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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折姝 3303 2025-01-20 11:4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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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的不能原諒了嗎?”裴砚眼尾泛紅,說話時掌心微微顫抖,往日凌厲薄唇沒有半點血色。


      林驚枝看著他,扯出一點笑:“太子殿下還是從什麼地方來,回什麼地方去吧。”


      “月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男人一身白衣單薄瘦削,敞開松散的領口露出他雪白胸腹,薄薄的皮肉覆在骨骼肌肉上結實有力,因為瘦反而給他添了一絲勾人的邪氣,鳳眼輪空深刻,哪怕經過偽裝也改不了他生來的矜貴高傲。


      最開始林驚枝隻是略有懷疑。


      可後面長時間的相處,她漸漸發現眼前的男人實在太像他了。


      就算數年不見,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遮了真實面容和胸膛上的傷疤,但他憤怒時會下意識用拇指指腹摁著食指微曲的關節,看她的眼神,透著那股子如何也掩飾不了的佔有欲,以及身上那若有似無,總在無聲引誘她的冷香。


      他的一言一行,在這兜兜轉轉的兩世裡,早就刻進了她記憶深處,怎麼可能忽略。


      她怕黑,哪怕是白日屋裡也必須點著燈燭,冷冷的眯著眼睛,打量視線不經意撞進男人眼瞳深處,被他目光纏著,竟一時移不開眼。


      “枝枝。”男人眸光中帶著祈求。


      他想要求她原諒,可曾經的那些苦難,又有誰來救贖她。


      林驚枝終於忍無可忍,伸手拍掉裴砚撫在她臉頰上的掌心:“你別叫我。”


      “裴砚,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求我原諒。”


      裴砚張了張嘴,嗓子卻是啞的,他像是被打痛了一樣,僵在半空中的掌心驟然縮了一下,手臂無力垂下。


      林驚枝整個胸腔悶得厲害,像是被東西堵著,喘不上氣來。


      “滾出去。”她抬手,冷白指尖指向門的方向,淡漠盯著裴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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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砚唇角扯出一絲苦笑,他伸手似乎想再次揉揉她的頭發,奈何林驚枝受驚般往後縮了縮身體,提高了聲音朝寢殿外喊道:“晴山。”


      “你叫個人,現在進宮。”


      “告訴陛下,就說他送的面首有個刺客,我十分不滿。”


      “叫陛下過來把人送走,還有把顏家那位郎君也一起打發出去。”


      她聲音不大,但能聽出明顯的怒氣。


      晴山聽到“刺客”二字,大驚:“殿下,可要奴婢進來。”


      林驚枝道:“無需,讓陛下把人帶走就行。”


      寂靜的寢殿內,誰都沒說話,隻隱約有清脆的鳥鳴聲傳進裡頭。


      裴砚輕輕嘆了口氣,沙啞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


      “枝枝。”


      “真的沒辦法了嗎?”


      林驚枝別開臉,並不打算理他。


      有朦朧的光暈透過隔扇,漏進寢殿中,大半光影落在裴砚身上,明暗交錯襯得他臉上輪廓比之前更為凌厲,唇色蒼白恍惚中帶著幾分病氣。


      沒過多久,宮中來了人。


      內侍站在寢殿外朝林驚枝行禮:“公主殿下,陛下說的確是宮中的疏忽,不小心在面首中混了不該出現的人,擾了公主殿下的好心情。”


      “陛下吩咐奴才,現在就把人給帶回去。”


      林驚枝視線沉入明淨的湖水,卻也同樣冷漠,她避開裴砚的注視。


      “現在就把人帶走。”


      “本宮不想再見到他。”


      “是、是、是,奴才回宮一定轉告陛下。”內侍忙不迭應下。


      “阿娘。”一個小小的團子,從外頭衝進屋中,小胳膊小腿肉乎乎的煞是可愛。


      林驚枝沒想到初一會同內侍一起回公主府,一時間愣住,她第一反應就是把初一抱走藏起來,不能讓裴砚看見。


      可初一已經噠噠噠地繞過屏風,跑進了抱夏裡。


      他在經過裴砚身旁時,停了下來,大大的眼睛裡透著好奇:“咦?”


      “這阿娘要給初一找的新爹爹嗎?”


      初一撲入林驚枝懷中,悄悄側過身體去看裴砚。


      林驚枝慌忙伸手,捂住初一的臉。


      可裴砚依舊看清了,他眼底情緒劇烈波動,心髒像是要爆裂開來。


      林驚枝把初一摟在懷中,側過身體避開男人的視線。


      她聲音透著戾色:“愣著做什麼。”


      “還不把人帶走。”


      裴砚眼底透著血絲,哪怕極力克制,喘息依舊沉重。


      他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個雨夜,他握著她的手,把匕首插進自己胸膛的時候,鋪天蓋地的悔恨和無可奈何,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但他不能再惹她生氣了,她不願見他,他自然得順著她的意思離開。


      這一生,他活著本就是贖罪。


      數年不見,思念已經快把他活生生折磨死。


      他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的瘋子。


      如果可以放手,保留他僅剩的一點尊嚴,默默看著她平安喜樂過完一生,裴砚怔怔出神,幾乎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阿娘。”初一拉著林驚枝的袖擺,藕節一樣雪白的小手透著幾分。


      “剛才那個是爹爹嗎?”孩童烏黑清澈的眼睛裡,隻有濃濃的好奇。


      林驚枝隻覺得眼眶一燙,對上初一的目光,她差點落下淚來,勉強笑了笑,朝初一搖頭,音色發顫。


      “初一認錯了,他不是初一的爹爹。”


      “寶貝是不是忘了雲志舅舅告訴過你,初一沒有爹爹,因為阿娘還未成親,隻有阿娘成親了,就能幫初一娶一個爹爹回公主府。”


      初一有些糾結,他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認真問林驚枝:“那阿娘什麼時候成親?”


