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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塵有木蘭 3789 2025-01-17 15:5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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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霍霆的剖析與怒罵,像沾了鹽水的鞭子抽打在我心上,每打一下,就將我心底深埋多年的怨恨與不甘一點點地牽扯出來。


    那年霍家庭院中,北風卷起桃花繽紛,我和霍玹擠在窗臺上瞎胡猜,猜院中霍辛少爺與大夫人言笑晏晏是在說著什麼。


    他們實在太過恩愛,那幅畫面勝過這世間一切的美好。


    可我從來沒有再夢見過。


    我夢見的隻有霍辛少爺從冰湖裡打撈起來變了模樣的臉,還有大夫人在靈堂哭得幾度昏死過去的畫面。


    那隻折下的斷梅,在我的匣子裡已經幹枯。


    我這顆曾被大夫人焐熱過的心,隨著茂縣霍家留給我的溫存記憶,也死在了那年冬天。


    因而有些事哪怕會讓自己萬劫不復,也不得不做。


    霍霆實在聰明,所說幾乎都是對的。


    平日裡他像一棵出塵不染的松柏,眉眼冷冽並不溫和,很少表露情緒。


    此刻他就站在那裡憤怒地瞧著我,眼裡殺氣騰騰。


    我跪著身子,緩緩說道:「蛇蔓之毒被我用山茶花粉衝淡了,因而發作很慢。我將毒用在香餅裡,解藥在口脂中。那兩個婦人都愛美,塗了口脂所以不會有中毒跡象。彭耀祖有咳疾,常年服藥,他所服藥中的一味與蛇蔓最是相衝,所以他中毒的程度要比常人快很多。我隻需在確信有一份香已送入彭家的時候,即刻就可以停掉給周家的有毒香餅,便能確保中毒暴斃的隻有彭耀祖一人。為了這一天,我等了很多年,大人提出要把阿遲送走便是我的時機,我不想讓他發覺這一切,更不想牽累他。結識秦氏後我也沒有立即動手,我有時甚至許久都不給她送香,因為我需要時間來讓這一切發生得更自然些。」


    似在思量我的話,霍霆長久地佇立於窗邊,仿佛凝固的一尊石像。


    良久,他才嘲諷似的笑一聲:「你甚至騙過了我。我見你平日裡安分守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以為你是賢良溫順的女子,所以就連霍玹當日胡鬧吵著要娶你,我也沒有狠心把你趕出霍家。卻沒想到你心機深沉,心似蛇蠍,把我和霍玹玩弄於股掌間,你真能耐啊盧木蘭。你可知周鳳初和彭家背靠何人,你可知彭耀祖死,意味著什麼?」


    我挺了挺腰背,淡淡然接過話:「意味著害死霍辛少爺和大夫人的罪魁禍首死了,我為茂縣霍家報了仇。彭耀祖身上驗不出毒,我不會連累霍家,就算有日真的查來了,霍府上下沒有我這個人,以大人的權勢,誰又敢說什麼呢?這時的彭家又拿什麼與你抗衡?」


    「所以是讓我現在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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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霆走過來,手掌託起我的下巴。


    他問出這話的同時,扣在我脖子上的手便開始收緊,不重但也不輕。


    很快,我便開始覺得呼吸困難,胸腔被外力重重壓碎了似的。


    霍霆的臉在我眼前裂成兩張,我閉上眼睛不再看,心中分明是釋然更多,又不知為何有兩行濁淚跟著流出來。


    「幼稚,愚笨,自作聰明。」


    我的身子忽然一輕,抬眼看見霍霆竟拂袖而去,衣袍在潮湿的秋風中獵獵作響。


    我虛軟無力地躺在地上,像方被獵人放生的半死不活的鹿。


    這一刻我也不知是霍霆瘋了還是我瘋了。


    11


    霍府的人隻知道霍霆衝我發了很大一通火,卻不知是何故。


    府上流言紛紛,看我的眼神也跟著奇怪起來。


    芳榭園並未發生什麼變化,可一切又都仿佛與從前不一樣了。


    我在夢裡問過大夫人,木蘭是不是做錯了?


