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黎明見她
  3. 第6章

第6章

黎明見她 3467 2025-01-23 13:55:47
  • 字体大小 18
  •  


    19


    徐洋出去了,我摸到桌上的煙盒,最後一根煙了。


    我深吸了一口,煙霧入肺,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恍惚之間,便想起了許多事。


    故事說起來難免落俗。


    多年前的那天,車子壞在胡同口,我下車抽一支煙的時間,就遇上了她。


    大抵是命運早就寫好了劇本,遣詞造句滿是緣起緣落。


    小姑娘皮膚白膩,哭紅的眼裹著亮亮的淚花兒,睫毛一顫一顫,豆大的眼淚便似顆顆珍珠墜地。


    我鬼使神差地想,原來真有人哭泣能掉珍珠啊。


    這麼想著,挺不可思議,我竟心生了憐惜。


    「上車哭?」


    這聽起來像一個不太好心的邀請。


    小姑娘可能也是這麼覺得,她用那雙紅通通的眼睛望著我,怯怯的,軟軟的。


    半晌後,她委婉地小聲說:「先生,我會弄髒你的車。」


    我一下就笑了,是個體面聰明的姑娘。

    Advertisement


    雨落下來,被風吹斜撲在她的身上,細白的脖頸下鎖骨精致,浮著薄薄的水霧。


    我輕呼出白色的煙霧,折身從車內取出雨傘。


    「帶把傘吧,別淋雨。」


    小姑娘眼睛撲閃撲閃,也不知道是在看雨傘,還是在看我的手,總之看了一會兒。


    回過神來,像受寵若驚,連連搖頭。


    「您的傘一看就很貴。」


    我著實被逗樂:「買車的贈品。」


    她清澈的眼眸眨了眨,似乎不大相信。


    「真的,上面還有 logo 呢。」


    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黎明,我生生熬出了耐心,非要給一小姑娘送把傘。


    好說歹說,人小姑娘就是不要,冒著雨跑了。


    下雨的胡同,青石湿漉漉的,兩邊矮牆青苔碧綠。


    小姑娘瘦,白色的裙子松垮垮的,風扯著裙擺,在雨裡搖曳翩跹


    她纖纖細細跑動的一抹身影,揉入青灰色的天地間,像某個夜深人靜,悄悄從窗棂鑽進來的一縷月光。


    很難說清楚這一刻,我是什麼樣的心思。


    大抵是不那麼清白的。


    後來我回憶起這個畫面,腦海裡隻有四個字:窈窕柔軟。


    我同餘窈說了,她追著我掛到我的背上,力氣軟綿綿地揪著我耳朵,罵我老色鬼。


    在遇上她之前,我不信這世上有什麼一見傾心。


    其實追她的那會兒,我確也猶豫過。


    我很早就知道,婚姻就不是我自己的事,那是家族財產。


    他們說,你的妻子一定會是哪家高門千金。


    因為周圍所有人都是如此,我便也沒其他念想,反正誰也不愛,娶誰結果都一樣。


    對小姑娘動了心思,我難免惶恐。


    沒有把握能給她期許的未來,怕她受不了,中途撇下我就跑了。


    我自詡清醒理智,偏就說服了自己。


    就一小姑娘,或許也就是一段露水情緣罷了。


    耗個幾年,情意消散,也就散了。


    哪裡想到,耗著耗著,十年了。


    最不舍的,反而是我自己。


    那些年,家裡上下輪番說教,通常的說辭就是:和誰誰結婚,你還是可以把餘窈留在身邊。


    言下之意,我可以繼續養著餘窈,當我的情人。


    我想都沒想便拒絕了,不說餘窈那姑娘不願意,就是我,也舍不得。


    她就該堂堂正正留在我的身邊,是戀人,是妻子。


     


    20


    可事情的發展,往往是進退兩難的。


    他們準備對餘窈動手那天,我隻同他們說了一句:「要是餘窈傷了死了,你們就沒有兒子了。」


    那陣子的我,在他們眼中是瘋魔的。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值不值得我算不清楚,也算不盡了。


