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身邊總是會出現陌生的女孩。
我知道她們是想攻略他。
但從沒有人成功過。
直到沈星出現。
她和那些女孩都不一樣。
她會誇贊竹馬處理蝴蝶的手法幹淨利落，會認同竹馬驚世駭俗的想法。
她向我洋洋得意地炫耀，自以為救贖了這個陰鬱少年。
但她未曾察覺，竹馬看她的眼神，和看那些蝴蝶沒有兩樣。
1
我的竹馬沈在，是個瘋子。
初次見面，他隻有六歲，卻長得像個精致的洋娃娃，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
笑起來像糯米糕一樣，甜甜的。
我一時不察，接過他遞來的巧克力，拆開包裝紙那一刻，許多隻紅螞蟻從裡面爬出來。
抬頭，沈在正甜甜地笑看著我。
我淡定地從地上撿起那塊巧克力，扔進了垃圾桶。
洗完手出來後，我才慢悠悠道：「謝謝你的見面禮，我很不喜歡，下次不要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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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在不笑了，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我一眼看穿他在想什麼。
「很奇怪我為什麼不害怕？」我微微一笑，「這種小把戲太低級了，還沒有媽媽給我準備的驚喜有意思。」
五歲生日，媽媽送了我兩把漂亮的蝴蝶刀。
我玩了一年才給它開刃。
給沈在展示完我的刀法後，他繃著小臉走了。
我託著腮想，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2
結果一周後，我收到了一大束花。
小沈在笑容乖巧：「我家後花園摘的，希望你喜歡。」
玫瑰嬌豔欲滴，還沾著清晨的露水。
我朝他笑笑：「謝謝。」
等他離開以後，我立刻把花扔進了垃圾桶。
不一會兒，玫瑰花裡爬出來幾隻蠍子、蜈蚣、蜘蛛和毛毛蟲。
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回家了。
第二天放學回來，我的房間出現了一條蛇。
我捏住小蛇的頭，把它扔進了沈家後花園。
3
從那以後，我家時不時會冒出來各種稀奇古怪的小東西。
我知道是那個小瘋子幹的。
每次都還了回去。
4
直到有一天，沈在邀請我去他家。
他的房間，有滿滿一牆壁的蝴蝶標本。
沈在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是不是很漂亮？」
「這世界上美好的東西很短暫，可總有辦法能讓它們永恆。」
「標本能讓蝴蝶的美永存，讓它們永遠停留在最動人的那一刻。」
我抿了一口牛奶，淡淡道：「可是它們失去了自由。」
「這又有什麼關系呢？」小沈在笑了起來，聲音充滿童稚氣，「能一直陪著我就好啦。」
「你覺得呢，喬喬？」
我沒有回答他，閉眼倒在了地上。
沉默良久，空氣裡響起一聲愉悅的笑意。
「現在，你也是我的啦。」
他心情很好地哼起歌，從抽屜裡取出一支試管，在我身邊蹲下。
下一秒，我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搶過試管。
針頭抵在沈在的脖頸，我居高臨下俯視他，問道：「你想把我也做成標本？」
「喬喬不想一直陪著我嗎？」
他眨眨眼，絲毫不覺得愧疚。
我把他拽起來，摁在牆上狠揍了一頓。
第三次把沈在的頭摁進浴缸裡，我才松開手，冷冷道：「不要觸碰我的底線，小瘋子。」
沈在撥開湿漉漉的頭發，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亮得驚人。
他竟然開心地笑起來。
「喬喬，我好喜歡你。」
「我不要標本了，要活的喬喬。」
「我們永遠都做朋友好不好，死也死在一起。」
「滾，我才不要死。」
5
從那以後，我就被這個小瘋子纏上了。
不過這些年，我也發現了一件好玩的事。
沈在身邊總是會出現陌生的女孩，過一段時間又消失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們是想攻略他。
但是沒有一個人成功。
除了沈星。
她是留在沈在身邊最久的。
或許是因為，她是那些女孩裡最與眾不同的一個。
6
那天我經過花壇，看到沈在淺笑著和沈星交談。
我聽了幾句，是沈在經常用來對付這些人的話術。
覺得沒意思正要離開，就聽見沈星說：「這不是你的問題，沈在，你是一個很好的人。要怪就怪喬溫和你父母，都是他們的錯。」
我：「？」
關我什麼事？
沈星眼中含淚，神色同情又心疼：「是我來得太晚了，我要是早點出現就好了，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不會讓喬溫再傷害你。」
「如果是我，有喬溫這麼冷漠的青梅，還有對自己不管不顧的父母，我也會心理扭曲的。」
「我理解你，沈在，讓我陪著你吧。」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沈在需要被人保護。
