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帝從民間帶回來一個穿越女。
她在規矩森嚴的後宮中得罪不少人，大家都看在皇後的面子上，不和她計較。
沒想到，她為了爭寵，將手伸向皇後尚未出世的孩子，一屍兩命。
穿越女笑得囂張：「後宮就是打怪升級的地方，你們不爭奪皇上的寵愛，我來爭。」
皇後下葬那日，慧貴妃燒掉所有話本，重新捧起孫子兵法。
淑妃放下手頭的針線活，研磨寫信聯系朝堂重臣。
我扯斷佛珠，砸碎神像，從裡面取出匕首。
穿越女不知道，我們從不屑於爭什麼皇帝的寵愛。
1
「皇後娘娘血崩了——」
我從神像前起身，連忙跑去瑞祥宮。
宮人們端著盆進進出出，進去時盆裡的水是清澈的，出來後滿是血汙。
血腥味籠罩整座瑞祥宮。
我不停轉動手中的佛珠，心中不斷向上天祈禱皇後娘娘平安無事。
「慧貴妃娘娘到——」
「淑妃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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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貴妃和淑妃的發髻凌亂，一看便是得知消息後，沒來得及梳妝打扮，直接趕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姐姐怎麼會突然血崩？」
「現在姐姐怎樣了？」
我抿起嘴唇，沉重地搖頭，我也不知道。
即使皇後懷有身孕，但她的身子強健，不可能突然早產血崩。
昨日她還闲不住，跑去小廚房給我們做點心。
不知過了多久，皇後的貼身宮女芷蘭從殿內出來，跪在我們面前，聲音哽咽：「皇後娘娘請諸位娘娘進去。」
我們三人對視一眼，壓下心頭的憂慮，跟隨芷蘭踏入宮殿。
汗水浸湿軟枕，皇後面色慘白，嘴唇發紫。
一向敏感心細的淑妃哭出聲來，她跪下身子，捏著手帕替皇後擦拭額角的汗珠。
「姐姐，你要好好地，不要離開我。」
淑妃抓住皇後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半晌，皇後的眼神終於有了光彩，仿佛回光返照，她輕嘆一聲：「我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們。」
慧貴妃是我們三人裡最聰明的，她指名道姓：「是不是顧扶搖那個賤人？」
顧扶搖是皇帝從宮外帶回來的女子，她自稱穿越女，知曉千百年後的事情，能做出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還能寫出「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的佳句。
自從她進宮後，將後宮攪得天翻地覆，她不知禮數，目無尊上。
可皇帝偏偏著魔似的寵愛她。
皇後怔愣片刻，苦笑道：「查出是誰做的又能如何？」
「都是命數，我與鈺郎少年夫妻，到頭來終究是我錯付，都怪我自作聰明，將你們困於這深宮……」
淑妃聞言哭得更傷心，她拼命搖頭：「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們要進宮的……」
殿內的血腥味愈發濃烈，刺激得想叫人流淚。
明月姐姐沒撐住薨了。
諷刺的是，當初與她許下海誓山盟的狗皇帝，沒有表現出半分悲痛，反倒日日留宿在顧扶搖的宮裡。
2
皇後下葬那日，皇帝才挽著顧扶搖姍姍出現。
顧扶搖憐憫地看向身著素衣的我們，出言挑釁：「你們真可憐，不得皇上寵愛，怕不是日日寂寞地在宮裡數磚吧。」
放在往常，明月姐姐定會及時拉住我，叫我息事寧人，可如今，她被關在那四四方方的盒子裡。
我上前一步，一把扯下她發髻間的鎏金簪子，朝她的臉上猛扇兩個耳光。
手中鋒利的簪子劃破她白皙的臉頰，鮮血滴落在地上，她才反應過來，尖叫一聲。
皇帝厲聲呵斥：「柔妃，你做什麼！」
我狠狠將簪子扔到地上，指著顧扶搖高聲說道：「儷貴人以下犯上，不敬皇後，著實當罰！」
這邊的動靜，引來言官注意。
很快有官員上前，規勸皇帝：「即便這位貴人小主從民間來，但她也不能壞了規矩，她今日的穿著打扮，實在不妥……」