    長久的僵持後,他們做出了讓步。


    我不肯結婚,那也不能和餘窈結婚。


    他們總盼著,或許再過個三兩年,我浪子回頭,餘窈也就成過去式了。


    餘窈這姑娘,溫溫軟軟,乖巧可人,其實是頂聰明的,也有自己的小自尊。


    她偶爾試探:「日後你要是不愛我了,可要和我明說,別對我做殘忍的事。」


    所謂殘忍的事,就是怕我一聲不吭離開。


    回到原來的人生軌跡,與誰結婚生子。


    她頗為認真地說:「你不愛我我自己會走,斷不會糾纏。」


    我哪兒舍得走啊。


    那麼長的十年,她以千萬種姿態,無聲無息地,融入我的骨血。


    我們完整得如同一個人。


    這世上再難找到一個如她這般的人,滿目滿心,清澈簡單地,隻有我。


    我細細想,或許是我更怕失去她的。


    所以明知道不能給她婚姻,依然自私地把人綁在身邊。


    姑娘自是也明白的,從不願讓我為難,唯一一次提起結婚的問題,鬧了個小情緒。


    半道又心疼我,急急拐了個彎說不願意嫁給我這個糟老頭。


    我什麼都明白,心痛在所難免。


    隻能日後越發嬌寵,事事細致周全,不允她受半點委屈。


    所有人都沒想到,最先跑的,是她。


    很長時間,我是預感過離別的,以她的性子,或許是會在某個無人的午後,提上行李輕輕關上門,無聲離開。


    我從不懷疑我的餘窈,她愛我勝於她。


    她會屈服於自己的愛,成全我的人生。


    年少時看酸書,常有人說: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我嗤之以鼻。


    有了她,我忽然就笑年少的自己淺薄。


    有些愛,或不能平山海,卻也沉重如山。


    車禍發生後,警察通知我去認領遺體。


    那天所有人都以為我會瘋,我卻出乎意料地平靜。


    認了人,等在殯儀館外,送她的骨灰盒進墓園,為她豎碑。


    整個過程,我都是安靜的。


    有人來安慰我,我笑著說:「走了就走了吧,小沒良心的。」


    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跑路,還騙我說隻是去做個頭發。


    身邊的人都松了一口氣,應當是覺得我對她已經沒了什麼情意,如今擺脫,也算松了一口氣。


    他們就是這麼沒血沒肉的。


    除了參與「綠洲未來計劃」項目的人,沒人知道我偷偷把餘窈藏進了另一個世界。


    可令我崩潰的是,系統出了 bug,她留在十九歲的那天循環,而我也不能和她連接成功。


    三年聽起來著實不算短,我日日耗在項目裡。


    自餘窈離開,我從未同人提起過她。


    旁人皆以為我是看好這個項目的前景,故而為此廢寢忘食。


    無人知曉的三年日夜,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房間,想起她臨走前打來的那通我沒接起的電話。


    然後一遍遍聽著她最後給我的留言。


    指間的煙燒了一根又一根,煙霧繚繞,我想,那時候我的眼睛常掉下眼淚,是被燻的吧。


    我並沒有因為她哭,心髒麻木沒有痛感。


    每每聽了她的聲音,也隻會輕聲回應她:「餘窈,我也想你了。」


     


    21


    夜深人靜,無人回應我的聲聲呢喃。


    我後知後覺,原來我的餘窈,真的不在了。


    有一次忍不下去了,深夜驅車去了她的墓園,如同一條被遺棄的狗,失聲痛哭。


    那一刻,我變成了年少鄙夷的那類人。


    花費三年攻堅一道難題,我成功連接上她的世界。


    循環的三年,她的性子竟也變了許多。


    我初初遇上她時,她怯怯的,膽子很小。


    如今居然跳脫歡快了許多。


    看開了,是好事。


    其實那天,我的眼淚是怎麼也止不住的。


    我笑話自己,年輕時總是笑,怎麼年長了,反而愛哭了。


    那天我想啊,bug 就 bug,她的人生從十九歲開始,那也挺好。


    我們可以從頭開始。


    這一次,一定是個好結局。


    徐洋說我沒有心,去驚擾她的生活,我卻能在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遊刃有餘,實屬不厚道。


