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釵頭鳳
  3. 第4章

第4章

釵頭鳳 4084 2025-01-16 15:03:59
  • 字体大小 18
  • 她臉上的笑容又一點點回來了,暑氣上來時,請我去飲酸梅。


    夏日炎炎,她坐在屋子裡,簾子垂下來,在屋子裡映出清涼的陰影。


    她拿著一柄玉骨扇,慢慢地扇著。


    我坐在旁邊為她的孩子做虎頭鞋,虎頭帽。


    虎頭帽可愛,李雁歡喜得不行,說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要他認我做幹娘。


    端來蜜瓜的丫鬟們笑著,說遠遠瞧見,兩位夫人一紅一白地坐在湘妃簾邊,倒像開著一紅一白玫瑰。


    李雁抿嘴一笑,拉著我的手說:


    「從前第一次見面隻當我小人之心,暗暗地刺姐姐。」她握著我的手,「如今才知姐姐是真疼我,我就盼著姐姐也懷個孩子,將來結親是最好的。」


    我赧然一笑:


    「林晏過陣子大約要打仗去了,這一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了。」


    「怎麼姐姐成親這麼久,還喚夫君的名字。」李雁笑著教我,「前些日子我和那牡丹姑娘不對付的時候,算是知道了一個道理,女人要以柔克剛,你嬌滴滴喚他夫君,沒有不允的。」


    「不過我瞧著林晏將軍真是人高馬大,我站在他旁邊都發怵。」李雁壞笑著戳了戳我,「不知道姐姐你怎麼吃得消。」


    我的臉一下子燙了起來:


    「渾說什麼!」


    「那日我去找你訴苦時,看到他站在園外,竟然一點也不疑心你和明章。」李雁感慨道,「他是個好男人,姐姐你若不把他牢牢攥在手裡,將來可是會後悔的。」


    「我隻是覺得,他並沒有那麼喜歡我,總是淡淡的。這門婚事也是我央著他,他礙於當初年幼的情分,不好拒絕罷了。」

    Advertisement


    我便將當年顧伯母戲談要把我嫁給林晏,被他一口回絕的事情告訴了李雁。


    李雁卻說我錯了。


    「當初你和明章那樣要好,林晏若是正人君子,也不好表態。」


    「況且那日你和明章爭論,有句話我聽得真切:我恨我隻能用嫁人換來一條路,我恨我自薦枕席,恬不知恥地去問林晏要不要娶我,救我於水火,好不做你的賢妾。」


    「你說這種話,便是你錯了,便是他有親近之心,也不好近你了。」


    「你回去仔細想想我說的話,想想你為他做的那些東西,他是不是都好生愛護著,你若是再不信,就醋他一醋,說說納妾的事,他若是急了,那就有了七分。」


    說起我和林晏,李雁倒是侃侃而談。


    「那妹妹你呢,不為自己謀劃嗎?」


    「若是不愛,謀不來的。」她的手一頓,很釋然地笑了笑,「順其自然吧。」


    ?


    6


    待我回去已是月上枝頭,林晏還未睡下,書房的燈還亮著。


    我聽說邊境不穩,皇帝身子已不大好,北荒異族蠢蠢欲動。


    燈火熒熒,照見他眉眼鋒利,而他橫貫鼻骨的那道傷疤是經歷了怎樣的兇險,我始終沒有開口問過。


    我看了好一會,林晏才察覺到我的存在,他放下了兵書,笑道:


    「怎麼了荔兒?」


    「我聽李雁說了,現在世道不太平。」


    「會好起來的。」


    兩下無話。


    「你的傷,是怎麼弄的?」我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傷疤。


    他卻下意識一躲:「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打緊。」


    又是沉默。


    「前些日子,我想著為你納一門妾。」


    「我不要。」他認真地看著我,「荔兒,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不必遮掩。」


    「我就是想問……有什麼需要縫補的衣服嗎?」


    不等他拒絕,我匆匆拿起他掛在架子上的衣服,他欲奪下卻慢了我一步。


    「我明日補好了給你。」


    「這衣服好好的,補它幹嘛?」


    我展開給他看:


    「這衣服針腳都松了!」


    下一秒我卻愣在原地。


    一簇小小的丹桂就藏在赭色的內襯中,像無法宣之於口的心事。


    這丹桂我認得,是我為了謝他幫我贖回娘親簪子而縫的冬衣,因為怕寄過去難認,特意縫了一簇丹桂在裡頭。


    他急著解釋:


