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逆臣
  3. 第4章

第4章

逆臣 4162 2025-01-26 14:24:07
  • 字体大小 18
  • 他的手臂僵住了,而我哭腔破碎:「父皇,求您成全我們!」


    11


    那天父皇答應我,等到七皇子長到十歲,他會治宋嫔的罪。


    我知道,這是他權衡再三後做出的決定。


    他何嘗不痛恨宋嫔,但倘若宋嫔死了,無人會像她那樣照拂七皇子。


    而大統的繼承者,在年幼時也不過是群狼環伺中的一隻小羊羔。如果沒人看護,容易死於非命。


    我又想起來那天宋嫔對我溫柔地笑。


    她說,一個母親,總是會為孩子做到極致的。


    原來那時候,她就做好謀害阿麒的準備了嗎?


    我怎麼這麼笨,怎麼這麼蠢,怎麼沒有預料到她包藏的禍心?


    我夜夜失眠,耳邊常常幻聽阿麒喊我阿姐。


    但一轉身,隻有空茫的一片。


    北風將窗棂撞響,又是一年冬來到。


    百花凋謝,天地隻剩下寂寞肅殺的黑白。


    搬入公主府後,我大病一場。


    病愈後,我修了一座佛堂,日日跪在佛前祈願。

    Advertisement


    求上蒼憐憫阿麒,讓他轉世後,再不要入皇家。


    我流著淚看佛,佛亦悲憫看我。


    我看不穿,我勘不破,這萬丈紅塵紛擾無數,究竟怎麼走,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我顫抖著點香,手指冰涼。


    有人推開佛堂的門,不跪亦不拜。


    我轉過身看。


    是林驚風。


    黑衣落拓,似乎還帶有戰場的硝煙氣息。


    我們倆對視,半晌無言。


    終於還是我先開的口:「將軍徵戰回來,是否又官進一等?」


    他垂眼看我:「皇上許我承爵,忠勇侯一脈不至沒落。」


    我恍惚地笑:「那麼恭喜侯爺了。」


    他看著我,長久不語,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喜色。


    他的目光仿佛要將我看穿,我垂目避開。


    香灰一截掉落,燙到我手背。


    我慌忙丟開,卻又燙到手心。


    林驚風兩步衝了過來,將散落的香擲到一邊。


    他捧著我的手,小心地吹開香灰,聲音沙啞而痛惜:「阿靈,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我竭力露出微笑來,說:「我挺好的呀,你看我還有了新的府邸。小湖假山、花鳥亭閣,都可以順著我的心意去造。你不知道,我從小就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家,不是皇宮,皇宮太大了,我常常迷路。小時候我和阿陵玩捉迷藏,到了天黑他都沒找到我,母妃提著燈籠照遍宮牆,我才從假山後繞出來,嚇她一跳!母妃要打我,外公不讓,他說,阿靈是個小姑娘,打壞了,以後沒人娶了。你說,我外公找的理由是不是特別好笑?」


    我就這樣說啊說,笑啊笑,卻始終聽不見他的回應。


    我一抬頭,看見他深深地凝視著我,目光痛極。


    我再也說不下去了,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到了他手背。


    我捂著臉痛哭:「林驚風,我不好,我一點也不好。但這些失意狼狽,我分毫都不想讓你看到。」


    他把我摁在他懷抱裡,親吻我的發頂,一遍遍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肅殺的寒冬裡,他的懷抱這樣溫暖,我伏在他肩頭,像個孩童一樣哭到發抖。


    「林驚風,我鬥不過命運。天要亡我,我隻能認輸。」


    而林驚風卻握著我的肩膀,將我推開咫尺之距。


    我看見他寒潭般的眼睛裡,第一次顯露嗜血的光。


    他一字一句道:「阿靈,我不信天,也不信佛。天要亡你,我便要天俯首稱臣!」


    12


    林驚風素來寡言,但那天晚上,他的話格外多。


    我第一次知道,被外公領回家之前,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上百個半大的少年,在荒涼的戈壁上,握著刀戟,像狼一樣一對一地撲殺,一直殺到隻剩下十個人為止。


    活下來的,有衣穿,有飯吃,一覺睡醒,再繼續廝殺。


    倒下了的,曝屍荒野,骨頭被野狼叼走,第二天就不見了。


    我問他:「你怕嗎?」


    他就笑,說:「怕,怎麼不怕?僥幸活下來的每一天晚上,我都祈禱老天爺讓我多活一天。」


    我又問:「祈禱有用嗎?」


    他說:「還剩二十個人的那天,對面的那個人一刀砍穿了我的琵琶骨,我被刀釘在了樹上,動彈不得。血流了一地,鬣狗過來舔血。那時候我就想,去他媽的老天爺,老子不幹了!」


    我眨了眨眼,林驚風摸摸我臉頰,低聲:「是不是覺得我很粗魯?」


    我的眼睛酸澀無比,答他:「是很心疼你。」


    林驚風哈哈大笑,笑音漸低,「然後我用力把刀拔了出來,從背後,一刀捅進他心口。他的血濺了我一臉,我也沒有力氣了,仰天倒在地上。」


    我凝視著他,眼淚不自覺地滑落。


    他拇指輕輕擦過我頰上淚珠,輕聲說:「就在那一刻,我聽見身後有人鼓掌。你的外公,他選中我,救了我,又把我帶到了京城。」


    我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林驚風說:「阿靈,別哭。我答應過老侯爺,效忠於你,此生不渝。」