    他怎麼會懂呢,有餘窈的世界,才是我完整的人生啊。


    煙已經燒盡,最後一縷青煙散去無了蹤跡。


    我拉開抽屜,微笑著喂自己吃完一瓶的小藥丸。


    然後戴上頭盔——


    熟悉的聲音響起:「歡迎進入超元域世界,黎倦舟先生,請問是否確認開啟亡者人腦數據上傳模式。」


    「確認。」


    我急迫地想去見她了。


    不是生者意識連接,而是永遠留在她的身邊。


    自她走後,我逢人不悲不痛。


    我如此堅信,我和她,總會再見。


    想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餘窈,我回家了。」


    初春暮色,她在花房裡,拿著一小塊抹布,一遍又一遍擦拭著那架鋼琴。


    我倚在門邊都好久了,她也沒看見我。


    哎,這姑娘,心兒太大,半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果然,沒我她是不行的。


    「鋼琴比我還重要?」我大抵是個醋精,話酸溜溜的,「別擦了,回頭看看我。」


    姑娘擦拭的動作一僵,還真忍得住,好一會兒才回頭看我。


    隻是那雙總是清澈澈的大眼睛,又一點點紅了。


    像那個春日的黎明,紅著眼睛看我,不敢動。


    「哎,別哭。」我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仔細看看,這真不是做夢。」


    我張開手,轉了一個圈圈,試圖讓她看清楚,我是真的存在。


    圈沒轉完,懷裡已經扎扎實實揣著一個姑娘。


    像前面十年,每次歸家的傍晚,姑娘聽見汽車的聲音,欣喜地飛奔過來,跳到我懷裡。


    是個挺嬌的姑娘吧,非要我抱著才肯進門。


    我有時調侃自己養了個小祖宗。


    卻又時時心動,被她的愛包裹著,幸福填滿心脈每一寸。


    我摸了摸姑娘瘦削的後背,心疼得很:「沒讓你等久吧。」


    確實也不算久,一天而已。


    但確實算很久,我們可是整整有三年沒見呢。


    她又惱怒去揪我的耳朵,哼著哭腔:「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看看,還是這麼的野蠻。


    那有什麼辦法呢,自己挑的小祖宗,隻能自己寵著唄。


    又忍不住逗她,想看她跟隻貓兒似的炸毛。


    「你這麼愛哭,我能不來嗎?」我嫌棄地調侃人,「沒有我哄著,你能行?」


    我就是不放心啊,除了我,誰在她的身邊,我都不放心。


    她果然炸毛了,不揪耳朵了,換了一種方式,改用嘴巴咬我脖子了。


    這一晚,她鬧了我許久呢。


    時間一天天往前走,她偶爾也會憂心忡忡問我:「你什麼時候走?」


    她總以為,我還會回到現實世界,不可能一直停留。


    我想這個時候的現實世界,我的墓碑,一定緊緊和她挨在一起了。


    但我也不能告訴她,知道了又得哭了。


    許多年之後,有一天她自己反應過來了。


    果然,哭得很慘烈。


    明明怕我不來,我來了,又心疼我回不去。


    我替她擦掉湧出的淚水,笑著同她講:「我永遠留在這裡,永遠愛你。」


     - 完 -


    作品推薦

    • 新時代AA制

      "男友提出 AA 制生活,家务平摊,我欣然接受。 到了发工资这天,他却说我欠他 3 千块。 他很认真地说:「我工资一月 6 千,你工资一月 1 万 2,加起来一共是 1 万 8,AA 就是每人 9 千,所以你应该给我 3 千。」"

    • 男風還是吹到了村裏

      "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我白天帮爷爷卖西瓜,晚上躺炕上刷 gay 站。 我在网上放飞自我,跟一个男生打得火热。 【大猛攻?你身材好顶,你的胸肌可以让我咬一口吗?】 他被我聊得流鼻血,天天要跟我面基。 快开学时,我却跟他断崖分手。 因为,我手机没流量了。 结果,他竟然开着路虎找到村里。 晚上,奶奶说:「村里条件差,你们两个男娃在一个炕上挤挤吧。」 "

    • 局中人

      我夫君的外室死在了後院,我收養了她年幼的兒子。十三年 後,那庶子親手屠相府滿門,手刃親爹。染血的劍鋒抵在我 頸間,昔日的養育之恩,卻讓他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 沙雕女主穿進虐文

      穿進虐文里,我正在問霸總借錢。他摟住身旁的白月光,神情淡漠。「脫一件衣服,一萬。」 我興奮地脫下兩只襪子丟給他。「那先來兩萬!」

    • 華妃娘娘帶我創遍六宮

      "我穿成了丫鬟,但我的主子人淡如菊。 正当我觉得前途渺茫的时候,我的主子某天突然很爱吃酸黄瓜,嘴里还念叨着: 「可算是换本宫治理了,本宫必定铁腕铁拳铁石心肠。」 我连忙泼灭了旁边的香炉: 「这里没有欢宜香,奴婢为娘娘马首是瞻!」"

    • 當惡毒女配改造失敗後

      我是个恶毒女配。坏事干尽即将下场的那天, 一个奇怪的直 播间绑定了我。【女配傻啊!你只要开口求求你师尊,男女 主算个屁!】【女配只要假装低一下头,你师尊肯定会保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