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輪又一輪逐漸犀利的提問，她開始變得招架不住。
「嗯……能跟南昭姐放在一起相比是我的榮幸，同時她也是我的目標，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可以成為和南昭姐一樣優秀的女演員！」
「那溫小姐的意思是，認為未來自己是有能力超越許南昭的是嗎？」
「啊—這……」
溫雅瞬間被問住，呆愣兩秒後忙慌亂地否認。
人一慌就很容易語無倫次，說些不過大腦的話。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兩秒的遲鈍，夠媒體編排溫雅八百字出來了。
最後採訪環節以我們雙方的合照結束。
我不用猜也知道，今晚的溫雅會被狙成篩子。
12
晚宴差不多到了陸續離場的時候，我突覺疲憊，趁著後臺沒人，便想進去偷會兒闲。
「看來許小姐這幾年過得很好。」
剛一坐下，身後響起的聲音讓我身體一僵。
沈煜非？
我回頭，對上一雙如寒潭般幽暗的眼眸。
他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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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沈煜非露出這樣的表情，就代表著他在生氣。
可是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懶得理他，起身準備離開。
「也是，以許小姐現在的身價，又認識那麼多了不起的大人物，留在我身邊的確委屈了。」
我頓住，知道他話裡有話，忍住火氣問道：
「沈煜非，你到底想怎麼樣！？」
既然身邊已經有了溫雅，又為什麼要到我面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叫我過得很好？難道這幾年換女人速度比八卦周刊封面更新得都快的人，是我嗎？我倒覺得沈先生才應該進娛樂圈，至少能養活一大票狗仔了。」
「還有，與其有時間來我這陰陽怪氣，沈先生不如回去顧好你的溫小姐，你不會看不出今晚的採訪是衝她來的吧？我勸你還是趁早回去安慰一下她比較好。」
似是被我懟得來了脾氣，沈煜非忽然伸手拽住我，臉色陰沉得嚇人：
「好，不愧是紅透半邊天的大明星，了不起，許南昭，你比三年前還要了不起。」
沈煜非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喊出我的名字，眼底恨意更甚。
我用力地甩開他的手，擠出一個職業假笑：
「沈先生過獎了。對了，我必須要多說一句，你想怎麼捧紅溫雅我不管，但如果你的方式是讓她踩著我上位的話，那你最好死了這條心，畢竟我不是次次都能像今天這樣配合那些個記者給你的溫雅臺階下的。」
言盡於此，我們兩個人再沒什麼好談的了。
沈煜非薄唇抿成一條線，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長舒一口氣。
還好，我一滴眼淚都沒掉。
13
回去的路上，我收到梁逸發來的微信。
「結束了嗎？我來接你。」
「不用，我馬上到家了。」
手機頁面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可我遲遲沒有收到消息，良久，那邊才發來一句：
「你今天，是不是見到沈煜非了？」
我快速地打下一個「嗯」字，卻半天摁不下去發送鍵。
梁逸知道我和沈煜非的過去，會這樣問不奇怪。
那我是在擔心什麼呢？害怕他誤會嗎？
我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跳，回復過去後那邊便沒了消息。
溫雅不出所料地上了熱搜，且都是些對她不利的話題。
經此一來，關注她的人數直線上升，然而一多半是攻擊她的黑粉。
無所謂，沈煜非會出手。
果不其然，凌晨霸榜的黑熱搜，第二天一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溫雅紅毯的宣傳照。
清早我捧著咖啡，同何靜感嘆著人這公關團隊工作能力真不是吹的。
「嘖嘖嘖，有金主的待遇是不一樣哈，沈煜非這不擺明了給你找晦氣呢。乖，以後別理這些小人，看著吧，強捧必遭天譴，光會炒作頂什麼用？演員沒作品啥也不是。」
聽著何靜的吐槽，我淡定地合上手機。
腦海裡想起的是剛出道那會兒我演了一部 IP 劇，被原著粉噴得體無完膚，當時我整夜地刷著網上的黑評，難受得睡不著覺。
而沈煜非卻說：
「昭昭，你放棄吧，娛樂圈不是什麼好地方，你承受不住的。」
14
適應回國的工作進程後，我忙著為新劇做準備，逐漸地忘記了和沈煜非之間的不愉快。
期間梁逸來找過我一次。
隻是，這回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地圍著我碎碎念。
仿佛是攢了很久的勇氣，才終於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南昭，我想知道，你這次回來，是因為沈煜非嗎？」
「你心裡還有他，是不是？」
梁逸越說，聲音越發沒有底氣。
到最後幾乎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沉默著放下手中的劇本，沒有立刻回答他。
「南昭，你可以不接受我，哪怕一直拒絕我也沒關系，但是能不能拜託你，不要回到沈煜非的身邊。」
「為什麼？」我下意識地問道。
「他不會對你好的！」梁逸猛地抬頭，語氣有些急迫。
「如果他真的愛你，就不會這幾年找了一個又一個像你的女人，但偏偏就是不肯來找你。」
「你一個人在國外辛苦得快熬不下去的時候，他沈煜非在哪兒？忙著收集他的周邊好證明他還是愛著你的嗎！？」
「最起碼，他要比我好才是，否則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在我眼裡，許南昭就是許南昭，全世界隻有一個，誰也替代不了，再像也不行。」
梁逸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認真的模樣。
