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後，死對頭面色不自然地遞給我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一句英語。
學渣如我，也能翻譯出那幾個簡單的單詞。
【沒人喜歡你。】
我破防撕碎紙條，第二天就出了國。
幾年後，我學成歸來。
回國那天暴雨傾盆，航班延誤。
而我的死對頭，那天撐著傘在雨裡等了我整整一夜。
1
本來航班延誤就煩。
更煩的是，剛下飛機，手機恢復信號彈出一條熱搜。
【驚！薄家接班人雨夜苦等不知名女子】
點開新聞，照片裡的男人側臉優越，長睫微垂擋住他漆黑的眼眸。
一股憂鬱感呼之欲出。
我忍著心頭火氣翻看下面評論，全是心疼哥哥文學。
這個現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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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照片裡的人正是我那從小到大的死對頭薄庚星，也是導致我破防出國的罪魁禍首。
我過著苦逼的留子生活，學業緊張還被吃食折磨。
他卻在國內順風順水，隨便參加晚宴流傳出一個出圈神圖，以有顏有錢出了大名。
評論下全在喊老公，誇他高冷男神範。
在我看來，這人就是虛偽。
沒車嗎？沒助理嗎？在雨裡站著裝可憐給誰看呢。
再往下翻，還有人咒罵起了讓他苦等的女人。
？沒惹。
經過當年的紙條事件，我單方面和薄庚星決裂，拉黑了他所有聯系方式。
自覺這事丟臉，我並沒有告訴家裡。
多年世交，我媽今天打電話說是薄庚星來接我，我也隻能默默應下。
誰想到他整這死出？
還好我早有先見之明。
戴上墨鏡，衝鋒衣拉鏈拉到頂。
我悄咪咪地摸上早就約好的滴滴。
司機大叔被我嚇一跳，還以為什麼恐怖分子。
他聲音顫顫巍巍：「姑娘，尾號報一下。」
確認我是乘客後，他松了一口氣，樂呵呵地聊了起來。
「今天來機場接了三四次單了，這小伙子一直在這裡站著，也不知道在等誰。」
司機努努嘴，示意我往窗外看。
我看著站在雨裡的薄庚星，長身玉立，深邃的眼直勾勾地盯著機場出口。
像是終於累了，覺得我不會來了。
他嘆口氣，轉身往外走，失落的樣子確實很招人。
我皺起眉，不知名的情緒壓在我心尖。
恍惚間，那張紙條又浮現在我面前。
我聽見自己冷聲說：「叔，漂移會嗎？」
司機愣神。
「實不相瞞，這人是我前男友，之前一直家暴我，表面上卻總裝得很深情。」
怕司機為難，我急忙道：「我可以給您小費的。」
司機義憤填膺。
「大妹子這加啥錢啊，這種壞男的就該狠狠整！」
一個漂亮的甩彎，地上的水全揚到了薄庚星那昂貴的定制西裝上。
看著他落湯雞的狼狽模樣，我心中暗爽。
讓你裝！
你這個冷漠嘴毒的男人，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2
我和薄庚星本不會走到這種勢同水火的境地。
甚至連「死對頭」這個稱號也是我單方面封給他的。
我們兩家父母關系好，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
小時候，家庭聚會，我們的父母還互相開玩笑，說要給我們定娃娃親。
我打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當時萌帥萌帥的小庚星還被我追著親了幾口。
結果我爸媽表面笑呵呵，一回家就開始雞娃。
說我這也不如薄庚星，那也不如薄庚星。
