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喜歡和我說對不起？」
「那，不好意思？ 我酒喝多了，容易做出糊塗事。你別放在心上。」
江浔靠近我，低聲道：「你信嗎？ 我夢見過你，就在那次學校裡見了你之後。」
「啊？這也不奇怪吧。我們畢竟是高中同學啊。」
「你就不好奇，夢裡的我們，在做什麼嗎？」他淡淡一眼，我竟不敢與之對視。
「這是你的隱私，我不便過問。」
江浔根本不介意我的回答是什麼，他繼續說：「我夢見跨年夜，我們在摩天輪上擁吻。你哭了。」
他凝著我，「你為什麼哭？」
我怔了一會兒，又很快反應過來。「拜託，那是你的夢，我怎麼知道為什麼？」
他唇邊浮起笑意，「可我夢到的人，是你啊。」
「跟你說不通，我走了，再不回去，學姐還以為我跑路了呢。」
「念念。」在我轉身走了幾步後，江浔忽然叫住我。
我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這是夢裡，我對你的稱呼。」江浔慢條斯理地問我，「好聽嗎？」
我回頭看他。「江浔，那隻是個夢。你一個有女朋友的人，能不能……」
「我有女朋友？你聽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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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陳瀟，不是……」
「我和陳瀟是在一起過。但我們已經分手了。你是在介意這個？」
我驚訝，「為什麼？」
「不如你和我說說，你那個初戀。我就告訴你原因？」
46
他竟然沒和陳瀟在一起。
這是不是說明書裡的情節，也是可以改變的？
「我初戀，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簡單說了兩句。
江浔聽了，問我：「那你還喜歡他嗎？」
還喜歡嗎？
都說年少時最好不要遇見一個太讓自己驚豔的人，否則接下來遇到的所有人，都會變成將就。
為什麼我第一個遇見的人，偏偏就是江浔呢？
「該你說了。」我不答，「你和陳瀟，為什麼分手？」
「因為，當初我們在一起，本就不是因為喜歡。那時候，我身邊的人，她身邊的人，以及在我們身上發生的許多事，都推著我們兩個向彼此靠近。那種感覺，就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紅線，將我和陳瀟纏得密不透風。」江浔微微蹙眉。
「陳瀟是個很好的女孩，我心裡有個聲音，一直一直在跟我說，我應該是要喜歡她，愛護她，跟她在一起。可是，對一個人的喜愛，不該是自然而然的嗎？分開的時候，我們坦誠彼此的想法，都認同我們隻當朋友會更自在。」
所以，男女主不在一起了，這世界不是還好好的嗎？系統是不是在诓我呢？
或者，本文作者是不是隻寫到男女主大學時在一起，就沒有繼續寫下去了啊？
「到你了。」他見我沉默，繼續又問起了剛才那個問題。「你還喜歡他嗎？」
我該說喜歡還是不喜歡？
見我遲疑半晌，江浔卻笑起來，「這個問題很難嗎？ 」
「也不是。」
「沒關系。」江浔的語氣溫和。「我不問就是了。」
47
回到寢室後，陸離給我來了個電話。
他說，系統說他快要進入下一個世界了。他要走了。
得知我與江浔的事之後，他很詫異。因為他待過十多個世界，很少有人能抵得過世界意志。他以為，江浔忘了我以後，就會按原定軌道，喜歡上女主陳瀟。
沒想到，他按原軌走到最後，還是偏航了。
「其實......劇情線走完以後，這個世界就不再受作者筆下的原文所限了。」
「你的意思是？」
「既然系統都通知我要做好進入下個任務的準備了，說明這個世界的劇情線已經走到頭了。很有可能，這本小說作者寫到男女主大學畢業，就沒有再繼續寫下去了。所以......」
「你怎麼不早說啊？」
「系統都抹去了江浔的記憶，而且大學四年，你們鐵定不在一起。我以為，他會和其他男主一樣，喜歡上既定的女主。如果我告訴你了，你豈不是要懷著不知能否實現的期待，空等他四年？我是擔心你受到傷害，還不如一開始就別給你期望。」
「行吧。」
這下，我徹底睡不著了。
48
第二天，我因前一晚失眠，課上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
「小念你快看！」姜明珠搖了搖我。
我醒過來，還以為老師點我回答問題了。
結果姜明珠指著不知何時坐在我們前一排的江浔，輕聲問我：「诶，江浔不是金融系的嗎？怎麼來聽我們計算機系的課啦？」
我這下一點困意也沒了。
「果然，學神的愛好，就是學習。」姜明珠嘆道。
江浔似是聽到我們的輕聲細語，他回過頭看向我，「醒了？」
「嗯。」我便點點ŧůₒ頭。
「你們一會兒去哪裡吃飯？」他輕聲詢問。
這是下午的最後一節課。
「北區食堂吧？」
「好，一起？」
「嗯。」
江浔轉回去，繼續聽講。
而我又開始熬不住困意地想睡覺。
姜明珠看看他，又看看我，「我靠，什麼情況？江浔是不是特意來這裡等你一起吃飯的啊？」
這次她傳了張小紙條過來。