「和他無關。」我輕聲地說。
「我回來，是想要真正看清自己的內心。」
我微微地往前邁出一步，跟梁逸靠得更近了些。
「別擔心，很快就會有答案的。」
15
臨到進組日期。
原本官宣的女二突然換了人。
海報上的溫雅笑容靈動，又刺眼。
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塞人進來，除了沈煜非沒有第二個了。
梁逸告訴我，我誰都替代不了。
同樣地，沈煜非也在用行動表明。
有人輕易地便取代了我。
沒關系，要是被膈應的話權當工傷了。
這點小事，比起掙錢和得獎根本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沈煜非有沒有考慮過一件事，不愁資源自然是好。但在娛樂圈裡，有時候新人冒得太快，會招來很多雙不滿的眼睛。
比如，這部劇的導演，陳朔。
圈裡出了名的臭脾氣，拍攝時不砸爛點兒東西成不了片子。
他極其不爽有人在自己的劇裡「夾帶私貨」。
所以，打從開拍的第一天起，溫雅就吃了不少苦頭。
「你是白痴嗎？！哭戲會不會拍啊？感染力學過嗎？眼睛裡要有情緒，懂不懂啊！？什麼都沒有讓我怎麼拍？我找條狗來都他媽比你會演。」
一場需要爆發力的哭戲，溫雅的情緒總是不夠飽滿，急得陳朔指著她腦門兒罵。
小姑娘哪兒見過這種陣仗，紅著眼睛不停地道歉。
其實我看過溫雅的戲，挺靈的，同期小花裡算能打的了。
也並非不會演，純粹是被暴躁導演嚇的，狀態找不到當然演不好；再加上陳朔對戲的要求極高，又一向瞧不上資源咖，會出現這種情況實屬正常。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雖然被沈煜非保護得很好，可溫雅身上沒有絲毫恃寵生嬌的勁兒。
從頭到尾沒喊過一句苦，挨罵就耷拉著腦袋聽，不生氣也不抱怨。
性子活潑開朗，沒多久便和劇組的人打成一片。
休息的間隙，她還會主動地過來請教我怎麼把戲演得更好。
「南昭姐你好厲害啊，每次都能瞬間入戲，念一大段臺詞一點兒都不帶卡殼的，我簡直太佩服你了！」
她似乎並未被之前的熱搜影響到，偶爾劇組會有人調侃她是「小南昭」，溫雅也不惱。
笑盈盈地回復：「好多人還沒這福氣和南昭姐像呢。」
等意識到不對後又著急忙慌地向我道歉：「對不起南昭姐，我知道有這種想法是我高攀了，但是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你別往心裡去……」
「不會，我看起來有那麼小氣嗎?」
「沒有沒有。」溫雅頭晃得像撥浪鼓，言辭懇切。
「之前公司還讓我避嫌來著，可我覺得南昭姐人很好，第一次見面就有這種感覺了，總想著有機會能和你一起演戲呢。」
避嫌。
我頓了頓，笑著問她：「是你老板的意思嗎？」
提及沈煜非，溫雅臉上染上一層緋色，咬著唇不願多說，怕是再問下去就不禮貌了。
因為有人又來探班了。
這段時間沈煜非跟個幽靈一樣陰魂不散，隔三岔五地就往劇組跑。
我識趣，一般會找準時機迅速地閃人。
偏偏今天倒霉，被撞個正著。
我索性癱在椅子上裝死，閉目養神，眼不見為淨。
16
「南昭姐那我先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天見哦。」
溫雅說著便朝沈煜非的方向走過去，開心地和他描述著劇組最近發生的趣事。
而沈煜非全程都沒怎麼搭話，隻不冷不熱地回個「嗯」。
當談及與我有關的話題時，我明顯地感覺到，有什麼髒東西看過來了。
不妙。
直覺告訴我，我應該趕緊離開這裡。
好在今天的拍攝任務已經結束。
那我早點兒收個工也不為過。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上個洗手間的工夫，出來我人就被堵在了門口。
洗手池的鏡子裡，映著的是沈煜非那張精致又欠揍的臉。
我不緊不慢地打開水龍頭，眼皮都不想抬：
「不用特地來警告我，放心吧我很忙，抽不出時間來為難你的溫雅。隻要她不動心思來招惹我，我會是一個很合格的前輩。」
「哦對了，沈先生寶押得不錯，她挺爭氣的，不枉你肯這麼捧她。」
「你覺得，我每次來是為了看她的嗎？」
我甩幹手上的水，漫不經心地回頭：
「不然呢？」
「許南昭，即便我做到這個地步，你仍舊不願意承認三年前是你錯了，你明明比誰都清楚她隻是你的替身，為什麼要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敢說，你突然回來不是因為氣我有了溫雅；你敢說，你心裡已經完完全全地沒有我的位置了，你敢嗎？」
沈煜非一步步地逼近我，直至我後背抵住冰冷的牆壁，他抬手捏住我的下顎，俯身想要吻上來。
我瞪大眼，發狠一把將他推開。
「錯？沈煜非，我人生迄今為止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愛上你。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錯。」
我大口地喘著氣，努力地想撫平失衡的心跳。
聞言，沈煜非倏地扯出一個陰冷的笑，如同吐著信子的毒蛇，緩緩地張口：
「你沒有？那麼當初為了上位不擇手段到去爬床獻身的人，是誰？」
「許南昭，我從來不承想，三年裡我日日夜夜的惦記著一個人，居然隻是為了恨她。」
「轟」的一聲。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炸開，緊接著我全身上下的血液一點一點地凝固住。
頃刻間，眼前成了白茫茫一大片，我失去重心開始急速地下墜。
直到跌進深淵，至此我的世界，被徹底地掩埋。
17
我不記得是怎麼離開的那裡。
意識回籠後，我才發覺臉上麻麻痒痒的，伸手一摸。
掌心濡湿一片。
眼前的沈煜非愕然地望著我，隨後手足無措地撫上我的臉。
「別……昭昭，別哭。」
我捂住耳朵，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酒店。
三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又兇又猛。
打得我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