我好想逃，爸媽卻從幼兒園開始就把我和他安排同一個班級。
我在薄庚星的陰影下生活，直到高考結束。
朋友家裡也有錢，和我同是學渣，我們很有相同話題。
她問我：「棠寧，你是出國還是在國內讀民辦？」
這還用想嗎？
國外雖隻能讀野雞，可民辦更是讓家裡面上無光。
可看著高中時期薄庚星清新帥氣的後腦勺，本該脫口而出的話卻在舌尖上打了個轉。
「……我還沒想好。」
也許是到了分別的時候，加上終於放下了高考這個擔子。
大家心思活躍起來，表白起哄的場景在校園裡哪兒哪兒都是。
薄庚星的桌上多了一堆紙條，每過一會兒就有女生羞答答地放下就跑。
我整理著我桌肚裡寥寥那幾封表白信，意興闌珊。
高中成績才是真光環，外貌不過是加分項。
感謝父母給我的一張好臉蛋。
這次我還是輸給了薄庚星，卻也不至於零分。
我準備離開了，周遭卻忽然安靜下來。
抬起頭，薄庚星的臉總是讓我恍神。
他的表情有點奇怪，至少我以前從未見過他這個表情。
一張小紙條遞到我手裡。
班上同學起哄起來。
我頭更暈了，太過於震驚，以至於我的臉都木了。
我顫抖著手打開了紙條。
那是一句英語。
很短，很簡單。
我這個學渣也能看懂。
【沒有人喜歡你。】
3
刺骨的寒冷侵襲了我。
我從黑暗的夢境裡醒來。
16 度的空調開了整晚，被子也被我踢翻。
打開手機，置頂微信發來一條消息。
【時差倒過來了嗎？】
我打了個噴嚏，龜速打字：【時差是差不多了，結果又著涼了……】
發消息這人是某個朋友推給我的微商，偶爾還會幫留學生代購。
當年我發誓不學出點什麼東西絕不回國。
苦逼的生活裡，微商小哥幫了我很多。
加上我們相同話題很多，不知不覺竟成了很好的網友。
【先去吃點藥，然後多喝熱水。】
這小哥性格很好，就是講話特別直男，不知道怎麼幹上微商這活的。
我暗暗吐槽。
不過也是因為他的耿直性格，我和他說過很多煩惱。
【昨晚我又夢見那天了……】
對方顯示「輸入中」好一會兒。
【你見到他了嗎？就是那個讓你感覺很不好的人。】
我有點心虛，畢竟被人說沒有人喜歡很丟臉，所以紙條內容被我含糊了。
我隻跟他說，看到那張紙條，我感覺天都塌了。
見我久久沒有回復，對面又發來一條消息。
【如果想徹底走出噩夢，一味逃避是沒用的。】
我猶豫地打字：【可是……和他見面會讓我感覺很羞恥。】
對面秒回。
【是他讓你感覺不舒服，該羞恥的人應該是他。】
仿佛迷霧被撥開，我豁然開朗。
對啊，我雖然不聰明，長得還是很好看的。
憑什麼就說沒人喜歡我了。
我臉上浮現一個笑。
這就是我喜歡和微商小哥聊天的原因。
我不需要一味的安慰和「抱抱你」。
有人能告訴我該怎麼解決問題，我真的很開心。
4
自從回家後，家裡就總催著我和薄庚星見面。
家人們對我和薄庚星的友情濾鏡還是太深了。
終於，媽媽又一次開口：
「寧寧啊，你舅舅在咱公司隔壁頂樓新開了家餐廳，你和小星去支持下唄。」
我面色淡然：「行啊，今晚我就去。」
我媽笑開了花，我則翻箱倒櫃找出當年高中收的那些表白信。
加上我在英國留學時也有外國人寫了歪歪扭扭的中文紙條給我。
自從薄庚星羞辱我沒人喜歡，此後我收到的每份表白都會認真收下，然後用心回禮拒絕。
這一次，我要把這些信狠狠甩薄庚星臉上。
我明棠寧，才不是沒有人喜歡！
懷著這股雄心壯志，我挺直脊背，揚起下巴，優雅地走進餐廳。
薄庚星早在訂好的座位上等我。
見我來了，他眼睛亮了起來，起身為我拉開座位，溫聲道：
「好久不見。」
不是，這麼大個服務生在這兒，又顯著你了。
我輕哼一聲，嫌棄撇嘴。
裝模作樣。
薄庚星今天很帥，和高中時截然不同地帥。
我甚至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總裁預備役就是不一樣啊。
