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是我的導師，也是我的丈夫。
他從不讓我對外公開我們的關系，卻與新來的女博士成雙入對。
臨近畢業要改論文，我反駁了一句孫莎的點評。
回家後，顧辭跟我算賬。
「孫莎是評審導師說你一兩句怎麼了？而且你的論文本來也有問題。
「做事動動腦子，我也不能總在你身後給你擦屁股。
「你好歹也是成了家的女人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他也知道我是成了家的女人。
在別人眼裡，我是中看不中用連論文都寫不明白的女花瓶；而他是學有所成的博士。
沒人相信，也沒人敢想我們會是夫妻。
可他忘了，當初是他求著我嫁給他。
1
孫莎把帶批注的論文發給我時，我愣住了。
孫莎老師：【小宋啊，論文給你做了批注，記得改好。】
孫莎不是我的導師。
可她洋洋灑灑在我的論文留下了她異常詳細的批注。
Advertisement
從題目、摘要到正文，甚至連致謝都給我做了批注。
論文我前兩天發給了顧辭，他一直沒動靜。
原來……
我剛想找顧辭，孫莎又發了消息過來。
孫莎老師：【不要誤會哦，你們導師壓力大，所以找我幫忙。】
孫莎老師：【你這個論文中規中矩，好好改改還是能過審的，得優秀有點難了。】
孫莎老師：【也別怪我多嘴，最近論文季，哪個老師看論文不頭大，尤其是你們顧老師，壓力最大，要知道你們要是有一個畢不了業，他是要停招的呀。】
孫莎老師：【你和顧老師的關系我知道的，所以你更應該努力一點，是不是？】
我和顧辭的關系，我從未告訴過其他人。
可顧辭卻告訴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
打開顧辭的聊天框，上一句話還停留在我那發送論文的消息。
到今天，已經過去一周了。
我定定看著聊天框，退出來回復孫莎。
【孫老師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是等顧老師給我批改吧。】
2
傍晚，我接到了顧辭的電話。
磁性清潤的聲音響起時，我竟覺得有些陌生。
畢業季學生和老師都忙，我和他已經一個月沒見了。
即便是校園裡偶遇，也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更多時候，我看到的是他和孫莎並肩而行，相談甚歡。
與我則是三句話聊不到一起去。
「唯唯。」
我清晰聽到電話那頭有女人的輕笑聲。
「你今天頂撞孫老師了？」
我沉默片刻，開口：「她跟你告狀了？」
他明顯不悅。
「我最近沒時間批改你的論文，就讓孫老師幫忙，你不領情就算了，怎麼還那麼對待老師，這是你一個學生該有的態度嗎？」
我淡淡笑了一聲。
「她是這麼跟你說的？那你看過我和她的聊天記錄了嗎？你告訴我哪一句頂撞她了？哪一句沒有尊重她這個老師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顧辭疲憊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這三年連個核心期刊的論文都沒寫出來，就質疑一位博士畢業的老師？
「她從頭到尾給你做了那麼詳細的批改，你隻需要照著改就可以順利畢業了，你為什麼不能體諒一下孫老師的良苦用心呢？
「唯唯，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耍小孩子脾氣……」
又是這種說教。
結婚後考入他門下，隻要我一反駁，稍微表達了一點點自己的意見，就會瞬間激怒他，明顯帶著責備的眼神把我的自尊一點點擊潰。
窒息感襲來，如一塊重石，壓在我的胸口，讓我說不出話來。
「顧老師快喝點茶。」
孫莎的聲音突然從電話那頭傳來。
「哎呀你對學生罵兩句就算了，怎麼對媳婦也這麼嚴肅，畢竟是自己家人，你得心疼著些。」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是窘迫，還是絕望，有些分不清了。
電話那頭，顧辭並沒有被安慰到，而是繼續說教我：「向孫老師學學，跟你同樣的年紀，比你懂事多了。」
那一剎那，我竟然笑了。
正是早春。
窗外的銀杏樹生了芽，可遠遠望去，枝頭卻依舊是寂寥無比。
「算了，還是我給你批改吧，孫老師說得也有道理，我是該護著你。」
顧辭妥協了。
可我並沒有開心起來。
他句句不離孫莎，我又在哪裡。