    「是補丁,那件冬衣壞了剪下來的,正巧這衣服就這一塊壞了。」


    騙子,分明這衣服周遭剪得齊整,怎麼也不像壞了。


    「既然壞了,我把這塊剪掉,換個同色的內襯,也好看些。」


    「不行!」


    他說得太快,一抬頭撞見我的目光,忽然就紅了臉。


    「……我看習慣了。」


    我低頭一笑,他看著我的神色,松了口氣,也笑了。


    「那我為你縫衣,你告訴我,你這傷是怎麼留下的。」


    燈花嗶剝,他說是當年敵軍奪了密報,自己追出去,中了埋伏被暗算的。


    我低頭咬斷線,聽他說起北荒的趣事。


    他說山裡傳說有白發的山鬼姑娘,他剛剛到北荒時,總好奇那山鬼長什麼樣,後來才發現是個半人高的瘦弱白毛狒狒,在雪地裡視野本來就不好,眾人以訛傳訛,便成了美豔動人的山鬼。


    他說山裡的狼都是半個人精,他們會學人站立走路,有時候巡夜出去,會有人將手搭你後背,你若回頭,那站著的狼便對著你脖頸一口,一招斃命,所以巡夜的時候,他們都是喊名字,若不吭聲可能會被一個過肩摔。


    我以為北荒過的是刀口舔血,終日打仗的日子,可林晏說並不總是,打的時候少,威懾和摩擦更多,畢竟打是為了談,能談的時候,兩頭都不願意打仗。


    「北荒原來這麼有趣嗎?」他笑著搖了搖頭:「漫天雪花,荒得像白色的沙漠,並不是終日都是這樣的趣事。」


    「很無趣的話,你們怎麼熬時間呀。」


    他忽然語塞,便輕咳一聲:


    「這就是機密了。」


    「呸,我才不稀罕知道。」


    衣服補好了,林晏卻說:


    「回北荒的日子定了,就在八月初十。」


    連中秋都不能過嗎……


    我一下語塞,不知如何接話。


    而近幾日林晏很反常,不是宿在書房,就是整日往顧府跑。


    我發現他這些日子躲著我,連貼身的隨從看見我來送吃食,都會輕咳一聲,我聽見書房裡手忙腳亂收拾的動靜,然後推門進去時,他連書都拿反了。


    我知道他大約有什麼秘密瞞著我,但我並不想拆穿他。


    畢竟我們之間還沒有親密到這種地步。


    可今日下午,我看見他封了封信交給門口隨從,我一眼就瞥見了上頭的地址。


    「燈市街,蘇宅。」


    是我家。


    母親病逝,父親犧牲時我尚且年幼,顧家來得遲,那處宅子連著無數家產都叫親戚們吞去了,蘇宅大約也不姓蘇了。


    「能給我看看嗎?」


    隨從隻笑:


    「這些信本就是給夫人的,隻是將軍交代了,得他出徵後送到江南。」


    這些?


    隨從這才自知說漏了嘴,忙掩飾過去:


    「這都是將軍交代的,夫人您過陣子就看到了。」


    「你偷偷放我進去,我不告訴他。」


    他為我留了書信,厚厚的,裝滿了一個樟木箱子。


    想必是算好了一封封夠我夜裡慢慢看。


    他和我夜談時總說北荒並無什麼兇險,而信裡他才肯說一點實話,說此去兇險,說皇帝身子不大好,如今恐生事變,朝內黨爭殃及前線。


    林晏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心細如麻,他若隻寫這些信,是不會這幾日日日都往顧府跑。


    我翻到最後,是壓在最下層的和離書。


    上面不曾寫什麼家長裡短的話語,隻一條條明列著他在江南安置下的宅院和門面鋪子。


    「燈市街蘇氏舊宅。」


    一條赫然在目。


    「這處宅院和家當你算舊主,我同顧伯母說過,都寫在嫁妝單子裡,就算將來有抄家之禍,你我和離,也不至於殃及你。」


    「若是京城呆得不開心,就回江南去。」


    這一處氤氲著一點墨點,想必是他斟酌了許多次,艱難落筆。


    他為我籌算了許多,甚至連我的不舍也算進去了。


    他在和離書後說:


    「當日我並不想娶你,不過礙於小時候的情誼,不好回絕。」


    那封寄去江南的信,也隻有寥寥數言:


    晏本欲請辭,然北荒以南有山河,有家國。


    他總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很深。


    四十三封信,無一句纏綿悱惻的心思,字字句句都要將我置身事外。


    他隻是從北荒的雪說到京城的月,從衣襟上繡的那簇丹桂說到上元節那一束白海棠,還要跟我說不要再開朝玥和他的玩笑,他其實很在意。


    我想到了從前許多,顧明章害我落水,是他跳進冬日結冰的池塘將我救上來,凍得面色發青,燒了三日,卻不肯說是為了救我,隻說自己不小心落水;顧明章賭輸了我的簪子,是他當了自己心愛的寶刀,被父親以為他學會了賭博宿妓,一頓毒打也沒說出是為我贖簪子。


    後來我們成婚,他對我尊重體貼,甚至連顧明章來拜訪,他如趙士程那般,落寞克制地守在園外,為我披一件鬥篷。


    林晏,你可真是好樣的。


    怎麼能什麼都讓你算好了,那這算什麼?


    那我的心……又算什麼?


