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問我：「你不是我的媽媽對嗎？」
我的心一驚：「誰說的？我去撕爛他的嘴。」
「爸爸說的，他說生我的人名字叫周栀，要我永遠不能忘記她。
「他還說，如果那個人在，一定不會兇我，爸爸說，那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注意到我臉色變了，她有些害怕地說，「媽媽，是我說錯了嗎？」
我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
於是我召喚系統：「你以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什麼話？」
「那句如果我對昕昕視如己出，譚墨時還告訴昕昕她的身世的話，我可以拿到回家的積分。」
1
來到攻略世界的第五年。
我的生活早已變成全職媽媽的三點一線。
家，超市，學校。
盡管以我攻略對象譚墨時的財力，請幾個保姆都綽綽有餘，但我還是堅持親力親為。
今天也是尋常的一天。
我給昕昕準備了自制的三明治和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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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昕剛喝了口牛奶，上唇還沾著一些奶。
我笑著拿紙巾給她擦掉。
「媽媽，其實你不是我的媽媽對嗎？」
我猝不及防從昕昕的口中又聽到這個問題。
這段時間，昕昕問這個問題的頻率有點高了。
每一次她提問，我都自然否認。
但如果一直追問，我怕是幼兒園裡有人對昕昕說了什麼。
我瞬間嚴肅：「誰說的，你告訴媽媽。
「你是在媽媽肚子裡九個月才生下來的，誰要這麼說，媽媽去撕爛他的嘴。」
昕昕的小眼珠骨碌碌轉了轉。
她的小手捧著牛奶杯，小聲嗫嚅：「是爸爸說的。」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在我嫁給譚墨時的時候，他自己就板著臉警告我。
「昕昕是周栀給我留下唯一的禮物，你要好好對她，要是你敢讓她知道她不是你親生的，你就連帶著你的行李滾出這個家。」
但是，他警告我的東西，自己都做不到嗎？
2
「爸爸什麼時候說的？」
昕昕想了想：「就是吃生日蛋糕那天，爸爸來到我房間裡，好像哭過，眼睛都紅紅的。
「我跳下床要給爸爸拿紙巾，但是爸爸不讓我走，他把我抱得很緊。」
昕昕生日那天，就是周栀去世的那天。
每年這個時候，譚墨時都是強帶笑容地給昕昕過完生日，然後就會不說一聲離開，很晚才會回來。
我知道他會去哪裡。
沒想到，這次他回來的時候居然還去找了昕昕。
我摸了摸昕昕的頭發：「爸爸是高興昕昕長大了。
「他還說什麼了嗎？」
昕昕的眉頭擰緊。
「爸爸說，生我的叫周栀，要我永遠都不能忘記她。
「他還說，媽媽對我很兇，很嚴格，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定會很疼我，什麼狠話都不會說的。
「但是爸爸說完後，他又讓我不要把這些告訴你，他說你也會傷心。」
這幾句話看樣子困擾了昕昕很久，她現在想到還是一臉苦樣。
「媽媽，爸爸說的到底什麼意思啊？」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復她。
在我的沉默下，昕昕好像察覺到了不對。
她張開手臂，抱住了我的腰，融融暖意從腰上傳來。
「媽媽，我說錯了嗎？」
我對著她露出一個笑容，不知道怎麼回復，索性同樣抱住她。
「媽媽沒事。
「爸爸說的話啊，昕昕長大就知道了。」
送昕昕到校門口後，她下車時又抱了我一下。
「媽媽，你別難過了，媽媽雖然對我很兇，但我也隻愛媽媽一個。」
我摸了摸她的臉。
