。
我總感覺，我離葉盡越來越遠了。
就好像他在跑道上飛馳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而我卻隻能望著他的背影，怎麼追也追不上。
於是，開學前。
我趁著和葉盡壓馬路的時候，跟他告白了。
那時他正仰頭喝著飲料，還優哉遊哉地搖頭晃腦著。
我抬頭看向他，開口：
「葉盡，在一起嗎？」
他一愣，朝我瞥來。
他目光飄忽起來。
下一刻，他低頭，語氣一沉：
「我們……就維持現在這樣的關系不好嗎？」
我心一涼，輕輕點頭附和他。
夜色下，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木木地望著頭頂的星空，再沒說過半句話。
晚上，我躲在被子裡，沒忍住湿了眼眶。
那是我第一次，哭得像葉盡一樣丟人。
我在想，會不會是我會錯了意。
或許葉盡他……根本沒喜歡過我。
10
上大學以後，葉盡和我聯系的頻率大大降低。
有時我上午給他發消息，他到晚上才回。
我不禁想，和他表白時他敷衍了事。
如今，他也對我越來越冷淡。
他該不是在忙著衝別人搖尾巴吧。
想著，我心裡難受，好幾天沒再主動跟他發消息。
好在事實證明，他似乎並沒有。
軍訓結束以後，葉盡終於主動給我發了消息。
「有空嗎，過兩天我來看你唄。」
我一喜，可還是有些賭氣。
「大忙人平時消息都沒時間回，還有時間來看我啊。」
很快，他回了段語音。
點開，他拖著長音，尾音嬌嬌的：
「對不起嘛——」
我心一顫，僅僅是三個字，我就忍不住原諒了他。
「那周日下午吧。」
「好嘞。」
他秒回，還發來一張小狗搖尾巴的表情包。
我看著那表情包，忍不住笑了。
「像你。」
他又回了條語音，語氣無奈。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周日，他來找我了。
見到我的第一刻，他就伸手想摸我的臉，卻又忽然在空中停住了動作。
他笑，寒暄道：「變黑了呢。」
我緊張起來。
「不是吧，我都化妝了你還看出來，有那麼明顯嗎？」
「有啊。」
我捶他一下：「情商真低。」
我帶他在校園周邊逛了逛。
時間過得飛快，夕陽落下，他該走了。
走之前，他和我說：
「對了，我給你打了點錢，去買點吃的吧。」
我打開手機，發現他給我打了一千。
我緊張起來。
「你哪來的錢？」
他目光閃躲，結巴起來。
「呃，比、比賽獎金。」
我擰眉，他這人最不擅長撒謊了。
我拖長了聲音：「說實話——」
他低下頭：「我……我賺的。」
「怎麼賺的？」
他撓撓頭：「還能怎麼，就是些體力活唄。」
我一聽，緊張起來。
「幹體力活多傷身體啊，你好好訓練就行，別因小失大，不值得。」
他乖乖點頭：「嗯，好，我聽你的。」
說著，我打開手機，想把錢轉回去。
他卻阻止了我：
「就是給你的，收著。」
「我又不缺錢，給我錢幹嗎。」
他嘿嘿一笑：「就想給你嘛，就想看你開開心心的。」
11
我拿那些錢給他買了些零食，和一套小狗樣式的睡袍，寄到了他學校。
後來，葉盡也偶爾來看我。
他在中秋節給我送月餅，在端午節給我送粽子，卻唯獨不見他在有關情人的節日給我送花。
情人節那天，我借口說去看他。
去的時候，還悄悄帶上了一束花。
那晚我在他宿舍門口等他，等了許久，也不見他的身影。
後來他放了我鴿子。
連原因都沒說，隻憑一句有事，就草草敷衍了我。
那晚我在寒風中等他等到凌晨。
最後，我將花塞進了垃圾桶。
任由我再怎麼喜歡他，也不可能再死皮賴臉下去了。
後來，我很少再聯系他。
他卻經常給我發消息。
他每天匯報自己的行程，就像……男朋友給女朋友發消息一樣。
終於有一天，我煩了。
我給他發了條語音。
「葉盡你有沒有點邊界感啊，我們是朋友，不是男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