    大夫人站在一頭周身發光的鹿身邊,手上拿著一枝斷梅,笑得溫和,卻不肯解答我的困惑。


    夏季霍玹沒有回來,再見他時京城的雪下了一場又一場。


    阿敏說霍霆讓她來請我到前院去,去了我才知是霍霆為霍玹設了接風宴。


    我在回廊處就看見站在屋檐下賞雪的二人,霍霆戴著貂絨的帽子,玄色的袍子鋪滿金絲,外罩裘皮大氅,更襯得他膚色若雪,眉眼如畫,尊貴非常。


    霍玹在他左側,身量與氣度已與成年男子無異,若身旁站的不是霍霆而是其他男子,霍玹未必會顯得遜色。


    「木蘭!」


    霍玹瞧見我後朝我招手:「兄長說已許久未在府上用膳,恰巧今日我回來便讓廚房做了一桌好菜,沒有旁人,唯我們三個至親之人。」


    我與霍霆好幾個月未見,我就算再不敢,還是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不知霍玹那句「至親之人」是怎麼敢說出來的。


    三個人,一頓飯,吃出了兩片天。


    霍玹隻管與霍霆有聲有色地匯報近來做學問的心得,霍霆似很滿意他的進步,神色松弛了些,偶爾贊許地點頭。


    唯我吃的像是一碗斷頭飯,別提多難受。


    要散席時,霍霆從夏姑姑手上接過來兩串用紅線系好的金葉子分別遞給我和霍玹:「那日我去況大人府上做客,見他給家中弟妹和晚輩都發了壓祟銀,忽想起我這做兄長的從來未給你們二人發過。今年除夕之夜我想必也是要在宮中過的,便提前些給你們。」


    「兄長,這壓祟錢未免多了些……」


    我與霍玹一樣,長這樣大也未見過這麼多金葉子。


    霍霆大抵也覺得在關懷他人的時候是應寬和些,因而在望見我與霍玹滿臉驚愕時,他的面容竟有些慈愛。


    仿佛不久前險些送我上西天的人不是他。


    這時有人進來報:「大人,徐將軍府上的少爺和小姐來了。」


    霍霆劍眉輕抬:「嗯?」


    門外已傳來姑娘甜美清脆的笑聲,剛一邁過門檻就喊著:「阿遲,你回來了。」


    一旁的少年出聲阻攔:「媛兒,不得無禮,應先拜見參政大人。」


    經少年提醒,姑娘向霍霆行了禮。


    姑娘抬起頭來,一雙圓圓的眼睛蓄著滿池秋水,會說話似的。嬌俏靈動的模樣給人一種春風拂面的悅目之感,美得渾然天成。


    許是我太久未出門,因而太久沒見過這樣鮮活動人的女子,一時有些愣了。


    霍玹站起來:「慶璋兄,阿媛妹妹,快坐。」


    坐下後,徐媛眨著如星子一樣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霍玹道:「慶璋兄,這位是我多次與你提過的盧木蘭。」