小朋友也懂大人的答非所問。
可其實我不是難過，我是太高興了。
3
我五年前在現實生活中成了植物人。
一個名為系統的把我喚到了這裡，說是完成任務後我會獲得在現實生活中蘇醒的獎勵。
我穿來的那天，就在周栀的產房外，系統慢慢地把關於這個世界的資料輸送給我。
看著神情著急的譚墨時，我逐漸知道了這是一個拯救虐文男主的世界。
女主是周栀，她和譚墨時的戀愛被阻攔，因此她選擇帶球跑。
譚墨時找到她時，她已經快生了。
那天，周栀會因為難產而死。
我是周栀逃跑時認識的閨密。
她看出了女配對譚墨時有意思，所以會把孩子託付給女配，也就是我。
隻不過小說世界很奇怪。
死的是周栀，要拯救的卻是譚墨時。
而周栀能安然合眼的方式居然是要我和譚墨時結婚。
我還記得譚墨時聽到這個請求時，他用極其厭惡的眼神掃了我一眼。
這一刻，系統在我腦中宣告任務：讓譚墨時忘掉傷痛，感受到完美的家庭。
因此，我和譚墨時結婚了。
在昕昕面前，我們表演得很恩愛。
會一起幫她做手工作業，會在做陶藝時把泥抹到對方的鼻子上。
看起來再親密，到了夜裡也是背對著對方睡覺。
昕昕在我的照顧下，長成了一個陽光的小女孩。
好多次，我看到譚墨時看到昕昕的眼神融滿了幸福，可幾乎轉瞬，他就想到了周栀般染滿哀傷。
我的心越來越冷。
我想，完蛋了，這麼抽象的任務果然不好完成。
單純靠昕昕並不能讓他感受到幸福的家庭。
周栀是他一生的痛。
隻要他忘不掉周栀，我這輩子都無法回家了。
直到今天。
4
在車裡，我召喚系統。
「系統，你以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我是個很省心的任務攻略者。
知道任務後，我再也沒有追問過系統。
對我來說，任務已經擺在眼前，吭哧吭哧幹就行了。
系統進入的時候有些卡頓：「我說過什麼話？」
「在周栀生孩子的那個夜裡，我問你如果完不成任務，還能通過什麼方法回家。
「那時候你說，如果我對昕昕視如己出，譚墨時還說出我不是昕昕的媽媽的話，作為獎勵，也會當我完成任務。」
系統有些驚訝。
「不可能，譚墨時最愛的就是昕昕，怎麼可能對小孩講這些？」
我不想和他爭辯。
「申請核實。」
片刻後，系統遲疑地開口：「我已經查詢到有這件事了，那麼你是想兌換獎勵嗎？」
「當然。」
我的胸口起伏著，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情緒這麼激動。
「不然你以為我這麼認真完成任務是為了什麼？」
系統強行在我的大腦中放映了幸福時刻走馬燈。
「你看看這些情景，都是你和譚墨時的幸福時刻，還有你們的女兒昕昕，很幸福啊。
「據我所知，你在現實生活中父母條件一般，也沒有很好的工作，如果回去，生活遠沒這裡好。」
我扶著額頭。
「這些都是我們演給昕昕的。
「而且，就算昕昕是我生的，也不可能阻攔我回去。」
系統停頓了一下，拋出一個問題。
「宿主，我發現你在這幾年裡對譚墨時也很上心，真的不會後悔嗎？」
我合上眼，漠然地面對大腦裡閃過的畫面。
「我活著做的一切，都為了拿到獎勵。」
5
系統說獎勵發放得等七天時間。
正好這七天，我要處理好這一切。
我對譚墨時沒感情。
但是昕昕是我帶大的，我還是想趁機多陪陪她。
譚墨時今天回來得很早，居然和我們一起吃了晚飯。
吃完飯後，還異常積極地去把碗洗了。
昕昕愛看動畫片，我陪著她一起看。
沒一會兒，我就感受到旁邊沙發有一處塌陷。
譚墨時還穿著一身西裝，正兒八經的表情完全不像在看動畫片。
我有些別扭。
「你要不先去洗澡吧？」
譚墨時的神情僵硬：「我陪你們看會兒吧。」
昕昕的眼珠在我們兩個之間轉了轉。
「爸爸還是第一次陪我看呢。」
譚墨時的表情尷尬，他的手撫上昕昕的頭，語氣帶了點愧疚：
「以後爸爸會經常陪你看的。」
我沒有打擾他們父女情深，自顧自地看著電視。
「要不我還是找個保姆帶昕昕吧？」
我錯愕地扭頭：「為什麼？」
「看你這樣太辛苦了，找了保姆，你白天還可以多睡一會兒。」
我抿唇：「我習慣了。」
譚墨時被我的冷淡懟得無話可說。