    我含淚搖頭:「可是林驚風,我們沒有資格去爭奪皇位了。阿陵天生哮症,拿什麼跟七皇子爭?」


    林驚風盯著我,緩緩地笑了:「阿靈,他不可以,但是你可以。」


    我被他的言外之意所震撼,手指不自覺蜷縮,指甲把掌心掐出一道道紅痕。


    良久,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可我無以為報。」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而林驚風直視我的眼睛,一字一頓,更是瘋狂:「刀山火海,我替你闖。江山歸你,你歸我。」


    13


    七皇子死於天花。


    除了林驚風,誰也不知道,七皇子的奶娘是怎麼在一夜之間染上天花的。


    宋嫔發了瘋,一直說:「是謝靈,一定是謝靈下的手!」


    父皇斥她荒唐:「阿靈已經搬出了宮外,幾個月都不曾回宮!你不如想想自己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讓報應應在了阿元身上!」


    他逐宋嫔去寺廟修行,傳旨接我和阿陵回宮。


    阿陵的病很嚴重了,偶然飄來花粉,哮症就會劇烈發作。


    我一個人去見父皇,父皇沉默地看著我。


    他的頭發白了許多,人也蒼老了不少。


    「阿靈,是你做的嗎?」


    我抬起頭,眼淚就滑落,笑得倉皇:「父皇,我在宮外生了兩個月的重病,恨不得立刻下去陪母妃與阿麒的時候,您在哪裡?您好不容易接我回宮,為什麼開口就是懷疑?」


    我捂著心口,望著他,字字泣血:「父皇,您知道嗎,阿靈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感到痛。」


    父皇的聲音蒼涼而疲憊:「阿靈,朕隻剩下一個兒子了。」


    我笑了:「父皇,阿靈也隻剩下一個弟弟了。」


    他沉重地閉上了眼。


    我跪在殿下,抬頭仰望這位九五至尊。


    是我長大了的緣故嗎?


    為什麼我看向他時,不再覺得他高高在上,而是心生憐憫。


    這把龍椅上坐著的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陷入了由權力帶來的無窮無盡的折磨之中?


    我別開視線,硬下心腸問:「有大臣提議要您過繼宗室之子,您願意嗎?」


    他說:「朕跟兄弟們費盡心思爭皇位,臨了卻要把皇位交給他們的兒子。阿靈,你說朕會甘心嗎?」


    我垂下眼睫,一叩到底:「請父皇下旨,立阿陵為太子。」


    冊立太子的聖旨頒布後,有老臣觸柱。


    宋太傅血諫君王,說:「四皇子身體病弱,恐怕國本容易動搖。」


    林驚風冷冷地說:「太傅教導禮儀,怎麼不知現在該改口稱一聲太子了?」


    宋太傅怒視他,林驚風寸步不讓。


    父皇咳嗽著示意他們不許再爭,揮手退朝。


    初夏蟬鳴的時候,阿陵服下太醫院精心調配的一劑猛藥,穿著太子的服飾,順順利利地完成了冊封大典。


    又一個月後,宋嫔悄無聲息地死在了寺廟之中。


    阿陵從繁冗的公文後抬起頭,對著我微笑:「阿姐,我也是阿麒的兄長啊。」


    我從未將推斷告訴他,總想著這些腌臜事不要讓他知道。但不知何時,我的弟弟已經站在了我面前,悄悄分走了我一日重似一日的心結。


    他的眼底有清淺水光浮動,我也含著淚:「我們家阿陵,長大了。」


    天氣轉涼的時候,父皇的身體每況愈下。


    接連喪子,他早已心力交瘁。暮秋的時候他染上了肺炎,每每咳嗽,都帶有血絲。


    淮南王攜世子入宮探望,不知說了什麼,被父皇狠狠地訓斥了回去。


    一日後,父皇屏退眾人,唯獨召見我。


    他在病榻上半闔著眼,問我:「倘若有一天阿陵病重了,你如何打算?」


    我一字一頓:「這江山,阿靈來守!」


    父皇睜開眼,眼神銳利如鷹隼:「你可知道你有多大膽?」


    我立刻跪下,背卻筆直,直視著他:「等到阿陵有子,我必將江山交還。」


    父皇盯著我看,良久,他嘆:「阿靈,你性格剛烈,像你外公。但你不知道,登上皇位難,坐穩皇位隻會更難!」


    我輕聲道:「那便請父皇為阿靈鋪平道路!」


    父皇目光復雜地看我許久,又問:「你可知你外公為何要認林驚風為嫡孫?」


    我沉默,半晌才說:「林驚風是奇兵,外公用家族榮耀將他與我和阿陵綁在一起,是給我們留了一枚勢大力大的棋子。」


    父皇欣慰地笑,「阿靈,可惜你不是男兒身。」


    我眼睛酸澀,咬住嘴唇才不讓自己掉下淚來,「父皇,阿靈雖不是男兒,也一樣能守住江山。」


    他笑了,摸摸我的發頂,又叮囑:「你有可用之人,但也要學會防範。君王之道在制衡,朕曾經教過阿陵,如今也要教給你。」


    他吩咐後事般的語氣,令我忍不住哽咽。


    我狠狠地磕頭,一字一句:「謝父皇成全!」


    他笑了笑,重新闔上眼睛。


    我輕輕往外走去,走遠了,聽見他在身後說:「阿靈,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就去過你自己的人生。」