孫莎是很厲害，高幹子女，自小接受著優等教育，大學更是本碩博連讀，羨煞旁人。
而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子女，靠著自己的不懈努力才躋身於研究生行列，在科研的領域內寸步難行，隻想著像尋常人一樣拿下學位證已經很滿足了。
我與孫莎相比，優勢隻在於青梅竹馬的這個身份。
回過神時，電話已經掛了。
3
第二天，我如願接到了顧辭改完的論文。
通篇下來，把我批得一無是處。
聊天框裡更是擠滿了他的抱怨。
【你看看你這個論文寫得真是，沒眼看。
【連題目的格式都有問題，當初選題的時候幹什麼去了？
【摘要裡也是廢話連篇，研究的什麼看了半天都沒說明白。
【第一章沒看完，已經十個錯別字了。
【懶得說了，你自己改吧。】
我退Ťü⁵出他的聊天框，去求助了另一個人。
【哥，能幫我看看論文嗎？】
對方回得很快。
【小可憐，畢業季被你老公罵慘了吧。
【發過來哥哥給你看看。】
論文發過去沒多久。
一個騰訊會議鏈接發了過來，後面緊跟著一條消息。
【我邊改邊給你說。】
進去後，繼哥宋葉清清亮的聲音傳來，讓我心情大好。
「首先，題目沒問題，簡潔明了，我就不多說了。」
這與顧辭說得不一樣，我下意識問：「題目沒問題？」
「有什麼問題？一個題目而已，能有多大問題，就算有問題也是你導師的原因，開題用來幹嗎的？
「我大體掃了一下，數據和框架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就是一些小毛病，改改錯別字，精簡一下語言就可以啦，你又不用去拯救世界，把論文改到能過審能畢業的程度就夠了。」
宋葉清洋洋灑灑給我說了兩個小時，其間手機屏幕亮了亮，我沒注意。
掛斷會議後，才發現是顧辭。
我冷漠回了一個問號。
顧辭許久才回了一個【沒事了】。
到送審之前，我按照繼哥的建議改了論文，他在研究所工作，身邊都是科研人才。
他甚至還讓那群大佬給我看了論文。
相比於顧辭和孫莎，那群大佬和藹很多，說的話也很淺顯易懂。
很精準指出問題然後耐心教我如何改正。
這期間，顧辭去出差了。
他和孫莎成雙入對出席學術會議的照片出現在學校公眾號上。
戴著金絲眼鏡的顧辭與侃侃而談的孫莎很登對，評論裡都是祝福他們的話語。
其中有一張照片，孫莎更是把頭靠在了顧辭的肩膀上。
姿勢很親昵，顧辭的眼神也很寵溺。
本以為我會生氣，但我並沒有。
看得多了已經麻木了。
顧辭說得對，我也該成熟些了，該學會自己去做一些決定了。
宋葉清也去了，回來後立馬找我。
氣勢洶洶地質問：「那小子什麼意思？他一個已婚之夫怎麼這麼沒邊界感？」
我淡淡回道：「沒事，他馬上就不是了。」
宋葉清欲言又止，最終沉默地摸了摸我的頭發。
「哥哥在呢。
「不用一個人撐著。」
4
宋葉清很靠譜，隻是媽媽一直教導我不要去麻煩人家。
「你哥哥是有大出息的人，你別老去煩他。
「你是結婚了，你哥還沒有呢，你找他頻繁了別讓人誤會。」
因此，我這才壓抑住想去找宋葉清的衝動。
相信每一個小女孩都夢想自己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哥哥。
我也是這麼想的。
本以為夢想落空，媽媽離婚再嫁後我竟然有了哥哥。
哥哥很帥，學習也很好，我下意識親近。
卻總被媽媽呵斥。
更主要的一個原因，作為竹馬的顧辭莫名討厭宋葉清。
從前戀愛時就總因為哥哥給我買東西或者轉賬，跟我吵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點，一向忙得很的顧老師一下飛機就回家了。
開門後鞋都沒脫就來質問我：「宋葉清來找你了？」
哥哥每次來都喜歡給我買束向日葵，和香味撲鼻的棗糕。
我平靜地看向他，淡淡道：「我哥來看我，有什麼問題嗎？」
顧辭皺眉反問：「你論文改完了？有時間和哥哥玩了？」
他總是這樣。
說不過就會從別的事情瘋狂打壓我，試圖讓自己重握主導權。
我轉過眼前的電腦：「顧老師，我剛提交完論文。」
「你怎麼沒給我看一眼？」
「發了，是你沒看。」
顧辭微微詫異。
畢竟，以前我都是很溫順的乖乖女，罵不還口，更不用提反駁了。
我從袋子裡捏出一塊棗糕咬了一口。
香味入喉，滑過一絲甘甜。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孫莎的聲音傳了進來。
「阿辭，你手表落在我這兒了，我給你送過來。」
顧辭站著沒動，看向我的眼神裡第一次有了所謂的不知所措。
我瞥了他一眼，淡定走向門口開了門。