我酸酸地想。
還怪人模狗樣的。
我沒理他，他也不生氣，紳士地遞過菜單讓我點菜。
一打開，滿目的菜名就讓我熄了火。
服了，回國都逃不過英餐這玩意兒的折磨。
我心機地挑了許多我覺得最難吃的菜。
合上菜單，我揚起一個假笑。
「薄庚星，我們談談。」
他認真地和我對視：「你說。」
美人計？我不吃。
我眼神往上飄，戰術清嗓。
「關於當年你給我的紙條。」
我從手包裡掏出那厚厚一大沓紙條信件。
「這就是我的回應。」
5
我期待能從薄庚星臉上看出一絲愧疚。
他看得很慢，每一張都仔細翻閱。
直到菜全上齊，他才長舒一口氣，放下了最後那張。
薄庚星笑容勉強：「先吃飯吧，待會兒涼了。」
我樂滋滋地時不時抬眼看他表情。
不用分析其他復雜心緒，我隻需確定，那其中存在愧疚。
果然該覺得羞恥的是他。
我心緒高漲，本準備隻淺嘗幾口，到最後不知不覺竟光了盤。
優雅地擦嘴，我雙眼發亮，期待著薄庚星的發言。
他表情黯然：「關於那張紙條，我很抱歉……
「確實比不上這裡的任何一張。」
他整理好那一疊真心，笑容苦澀。
那一瞬間，我的世界煙花盛放，陡然被照亮。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
媽媽呀，王八蛋給我道歉了，嗚嗚嗚。
他如此誠懇，得到我的原諒仿佛是一種約定俗成。
可欣喜過後，一句短短的「原諒你了」我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沒了情緒加持，英餐可惡的味道又浮上我的舌尖。
想了想，我認真地對薄庚星說：
「以後咱們還是盡量別見面了。」
我頭腦簡單，一碰上薄庚星就亂成一鍋粥。
可能我們八字有點犯衝吧，不然怎麼解釋這種奇怪現象。
提起手包，我起身準備離開。
「恐怕不行。」
薄庚星仍是那副誠懇的模樣。
「還記得我們的娃娃親嗎？那不是個玩笑。」
我失笑：「這種封建糟粕，你也願意認下？」
「以前是我不夠用心，現在能給我一個重新認識的機會嗎？」
薄庚星緊抿著唇，漂亮的臉上滿是堅定：「也許，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差。」
從小到大別人家的孩子，我十多年的陰影，這還叫差？
我面色古怪：「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家裡逼的？」
「是我自己。」
薄庚星看我臉色不好，遲疑地補上：「我父母也很同意……還有伯父伯母也很支持。」
懂了，是雙方家長的施壓。
吃過飽了，自起身後我感覺食物都快頂到我喉間。
讓我幾欲作嘔。
薄庚星臉色蒼白：「抱歉……我讓你這麼惡心嗎？」
我沒忍住幹嘔了一下：「退一萬步說，我就不能是懷了嗎？」
要真懷了就好了，就可以毀滅這傻 X 娃娃親了。
就算我曾經不知好歹覬覦過薄庚星，也格外討厭這種把兩人莫名其妙地綁一塊的東西。
更別說他了。
薄庚星總算看出我是生理惡心了，一臉緊張地扶著我要送我去醫院。
我虛弱一笑：「沒事的，吃幾片健胃消食片就老實了。」
那天我終究沒拗過薄庚星，由著他送我去了醫院。
得到醫生無語表情外加一堆促消化藥。
微商小哥很關心事件後續。
【怎麼樣，你覺得解開心結了嗎？】
我誠實地回他：【算是。】
【算是？】
我緩緩地輸入。
【不做那個夢了，但是也沒多開心。】
6
躺家裡又當了幾天廢物，又被我媽扯了起來。
我回國是準備繼承家產。
說這話時，我的國外朋友沒有一個人信我。
誰家大小姐坐在地板上吃著老幹媽拌飯「嗷嗷」哭啊。
我爸很欣慰：「在國外磨煉幾年，寧寧你成熟了不少。」
說著就讓人把我帶進隔壁大廈。