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聽的笑話。
沈星發現我在，尖叫起來：「你怎麼躲在這裡偷聽我們說話！」
我好意提醒她：「沈在可不是什麼好人，你最好離他遠點。」
沈星卻如臨大敵，把沈在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我。
「你是想來搶沈在吧？喬溫，你做夢！沈在都和我說了，你這些年一直對他冷暴力，導致他心理扭曲。現在有我來保護他，我是絕對不會把沈在交給你的！」
「我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故意說這些話挑撥我和沈在的關系，以為這樣我就會產生懷疑，就會離開沈在了。可我不是那麼懦弱的人，我不僅會救沈在，還會讓他變得更好。」
沈星的目光裡流露出濃濃的失望和斥責。
「喬溫，你真的不配當他的青梅，請你放過沈在吧。既然你們都不在乎他，那麼從此以後，我來救贖他。」
我覺得她莫名其妙，轉頭走了。
7
以前出現的那些女孩，和沈在接觸一段時間後，無一不是強撐著多待幾天，不久便銷聲匿跡。
偏偏沈星不一樣。
她會誇贊沈在處理蝴蝶的手法幹淨利落，會認同沈在驚世駭俗的想法。
看到被沈在圈養在地下室的東西，她都能眼睛亮晶晶地說：「沈在，你好特別。」
連沈在都覺得奇怪，問她為什麼不害怕。
結果沈星竟然說，他是被我們逼得心理扭曲，和其他人不一樣很正常。
好笑。
沈父沈母感情甚篤，他們思想開明，對沈在實行放養模式。
至於我冷暴力沈在，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沈在隻是，天生有病。
也不知道沈星被灌了什麼迷魂藥，認定沈在有一個飽受欺凌的童年，要救贖沈在。
她大概沒注意到，沈在看她的眼神，就和看那些蝴蝶一樣。
8
聯考分數出來了。
我習慣性地看向第一行，卻發現那裡竟然不是我的名字。
第一名是，沈星。
而我的排名，跌到了八百開外。
這不可能。
我主動去辦公室，要求查看原卷。
班主任幫我登錄進網站，開導我：「肯定是掃描出問題或者分數算錯了，你成績這麼好，到時候問問能不能改回來。」
教導主任也附和道：「對，不改回來，我們學校可就少了個第一。」
但是看到原卷後，我們都沉默了。
答題紙上大片的空白，隻有寥寥幾行字。
考生信息那一欄，又確實是我的。
班主任皺起眉，遲疑道：「喬溫，這是怎麼回事？」
我盯著屏幕上和我如出一轍的筆跡，想到了沈星總分第一的成績。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是我好像，沒辦法解釋。
畢竟誰會相信，沈星神不知鬼不覺調換了我的答題卷這種事。
9
一進教室，幾個女生氣衝衝地圍住我。
其中一個眼睛通紅，大聲斥責我：「喬溫，你怎麼這麼過分！因為和沈在鬧掰了，就要把我們全都拖下水是嗎？」
「私底下和老師舉報我們談戀愛，害得我們被叫家長，還要挨處分。你有病吧，你自己之前難道沒談嗎？怎麼不把沈在也一起舉報了，啊？」
我掃了她們一眼：「誰和你們說是我舉報的，你們親眼看到了？」
「我和沈星看到你昨天上午去辦公室了，你前腳剛進去，後腳我們就被抓了。這難道隻是巧合？」
我淡聲解釋：「首先，我沒有舉報過任何人。其次，我和沈在隻是朋友。」
「最後，請讓一下，不要打擾我學習。」
「喬溫，我們隻想要一個解釋，你不要敷衍我們。」為首的女孩子溫聲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很好的人，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對啊喬溫，你這樣真的太讓人失望了，我以前很喜歡你的……」
我微微皺起眉，餘光瞥見了沈星。
她在笑，眼裡寫滿嘲諷。
「喬、溫！」這時班主任出現在門口，她臉色鐵青，重重地念著我的名字，「跟我出來。」
10
一張作文紙被拍在我面前，班主任指著那上面「喬溫」兩個字，語氣生硬地問我：「剛才的答題卷你說是失誤，狀態不好，那這個呢，你怎麼解釋？」
是我參加的省作文比賽。
作文紙寫著我的名字。
但那上面不是我寫的作文，而是滿滿一頁的「嘻嘻嘻」。
看著那張被糟蹋的作文紙，我微微眯起了眼。
班主任的聲音很冷：「喬溫，不要仗著自己是好學生就為所欲為，如果不尊重這個比賽，一開始就不要去參加！你真的太讓老師失望了。」
「你代表的是班級，是學校，是整個市。結果你交上去這麼一張作文紙，這難道還是狀態問題嗎，這是態度問題！不是你喬溫一個人丟臉，是你連帶著整個學校一起丟臉！」
「你的心態有問題，好好學學沈星，人家不僅是這次聯考第一，還拿了省作文一等獎。」
「我不多說什麼了，你自己回去好好反思吧。」
我沒走，反而輕聲問道：「老師，您不覺得奇怪嗎？」
「聯考和作文比賽，我都出了岔子，沈星卻都拿到了最好的名次，她之前可沒有這種水平。」
班主任敲了敲桌面：「懷疑別人也得有證據，你怎麼證明是沈星搞的鬼？」
我笑了：「老師，沈星是這學期新轉進來的。」
學校收錄學生的要求近乎苛刻，每個學生家裡都有權有勢，沈星能中途轉進來，後臺肯定很硬。
這也就意味著，她是有辦法搞這些小手段的。
雖然她不一定是走這條路替換了答題卷，但她做都做了，讓我陷害一下怎麼了？