    是我怯懦,是我不敢愛他,我怕他馬革裹屍還,我怕他是那具無定河邊骨。


    我怕他像我的父親,為君為國而死,又剩下我一個人。


    我匆匆抹去眼淚,收拾了那些書信放回原處。


    可不等我與他多說上兩句話,出徵的日子提前了。


    林晏叮囑奴僕不許驚動我,我熬了幾個夜為他趕制衣衫,竟然睡誤了時辰。


    八月初七,空氣中已有涼意。


    我換了他喜歡的那身月白色衫子,匆匆妝飾,趕到城門口送他。


    綿長的行軍隊伍,遠望見林晏一身戎裝,三尺青霜劍就配在腰間。


    細雨綿綿,楊柳如煙,我撩起紗罩去喚他的名字:


    「林晏!」


    那人勒馬回頭,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舍不得他。


    我匆匆跑過去,他自馬上俯身,一把將我的腰結結實實地摟住。


    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將我的心整個填滿。


    我的眼角忽然沾了雨水,整個洇出來。


    「一切小心。」我趴在他的肩頭小聲說了句,「我等你回來,夫君……」


    「你說什麼?」林晏的手臂忽然一緊,他死死箍著我的腰,誘哄道,「你再說一遍……」


    「我說一切小心。」我笑著推了他一把,「剩下那句,等你回來再說。」


    他卻不肯放我下馬,隻是時間不等人,那一刻他一定想了許多,也許是都覺得詞不達意,便提起上次燈火下我為他補衣服那次的話茬:


    「不打仗的時候,闲著的時候,我會想你。」


    「我等你回來。」我衝著他的背影喊道,「我不回江南。」


    他的背影一滯,但我猜他一定笑了。


    林晏,我等你回來。


    林晏,你一定要回來。


    ?


    7


    然而一切如他信中所言,朝內斡旋,國本未立,後宮勾連前朝,朝堂詭譎如群狼環伺。


    天冷下來了,日子過得不太平,連林晏的書信都很少送到。


    先是李雁的貴妃姐姐侍疾時無端被廢,又是顧伯父突發急病,顧明章襲爵。


    顧家家中頻生事端,李雁生產的日子漸漸近了,家中的事情都瞞著她,報喜不報憂。


    和前朝參林晏擁兵自重,意圖不軌消息一同傳來的,是李雁生產的消息。


    「夫人去瞧瞧吧,老夫人說兇險得很!」


    我匆匆趕過去時,孩子已經生下來,是個愛哭愛鬧的男孩。


    顧伯母和顧明章抱著孩子去逗弄,剩李雁一個人孤零零待在產房裡。


    產房內滿是血腥味,李雁躺在床上,她瘦得厲害,被褥下伸出的手太纖細,讓我不敢握。


    見我來了,李雁眼中閃過一絲希冀,她抓著我的手問:


    「蘇荔,你向來不會騙人,你說我姐姐、姐姐她怎麼了……」


    我不敢看她:


    「你現在要緊的是養好身子,不要去想旁的事情。」


    她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來,像是印證了某種猜測,她苦笑道:


    「你們都瞞著我,自以為是為我好嗎?」


    「蘇荔,我生下他以後,她身邊的丫鬟就來告訴我,我姐姐出事了。」


    她是指顧伯母,我知道。


    「她覺得我這樣的娘家連累顧家的前途了,巴不得我產後急血攻心。」


    「當初我不計較什麼高娶低嫁,嫁妝海一樣送進來,他顧家有什麼虧空我都補上,我自以為的賢惠帶來的,就是如今他們落井下石。」


    她躺著,兀自滴下淚來。

    作品推薦

    • 一眼淪陷

      "騎電動車沒帶頭盔,我被交警攔下罰 款。因吃太飽,小腹微凸。我被交警誤 以為是孕婦。面對誤會,我將計就計..."

    • 陰鬱室友是小可憐

      因为随手施舍的善意。宿舍那个阴郁沉闷的男同室友问我是不是喜欢

    • 以彩禮為生的表姐

      "表姐以结婚骗彩礼为生。 她的每段婚姻只持续半年,待彩礼追诉期过去,立马离婚换下一家。"

    • 角色覺醒

      我覺醒在跟男主結婚前,在被下藥后我沒有推開男主的房門,而是咬牙推開了我繼兄的房門。 在他錯愕的眼神里,我將他抵在了門板之上,吻在了他的耳垂上,蠱惑他:「哥哥,求你,救我。」 我決定背離劇情,不因為這場意外同男主結婚,后又因為另一個女人離婚。 跟男主糾纏數年后,落得個險些沒了半條命,最后又破鏡重圓。 這一次,我要抓住這個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卻從不肯開口說一句愛我的男人。

    • 立規矩

      "妈妈在飞机上把别人家哭闹的孩子带进厕所管教。 我小声提醒她这么做不对,却被她当众连扇几记耳光。"

    • 出獄後,拉著全家下地獄

      三年前,我絕望自殺。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