孫莎見到我並沒有很意外，反而笑得更明豔了。
親昵地拉起我的手，把顧辭的手表塞到我手裡，再合上，像長輩賞零花錢那樣拍了拍我的手。
「阿辭手表挺貴的，別摔了。
「還有啊，他昨天喝了挺多酒，你給他熬點解酒湯，不會的話去網上搜搜教程，實在不行點個外賣吧，附近剛好有一家店有賣的。
「哦對了，論文交了吧，今天是院審提交的最後一天呢，阿辭總說你拖拖拉拉的……」
她還沒說完，顧辭走過來關了門。
「砰」的一聲，很是嚇人。
門口驟然安靜。
顧辭起伏的胸膛表示他現在心情很不好，看向我的眼神更是帶了些莫名的情緒。
似是疑惑，似是憤怒。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我肯定得歇斯底裡地鬧一陣，最後再被他冠上個不懂事的名號。
孫莎則也同他明裡暗裡對我一陣說教。
顯得我多麼不近人情一樣。
此時我學著她的樣子細聲細語安慰顧辭：「孫老師也是好意，你別嚇著她了，你們倆是同事，別鬧得太僵了。」
我給他戴上手表，朝浴室走去。
顧辭還站在門口，突然喊住我：「你不生氣嗎？」
我轉身看向他。
「生什麼氣？
「助人為樂是好事情。」
他眉頭鎖得更緊了，在原地看了我好久。
我覺得無趣，進衛生間洗漱了。
進去後聽到他拿起手機發了一條語音。
「以後別來我家。」
5
洗完澡後，見顧辭在熱牛奶。
這是剛在一起時的習慣。
那時候我在考研，每天被知識點搞得頭昏腦脹，睡也睡得不安穩。
於是顧辭總會給我準備一杯熱牛奶，隨後給我講一些學校裡發生的趣事逗著我開心。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口，睡前少了一杯牛奶，和他的話也變少了。
他見我出來立馬招呼我過去：「這兩天改論文辛苦了，喝杯熱牛奶吧，省得晚上又睡不好。」
我沒拒絕。
喝完後直接刷了牙進了客臥準備睡覺。
躺下時，顧辭打開房門：「你怎麼不去主臥睡？」
我保持姿勢沒變，閉著眼回他：「不是你讓我別去打擾你備課，來客臥睡嘛。」
他忘了。
忘了曾經不耐煩且煩躁地趕走了我。
然後笑著和孫莎發語言，討論一些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
剛定情時，我們幾乎爭分奪秒地黏在一起探索彼此。
結婚後，他更是日日索取，對我的身體迷戀至極。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忙了起來，在書房待的時間越來越久。
漸漸地，也就分開了。
顧辭一陣尷尬，假意咳ƭú₃了兩聲：「我今晚不忙，你回來睡吧。」
我拉緊被子：「不了。」
感覺得到他還站在門口，但也沒想理他。
他轉身去洗漱，然後來到客臥，掀開被子躺進來時，我一下睜開了眼睛。
在他氣息靠近時，我更是直接坐了起來。
「你幹嗎？」
「睡覺啊，能幹嗎。」
他語氣自然到仿佛我在無理取鬧。
真絲睡衣下的好身材若隱若現，可我還是看到了他脖子上刺眼的痕跡。
想起了孫莎是來送表的。
一個男人會在什麼情況下摘掉自己的手表？
這不言而喻。
顧辭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我：「我們是夫妻，不能一起睡覺嗎？」
「可我不想，我習慣一個人睡了。」
空氣驟然安靜。
良久，顧辭起身，臨走還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門一關上，我立刻起來換了床單。
然後舒舒服服睡覺了。
6
第二天醒來，顧辭已經不在家了。
我知道這回他是真的忙，索性我闲了下來。
這時候顧辭想起我來了。
顧辭：【中午一起吃飯嗎？餐廳二樓的牛肉湯挺好喝的。】
我：【不用了，我約了人出去吃飯，你跟孫老師去吃吧。】
顧辭：【你哥？】
我沒回他。
他以為是誰就是誰吧。
要見的是老同學，剛好她帶著娃回母校，叫著我一起。
本科學校在郊區，我自己慢慢開著車去了。
老同學見了面難免一頓誇獎。
「唯唯你怎麼還沒變老，你看看我皺紋都長了好多了，身材也走樣了，你還跟個小姑娘似的。
「還考上了研究生，我上星期見到班長，也說你呢，說你真厲害，讀書戀愛兩不誤。
「哪像我們已經快步入中年了，感覺跟你都不是一個層次了。」
話雖這麼說，但她嘴角總是帶著笑。
看似抱怨，實則炫耀。
聽說她婚後過得很幸福，老公能幹，公婆也很體貼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