看完一集，我就要帶昕昕洗澡。
昕昕不斷叫嚷著：「再看一會兒，再看一會兒嘛。」
我冷著臉：「你明天還要上課。」
說完，看了眼譚墨時。
往日我嚴肅的時候，他都會皺眉，此刻卻咳了聲：「對，你聽媽媽的。」
……
回到房間，我看到一身家居服的譚墨時：
「你想說什麼？」
我了解譚墨時，他今天這副樣子，完全是想將功補過的樣子。
但我裝不知道。
「跟昕昕說那些，是我的錯。」
他的臉緊繃著，好像是艱難地才給出一個臺階。
我輕輕笑了聲：「沒關系。」
我很感謝你。
6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以為我是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我……我隻是在周栀的忌日太難過，畢竟，我總覺得她應該也過著這樣幸福的日子。」
提到周栀，他的喉嚨還是有些沙啞。
我平靜地看著他。
「是啊，你說得沒錯。」
譚墨時忽略我的話，徑自說：「我會找個理由跟昕昕說她的媽媽隻有你，你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啊。」
譚墨時的神情軟了些。
「昕昕告訴我，你今天聽到的時候，好像要哭了一樣。」
果然是昕昕講的。
我搖了搖頭：「譚墨時，你想怎麼樣？說了昕昕的媽媽隻有我，然後在周栀的忌日再抱著昕昕哭嗎？
「你做得到再說吧。」
似乎察覺到今天的我格外冷言冷語，譚墨時站了起來。
「姜橙，我已經很退讓了。
「如果不是周栀，我們也不會結婚的。」
我點了點頭：「你說得都對。」
他皺眉：「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一直在好好說話啊，你說得沒錯，昕昕不是我的孩子，她的媽媽是周栀，哪裡說錯了？」
不知道是我說的哪句話讓他的情緒激動起來。
他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你什麼意思？」
7
我不再像之前那樣委屈自己與譚墨時避免衝突。
我強硬地把自己的手腕從他的手中拽出來。
「譚墨時，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因為我們一開始就不是因為感情結婚。
「隻不過為了照顧昕昕的情緒，你或多或少應該注意點不要把成年人的情緒帶給她。」
我有些不滿地看著他。
這些年來，我對昕昕比他盡職得多。
所以譚墨時聽到這些話，也沒反駁我。
他的雙手頹然地垂著，像是搞不懂我突然之間怎麼了。
看他沒說話，我繞開他從衣櫃裡拿出我的睡衣。
卻聽到他在我身後幽幽開口：
「姜橙，我知道這件事會讓你有一些怨念。
「但還是希望你能盡快調整情緒。」
我拿著睡衣，感覺有一團霧氣哽在喉嚨裡，我無言地轉身。
譚墨時身上還帶著不接受任何辯駁的自負。
我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和他擦身而過。
我洗完澡回來的時候，譚墨時已經躺在床上。
臥室裡隻開著一盞床頭燈。
我聽到了他淺淺的呼吸聲。
太好了，他睡了。
我躺到了屬於我的那半邊床。
一直都是這樣，我和譚墨時每天睡覺時中間就像被誰劃了一條泾渭分明的界線一般。
我剛合眼，就聽到旁邊傳來了譚墨時翻身的身影。
好像此刻，他正在從背後看著我。
「姜橙，你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這句話讓我想到了一些淡忘的回憶。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壓抑住那股想吐的衝動。
「昕昕就是我的孩子。」
譚墨時沒再說話。
終於消停了。
8
我來這個世界前，隻是一個剛上班半年的職場菜鳥，還保留著學生的清澈愚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