班主任當機立斷：「好，那我和校長溝通一下，給沈星單獨安排一次考試。」
她看我的目光別有深意。
「喬溫，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我眉眼舒展：「謝謝老師。」
11
剛回到位置坐下，沈星走過來。
「喬溫，被冤枉被陷害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別怪我，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孤立無援是什麼樣的感受，像你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嬌嬌女，恐怕從來沒體會過吧。可是很不公平啊，這世界上那麼多人都在受苦，憑什麼你風光無限，要什麼有什麼？」
「我不過是看不慣你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稍微出手教訓一下罷了。」
她說得理直氣壯，像在為人伸張正義一樣驕傲。
我淡淡道：「你這情況沒去醫院看過？」
「什麼？」沈星一愣。
「我覺得很奇怪，你們家裡人怎麼會允許你出來丟臉的。畢竟要見人，你好歹稍微裝一下啊。」
「喬溫你！」
她看起來想罵我，但是想到什麼，又生生剎住了。
沈星後退一步，眼角含淚，楚楚可憐，進入某種奇怪的狀態：「喬溫，我隻是提醒你不要松懈學習，你為什麼要罵我？」
「我知道你成績退步心裡不好受，但是我又做錯了什麼，我好心好意來開導你，你不接受就算了，何必羞辱我呢？」
「算了，大家不要責怪喬溫。她自己成績突然倒退這麼多肯定心情也很不好，是我自己沒有眼力見兒，非要這個時候自討苦吃，都是我的錯。」
教室裡的同學沉默良久。
終於有人開口：「可是沈星，喬溫也沒對你怎麼樣啊，你哭什麼？」
「對啊，喬溫從進教室到現在什麼都沒做，是你自己湊上去的，怎麼還反咬她一口。」
「我真的受不了了，一股劣質綠茶味兒。喬溫脾氣真好，換我根本輪不到她哭，早就給一巴掌扇飛了。」
沈星眼中出現慌亂的神色，她估計沒想到同學們全都不買她的賬。
這時剛才那幾個被舉報談戀愛的女孩子走進來，沈星看到她們宛如看到救星，剛要開口，卻被她們攔住。
「沈星，你實話實說，是不是你舉報我們，然後栽贓給喬溫的？」
沈星愣住了：「不，不是我。」
沈在懶洋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那你怎麼解釋這個？」
他摁下錄音筆，沈星私下找老師舉報的全部對話都清楚展現在大家面前。
沈星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反駁道：「不是我！我沒有做過這種事……是你們合伙陷害我，錄音，錄音是假的，是你合成的，你們都是一伙的！」
「誰信你啊，死綠茶。」有性格暴躁的女生翻了個白眼，走上前把沈星攔住，「別跑啊，把這件事先給說清楚……」
「這麼鬧哄哄的是要做什麼，想造反？」
不知何時出現的班主任沉著臉，重重敲了敲門板。
「沈星，跟我出來一下。」
「對了，喬溫你也一起過來。」
12
「為什麼隻安排我單獨考試？」沈星神色憤憤，「我是憑實力拿到的第一，老師不相信大可以去查監控，我絕對沒有作弊。」
「老師沒有懷疑你的意思，隻是你這次進步太大，學校作出這個決定也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沈星指指我：「那我要她陪我一起考。」
「當然可以。」
沈星鎮定下來，看向我的眼中劃過一絲得意的笑，好似已勝券在握。
我還以淡淡一瞥。
她不知道，一起考試的要求是我早就向老師提過的。
這次，她的算盤要落空了。
13
我和沈星被安排在同一間教室，對角線位置。
交卷前最後五分鍾，我檢查了一遍答題情況。
確認無誤後，我放下手裡的筆。
鈴響的那一刻。
答題紙上，我寫過的內容，全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頁熟悉的「嘻嘻嘻」。
我轉過頭，對上沈星肆無忌憚的目光。
她微微挑眉，看起來很是得意，朝我做了個口型——沒想到吧？
我面不改色，拿起那張答題紙，撕成兩半，隨手扔進垃圾桶。
沈星都愣了一下：「喬溫你做什麼。」
我沒理會她，拿起桌上的試卷遞給監考老師。
沈星看到這一幕，也明白過來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但她不甘道：「老師，她考試連答題紙都不交，這怎麼能算數呢……」
「又不是正規考試，誰說非要交答題紙了？」我暗自好笑。
沈星當然不會知道，答題紙是我拜託老師拿過來的。
把監考老師支走，隻留下我們兩個在教室裡考試，也是我周旋的。
我這麼煞費苦心，就是為了給她提供良好的作弊環境啊。
沈星也沒辜負我的期待。
把我瞎寫的那堆東西，替換到她自己的答題紙上。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
批卷老師抬起頭，宣布道：
「沈星，16。」
「喬溫，1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