    我捂住嘴,眼淚無聲墜下。


    14


    景和二十一年,父皇駕崩,阿陵繼位。


    他的病越來越重,太醫院開的藥收效甚微。


    我去乾清宮看他,他望著我,裝作若無其事般問我:「阿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在我面前,從來不說「朕」。


    我握著他的手,輕輕搖頭:「阿陵,你不會死的。太醫說了,隻要你能靜養,不吹風,病情就會好轉。」


    阿陵撐著頭看我,伸出一根手指覆上我眼角,微笑:「愛哭鬼。」


    我瞪他,他便說:「阿姐,我是不是很沒用啊,這麼久了,仍然沒有孩子。」


    我說:「你別擔心了,阿姐有辦法。」


    阿陵就笑:「有什麼辦法啊?你替我生嗎?」


    我屈指彈他額頭:「我替你做皇帝行不行?!」


    阿陵驚愕地瞪圓了眼睛,過了好久才吐出幾個字:「你可真瘋啊。」


    他盯著帳頂瞧了會兒,自己先笑了:「瘋是瘋了點,但……確實是個好主意啊。」


    我開始替阿陵上朝。


    我服下毀掉嗓音的藥,將聲音變得嘶啞。


    我日日戴束胸、穿厚底靴,換上一身龍袍。


    我蘸著朱砂批閱奏折,從生疏到熟練,我已經可以在十二旒冕的遮擋下,大發雷霆,訓斥淮南王上書選秀擴充後宮的行跡不忠不孝。


    我把奏折摔到淮南王面前,他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我冷冷地掀開眼皮,慢條斯理道:「燕墟尚缺一名禮官,就派謝韜去守著吧。他父親不知禮數,就讓他學成了再回淮南,好好教化百姓。」


    謝韜是我堂弟,淮南王的兒子。


    也是……宋太傅等一幹老臣昔日力薦的太子人選。


    我毫無感情地彎了彎嘴角,問他:「謝韜可有疑慮?」


    淮南王的眼神閃了又閃,終於在謝韜的拉扯下一同跪下,不甘不願地稱:「陛下聖明。」


    下朝後,阿陵評價我:「阿姐,你越來越不像個女孩子了。」


    我把冠冕摘下放在一旁,順手撥十二道珠子玩兒,漫不經心地答一句:「我若還像個女孩子,誰能臣服於我?」


    他一口氣喝完了藥汁,往嘴裡丟顆蜜餞,又順便丟給我。


    我看也不看:「我不吃這些東西。」


    他就笑:「你以前明明最愛吃。」


    我也跟著笑:「我現在是皇帝了,該戒的都得戒。」


    他聳肩:「哇,這麼誇張?那我不敢做皇帝了,你一直做著吧。」


    我看著他毫不作偽的神色,慢慢斂了笑:「阿陵,你去江南養病吧。」


    他困惑看我:「為什麼?」


    我垂下眼睫,遮擋眼底一絲陰霾。

    作品推薦

    • 和閨蜜在修真界創業

      "我穿成了正道修士,闺蜜穿成了魔教妖女。 起初,我们俩只是暗通款曲,互给对方走后门送资源。 后来,市场不景气,我们发现,好男人才是珍稀资源。 不单妖娆魔女唯爱禁欲修士。 清冷仙子更是拒绝不了一点霸道魔王! 为了事业,我俩胆大包天。"

    • 看見彈幕後我及時醒悟了

      "受伤后误入宗门禁地, 为恢复修为, 我天天强迫被封印的魔尊和我双修做恨。"

    • 和宿敵結婚當天一起重生了

      "林遣和鄭憑輕相愛相殺,你死我活很多年,經歷了重重波折之後,終成眷屬 沒想到結婚當天一起重生了 回到兩人戰況最白熱化那一年 身邊的朋友還互相視對方為死對頭 當事兩人卻……在雙方親友驚恐的眼神中,開始撒狗糧 雙方親友:??????????"

    • 攻略失敗後,我被大反派強制愛了

      为了活命,我被迫走一夜情的剧情。给男主下的药,却被反派误喝。

    • 洋洋得意

      我睡觉有个毛病,衣服总会掀上去。这天早上,我腰腹处一 阵清凉,被子也尽数褪到了脚边。「思思,帮我拽一下。」我迷迷瞪瞪地朝面前人说。只见站在床边的他停顿一秒

    • 愛人出軌後我跳樓了

      我的丈夫出轨之后,我跳楼了,从 28 楼一跃而下。风从耳边呼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