    徐媛先一步握住我的手,接過話去:「我聽說過,你是阿遲兄長的妾室,當年從茂縣把他背出來的小嫂嫂?我還以為嫂嫂是位半老徐娘,卻沒想到這般年輕。」


    我低頭輕笑,霍玹從另一端把我的手從徐媛手中搶過去:「木蘭是我還未過門的妻子,在茂縣時我倆便是青梅竹馬,她並非我兄長的妾室,都是坊間誤傳。」


    徐媛臉上訕訕的,有些難看。


    霍玹畢竟年少,找補時的幾分急切、幾分心虛我都看在眼裡。


    後來我走時,霍玹與徐慶璋仍在談天,剛到門口碰上已經離席一會兒的霍霆從外頭進來。


    他一面抖落衣袖上的雪粒一面朝屋裡看了一眼,望向我時似與我一樣明了。


    後來霍玹纏著我解釋,我在院中不疾不徐地替山茶樹翻土,他把在琅軒時如何與徐慶璋投緣,又如何機緣巧合認得了徐媛的事一五一十地託出。


    見我不動,霍玹急了,一把將鏟子從我手裡奪走,眼睛瞪得圓鼓鼓的:「木蘭,你這模樣是生氣還是不生氣?我越來越不懂你了。」


    若說生氣,徐媛諷我時,霍玹並未讓她得逞。


    若說不生氣,顯得我又太不在乎今日之事。


    我笑了笑:「阿遲,你本就是天資卓絕的才子,比當年的霍辛少爺有過之無不及。有姑娘愛慕你也屬平常,找上門來我也不意外,無妨的。」


    「無妨?木蘭你壓根是不在意的?」


    「阿遲,我總不能為著這點事與你鬧起來吧?徐姑娘不懂事,難道我也要不管不顧了?」


    霍玹愣了愣:「我不是這意思,我隻是覺得木蘭你……也該有情緒,若是不高興、不歡喜,可以表露的,你這樣無風無浪的模樣,我心裡不踏實。」


    我偏頭瞧他:「阿遲,徐媛多大年紀?」


    「十……興許十四吧。」


    「我呢?」


    「十九。」霍玹緊張起來,「木蘭,我並不在意年歲。」


    「阿遲,我知道你不在意我們相差的年歲,但你如今正年少,我卻似乎從來沒有女兒家的驕矜活潑,你應當瞧得出我身上顯出的老氣和疲態來。方才你、我、徐姑娘三人坐在一起,誰與誰更合襯明眼人一看便知,你覺得奇怪,我又何嘗不覺得遺憾呢?」


    「木蘭,我錯了。」


    霍玹一把將我抱住:「我混賬,對不起,你為我吃苦受累,我卻與你挑揀起來。」


    我輕輕將他推開,又轉身自顧自忙起來:「聽說徐知遠大將軍為人忠義,剛正不阿,方從塞北被召回京來,應當不屬於煜王與彭昭任何一邊,你與徐家的少爺和小姐結識應當是可以的,不過還是問過霍大人一聲較為穩妥。聽說彭昭即將退位,丞相之位很大可能會花落霍家。你切不可在此關鍵之時出什麼紕漏,一切以霍大人的前程為緊要,將來你也能……」


    我沒有說完,因為我發現一旁的霍玹一動不動,正用一種驚惶的眼神瞧著我。


    驚惶中還帶著不可思議。


    我也意識到了自己說得多了些,顯露出自己知道得也過多了。


    如今的霍玹再不似從前一樣好糊弄,我轉而道:「瞧我,絮絮叨叨的毛病又犯了,我一個婦人又懂什麼呢。」


    12


    霍霆除夕前進宮,沒幾日他升任丞相的事就在京城傳開了。


    等他從宮中回來,已是正月初。


    經他問起,我才意識到已有好幾日未見霍玹。


    夜裡,派去尋人的小廝回來說霍玹在正陽樓與幾個好友喝得酩酊,勸不回來。


    一向循規蹈矩的霍玹酗酒不歸,這是第一次。


    霍霆端坐堂前,未作表態,他素來如此,喜怒不形於色,可屋中所有人都像是感知到風雨欲來似的,個個噤若寒蟬。


    我深知霍玹若鬧出岔子會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因而起身道:「大人,我去把阿遲找回來。」


    哪知霍霆竟也起身:「一起去吧,阿遲不是小孩了,發起混來你是摁不住的。」


    聽得霍霆這麼說,我無奈笑出來。他問我為何笑,我說:「我雖不敢與大人相提並論,但這些年在管束阿遲的事上,大人與我何嘗不是一樣費心費力。」


    霍霆也破天荒地開起了玩笑:「當年你倆接連撲倒在我面前時,這孽緣就注定了。」


    雪落得很大,馬車在雪地裡走得緩慢,銅鈴叮咚作響,鈴聲仿佛拉開時間的裂縫,方說起當年,此情境真的有些像當年。


    我終於鼓起勇氣把放在心底多時的話對霍霆說出來:「大人,我闖下的禍事你一定花了不少工夫才擺平。後來我才意識到你罵的是對的,我的一意孤行給你添了天大的麻煩吧。」


    彭耀祖方死的時候,我聽說京中亂了一陣子,我躲在霍府不敢打聽,倒是已做好赴死的準備。


    後來那亂竟莫名平息了,事情也蓋棺定論。


    我自然知道並非彭家願意作罷,定是有人站出來強硬地壓下了這一切。


    壓下這事何其難,除了聖上以外,便隻有一人能辦到。


    「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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