「爸爸沒空教你，就讓小薄帶帶你吧。」
？
說好繼承家產，為什麼我要去別家公司實習？
我腦子一片空白，回神時人已在薄庚星辦公室。
工作時的薄庚星看著很嚴肅，恍惚間我好像又看見了那個認真做題的少年。
熟悉的學渣被學霸支配的恐懼又席卷了我。
我弱弱地開口：「打擾一下，我今天來要做些什麼？」
好像不夠禮貌，我連忙補上一句：
「薄總好。」
薄庚星抬眼看我，揉了揉眉心，一臉無奈。
他把我帶到早已整理好的工位。
「你和我們一起跟這個項目。」
我頭皮發麻，小聲地和他說：「我爸不是讓我來給你當助理嗎？」
本以為端茶倒水就行了，怎麼現在看著要幹正事？
我不行的。
薄庚星按在我肩上的手重如千鈞：「以後你也是要繼承公司的，怎麼能給我當助理？」
我神色不安，試圖起身卻動彈不了。
薄庚星溫聲地說道：「有不懂的來問我，知道嗎？」
我瘋狂地搖頭。
他臉上帶了幾分笑意，猶如一個老父親。
「我把她交給你們了。」
其他成員一臉和善地看著他離去。
緊張過後，等我分到我需要處理的那部分文件，總感覺這個模式似曾相識。
分工合作，這不小組作業嗎？
懷著忐忑的心，下班前我把整理好的文件交給組長。
組長一臉笑意。
「做得不錯。」
我尷尬一笑：「謝謝組長，我會繼續努力的。」
準點下班，薄庚星走過來輕敲下我的桌子。
我提著小包跟上，被他帶到了地下車庫。
「我送你回家。」
不想被太多人看見，再加上今天確實該謝謝他。
我麻溜地上了車。
車內的香味很舒適，是我喜歡的清淡橙花香。
上了車，薄庚星沒急著啟動，先問了我今天的情況。
我全老實交代了。
最後我說：「組長誇我了，說我做得不錯。」
薄庚星臉上並無意外。
我知道肯定是他叮囑了組長什麼。
被人誇獎，總歸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於是我說：「謝謝你。」
他驚訝地挑眉：「謝我做什麼？」
「不是你讓組長關照我？」
他笑起來，眼裡像盛著星星。
「是你自己做得好。」
啊？我嗎？
怎麼可能。
薄庚星話音一轉：「倒是我該和你道歉。」
我更疑惑了。
「我說讓你有不懂的來問我，可我等了一天，你也沒有來。」
薄庚星的語氣堅定又溫柔：「你比我想得還要更棒。」
臉上驟然熱了起來。
我又覺得暈乎了。
「我們項目組有個小群，要加嗎？」
我訥訥地開口：「……當然。」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薄庚星臉上笑意更深了。
「那就把我從黑名單拉出來吧。」
7
是的，回國大半個月了。
薄庚星和我道了歉，我還是沒把他給拉出黑名單。
我是真忘記了。
畢竟在我看來，薄庚星就是那種躺屍列表的。
不點贊，也不發朋友圈。
心裡這麼想，我還是沒忍住點進那個白色頭像。
寥寥幾條朋友圈。
其中最新的那張照片是漆黑的雨幕，日期是我回國那天。
良心突然好痛。
我匆忙退出，怕手滑點了贊。
畢竟回國那天的事，我連狡辯都不敢。
剛退出來，朋友圈就多了一堆紅點。
點進去，長長一串白色頭像。
我火速把朋友圈設成三天可見。
薄庚星的微信很快發了過來。
【打擾到你了嗎？
【我隻是想知道你在國外幾年的生活。】
我被這直球打得猝不及防。
【那也不用每條都點的。】
薄庚星表示疑惑：【不是你說，不互贊就互刪？】
我面紅耳赤。
當年遭受打擊，我整日玉玉，還上網交了一堆網友。
什麼秒贊暖評單刪互刪，我現在都不弄了。
這麼短的時間，薄庚星居然連我這麼久前的朋友圈都翻到了。
「那隻是個玩笑……」
幸好我手快，把之前的黑歷史都隱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