      “是成親了初一就有爹爹了是嗎?”


      林驚枝望向初一那張和裴砚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的小臉,有些勉強笑了笑:“阿娘等初一再長大些,就給初一找個爹爹好不好。”


      “因為初一現在太小了,有雲志舅舅和你皇舅爺爺帶你騎馬也是一樣的。”


      初一睜著漂亮鳳眼,疑惑道:“可是剛剛那人,他身上有爹爹的味道呢。”


      “之前夢裡,爹爹也是同初一說,初一現在太小了,等長大些爹爹就會回來。”


      初一說完,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他有些緊張垂著腦袋,不敢去看林驚枝。


      林驚枝抱著他的掌心一顫,她把初一放在地上,神色凝重:“是什麼時候的事。”


      她少有這般嚴厲語氣說話的時候,初一霎時委屈得紅了眼睛,抽抽搭搭道:“初一不記得了。”


      “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和爹爹一樣。”


      “爹爹夢裡就是這樣告訴初一的。”


      “說等初一長大,爹爹就回來了。”


      林驚枝心髒像是被人拽著,驟然墜落深淵。


      她以為自己已經藏得很好,孩子也是離開後才發現有孕的,沒想到這四年裡,他竟不是來了多少回月氏。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初一了存在了。


      林驚枝一想到裴砚可能早就知道初一的存在,她臉上霎時沒了血色。


      這個孩子是她的全部,她自私的不想初一和他有任何聯系。


      初一眨巴著大大的眼睛,有些委屈:“阿娘是不是不喜歡他。”


      “阿娘若是不喜歡,初一下次努力不夢見爹爹。”


      “下回爹爹若是要在夢中同初一說話,初一不理他。”


      “傻孩子。”林驚枝被初一逗笑,她溫柔撫摸兒子毛茸茸的發頂,“明日阿娘帶你去行宮避暑好不好。”


      “可以讓雲志舅舅帶你去溪裡摸魚,去山上抓兔子,還能去馬場騎馬。”


      初一一聽不光能騎馬,還能玩水,他霎時把爹爹的事拋在腦後。


      他繞著林驚枝跑了兩圈,撲進她的懷裡:“阿娘最好了,初一最愛阿娘。”


      “等初一長大了,初一也要帶阿娘騎馬。”


      去行宮避暑,是林驚枝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她怕裴砚會找回來,也怕再次面對他,還不如讓白玉京出面,幫她解決這個麻煩。


      行宮玩一個月,也足夠他離開了,這樣還能避免他和初一見面。


      當天下午,玉姝公主帶著公主府的侍從和宮婢,十分低調去了皇家行宮暫住,美其名曰避暑。


      等呆足一個月後,在夏天末尾快要入秋時,林驚枝才帶著有些曬黑,但瞧著又長高了一點點的初一回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門前,內侍見林驚枝回來,笑著上前行禮:“公主殿下,可算是回來了。”


      “奴才得了陛下的吩咐,等著公主殿下入宮呢。”


      林驚枝眼中透著不解:“陛下尋本宮?”


      內侍低著頭小聲道:“陛下一個多月前就尋殿下了,不巧殿下去了行宮避暑。”


      “所以日日派奴才在公主府門前候著,是因為不想打擾了殿下避暑的雅興。”


      “一個多月前?”林驚枝更加不解。


      內侍笑道:“可不是麼。”


      “一個多月前殿下不是往宮中送了一名刺客,陛下想著那刺客好說也是公主府伺候過殿下的面首,怕貿然把人殺了,殿下會心疼。”


      “就讓奴才日日來公主府門前等殿下回宮,問一問殿下的意思。”


      林驚枝眉頭越皺越深:“陛下沒把人放走?”


      內侍搖頭。


      長久的沉默,林驚枝的心,像是平靜湖面被人強行擲下一枚石子,波瀾起伏。


      她把懷裡抱著的初一遞給丫鬟青梅:“我進宮一趟,你照顧好世子。”


      她連衣服都來不及換,跟著內侍進了宮。


      “枝姐兒來了?”白玉京在批改奏折,他笑著擱下手裡的朱筆笑眯眯道。


      “舅舅。”


      林驚枝朝白玉京行禮,語調卻是有些生氣了:“我把人送還給舅舅,就是不想再管,舅舅怎麼不放他離去。”


      白玉京裝作滿臉不解,唇角翹了翹:“枝姐兒說什麼?”


      “泥把人送回宮,說的可是刺客。”


      “既然是刺客,那自然要好好算賬,我把人關到水牢了,枝姐兒可要去瞧一瞧?”


      林驚枝垂著眼睛,沉默許久,她沒敢看白玉京的眼神。


      不過一眼,白玉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帶你過去。”


      “你也說是刺客,那就不必心疼。”


      “朕記得枝枝可是恨極了,這位偷心的刺客。”


      林驚枝抿著唇跟在白玉京身後,捏著繡帕的掌心很是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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