我提筆在紙條上寫下，「他一直挺喜歡學習的。想必是真的對計算機感興趣才來聽課的。」
「那請問，為什麼，我以前從來沒在我們的課堂上看到他？嗯」
「你不會忘記自己多喜歡逃課了吧？」
「那也不能說明他不是為你而來的！你老實交代，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你好八卦……」
49
江浔常常失眠。
這是他的室友裴旭告訴我的。
剛才上課的時候，裴旭就坐在江浔身邊的那個位置。
他好像對我有些好奇，去食堂的路上偷偷打量了我好幾次。
被我看見，他也並不覺得尷尬，大大方方湊過來，同我講起江浔。
說他如何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心裡面隻有學習。
還說作為好友，他希望江浔趕緊交個女朋友，這樣就有個人能管管他了。
我有些好奇。江浔向來是個自律性很強的人，怎麼會需要有人來管呢？
裴旭瞥了江浔一眼，姜明珠正在對他問東問西的。
他刻意落後了他們幾步。我便也放慢了腳步。
「他啊，這幾年常常失眠，睡不著覺的時候就會去宿舍頂樓抽煙。這樣的作息，第二天還全身心地投入學習。我都擔心這樣下去他身體遲早扛不住。」
「失眠？為什麼？學業壓力大嗎？」
「不是。」裴旭搖搖頭，「這具體你得問他。我隻知道，他時常會頭疼，疼得睡不著覺。也是因為如此，他白天除了學習以外，對周圍的人都挺淡漠的，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除了我這一個朋友，他也沒什麼別的朋友。我們大學的時候認識的，一直到現在。
「我能看得出來，你對他來說，很不一樣。
「他以前從不會去蹭其他系的課，也從不參加什麼無聊的聚會。更很少對什麼人感興趣。
「你和他還是高中同學，想必關系應該挺好的吧？ 你能不能勸勸他？頭疼就去醫院治啊。我呀，是勸不動。」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那脾氣，哎。」
失眠、抽煙、頭疼……
這些年，他過得這樣不好嗎？
一頓飯我都在想這些，吃得食不下咽的。
50
飯後，姜明珠和裴旭先走了。我和江浔到操場上散步消食。
「江浔。」
「嗯？」
「你……常頭疼嗎？有去醫院查過嗎？」
江浔頓了一下。「裴旭都跟你說了什麼。他這人，總把事情往誇張裡說。我隻是偶爾會有點頭疼而已。」
「那抽煙和失眠呢？」
江浔笑了笑，語氣平淡，「也都是偶爾。」
我停下腳步，他便也停下了。
「江浔。」我聽他這滿不在乎的語氣，就覺得有股怒氣衝上心口，可他抬眼朝我看來時，那火氣又在下一秒，轉為酸澀的陣痛。
「江浔……」我的語氣有些顫，「你這樣，叫我怎麼放心呢？」
我離開以後，一直以為你會過得很好。
你會考上最好的大學，像從前一樣努力學習，認真生活。畢業後會有愛你的女主，你們一起大展宏圖。
可五年後，你和陳瀟分開了。你離開了 X 市，來到了 C 市。
你會頭疼得睡不著覺，靠抽煙來度過漫漫長夜。
你會站在我面前，若無其事地撒著謊，好叫我相信，這些小問題都不足掛齒。
「怎麼說哭就哭？」他的指腹輕輕擦過我臉頰。我才意識到，我又哭了。
這幾年我很少哭，可在他面前總忍不住。
「你為什麼頭疼？ 為什麼不願意去醫院？」
江浔看著我，無奈地嘆一口氣。
「這幾年，我一直認為，我失去了一份對我來說，很重要的記憶。
「五年前，我在一家旅館裡醒來。卻想不起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那年我高三。正是衝刺的階段。是什麼，讓我放下學業，沒有告知家長，不遠千裡地奔赴一個陌生的城市？
「我不記得我要去那裡做什麼，也不記得我要去那裡見誰。但我了解自己，我明白，那一定是一件讓我片刻也不能耽擱，時時掛心的事情。
「可我隻要一深入地想，頭就會疼。想的時間越長，疼得越厲害。
「我去看過醫生。醫生給我開了些藥，建議我不要再去回憶那些想不起來的事。」
江浔垂下眼，「可我不想忘。我想記起來。」
我怔住。
悲慟的情緒籠罩住我，淚珠如雨般滾落時，江浔慌了神。
「念念。」
下意識地，不經意地一聲喚。
忘了便忘了。這樣執著地要記起，多疼啊。
「江浔，別再去想了，好不好？」
我的淚融於他溫熱的指腹下。
江浔捧著我的臉，一邊為我拭淚，一邊答我。「好。」
「那天，在學校遇見你以後，我夢到了你，也睡了個好覺。」
「昨天也是。」
他俯下身，輕柔的一個吻，吻走了最後一滴未融的淚。
「我的那段記憶，與你有關，對嗎，念念？」
「從前我不肯忘，是因為我知道那段記憶背後的那個人不在我身邊了。我想要找回她。」
江浔微笑。「但現在，她就在我眼前。」
「我也不用在斷斷續續的回憶裡，與她相見了。」
「念念，你說是嗎？」
我朝他靠過去，他擁我入懷。
似那年，我歡喜地撲入校門口等我的他懷裡。
一晃五年，江浔還是江浔。
我還是我。
「江浔。」
「嗯？」
「你怎麼這樣傻？」
相擁了好半晌。
江浔問：「念念，你那個初戀？」
「是你啦是你啦。」
江浔微笑起來，低頭在我發間輕吻。
暮色低垂，細柳輕揚。
我心依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