顧扶搖哭哭啼啼，被宮人拉下去換衣服以及包扎傷口。
狗皇帝的臉上陰晴不定，他喘著粗氣，扭頭看我：「好，好得很，朕竟不知道吃齋念佛的柔妃，居然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皇上謬贊，臣妾出身武將世家，自然有些功夫傍身。」
我不鹹不淡地應下皇帝誇獎，隻可惜娘親留給我的匕首被明月姐姐密封在神像中，她不喜歡我打打殺殺的模樣。
不然我能用匕首，一片一片割下顧扶搖以及狗皇帝的肉。
慧貴妃像是看穿我內心的殺意，她按住我的肩膀，微微搖頭，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還不是時候？難不成要看狗皇帝與顧扶搖琴瑟和鳴才算是時候嗎？
我的性子隨我爹，能用武力解決的事情，絕不會像她們用嘴皮子磨嘰。
直到我遇到明月姐姐，她像天上溫柔的月亮，身上香香的，總是將我抱在懷中，用帕子擦拭我爬樹時臉上沾染ẗŭ̀₁的塵土。
我隻聽得進去她說的話。
明月姐姐教我讀書識字，讓我和其他小姑娘和睦相處，不準一言不合掏出匕首嚇唬她們。
小時候，我最喜歡嚇唬現在是淑妃的林婉若，她作為太傅孫女，飽讀詩書，天底下的文人墨客皆尊稱她爺爺一聲林老先生，她說話時總喜歡鼻孔朝天，我看不慣她那傲氣模樣。
最討厭慧貴妃葉棠溪，因為她爹是老謀深算的大將軍，而我爹隻是她爹手底下頭腦簡單的副將。
頭腦簡單一詞是她說的，若不是明月姐姐攔著，我定會朝她扔馬糞ṱų⁼。
3
回宮的路上，慧貴妃指指自己的腦袋：「你下次動手前動動腦子，這次幸好有婉若幫你，不然你就被打入冷宮了。」
「難道我們要這麼忍著，任由她對姐姐無禮嗎？」
慧貴妃嘆口氣，她重重點一下我的額頭，輕聲說道：「明月姐姐沒有白疼你。」
說罷，慧貴妃和淑妃同時頓住腳步，她們對視一眼，點點頭。
「清歌，我們要做一件大事，你……」
沒等淑妃說完，我立即打斷：「是殺了那個賤人嗎？」
「不隻是她，還會牽扯到許多人，我們希望你不要衝動，以免打草驚蛇。」
「我懂，殺了皇帝給姐姐……」
淑妃連忙捂住我的嘴，她四周環視一圈，才壓低聲音警告：「不要打草驚蛇！」
回到自己的宮殿，我和往常一樣在神像前上炷香，叫人取來筆墨抄寫經文。
自姐姐仙逝後，我要抄寫的往生經變成了兩份，一份燒給娘親，一份燒給姐姐。
寫完最後一個字符，天色即將暗沉，我轉動佛珠，看著眼前冷冰冰的神像發愣。
如果明月姐姐還在，一定會讓宮人送來一杯熱乎乎的牛乳茶。
然後和我一起跪在神像前焚燒經文，向天上的娘親誇贊我今天有多麼聽話，接著她會摸摸我的腦袋，感嘆何其有幸，能夠認識我。
可她不知，我才是最幸運的那個。
娘親死後，她像一束月光，照亮我的生命。
越想心中越難過，不知不覺間，兩份經文焚燒殆盡，我手中的佛珠扯得越來越緊。
「啪——」
佛珠斷裂，珠子滾落一地。
我愣愣望向眼前悲憫的神像，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為什麼不下道雷劈死顧扶搖和狗皇帝。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為什麼要帶走娘親和姐姐！
我站起身來，一腳踹翻供著的香爐，想起被姐姐密封在神像中的匕首。
搬起神像，將它狠狠摔在地上。
清脆刺耳的響聲驚動殿外的宮人：「柔妃娘娘，發生什麼事了？」
「本宮無礙，你們別進來！」
我垂下頭，跪在一地碎片中，翻找那枚匕首。
膝蓋和手掌感受到陣陣刺痛，直到鮮血汙了聖潔的神像，終於找到。
4
明月姐姐臨死前，最放心不下我，於是把她的貼身宮女芷蘭指給了我。
芷蘭心疼地替我包扎傷口，她不由得說道：「若是皇後娘娘知道了，定會生氣……」
她突然住嘴，急忙跪在地上：「柔妃娘娘恕罪，奴婢一時嘴快。」
我搖搖頭，將她扶起來，看眼膝蓋包裹的繃帶，低聲說道：「你包得太醜了，她以前會給我打兩個蝴蝶結。」
一個蝴蝶結代表平安，另一個蝴蝶結代表喜樂。
「娘娘，皇上和儷貴人正在來咱們宮的路上。」
我知曉，他們要來找我的麻煩。
匕首泛著寒光，在我的手指間靈活地轉幾圈。
隻可惜沒有把家中的弓箭帶來，不然站在宮門口遠遠射上一箭，就能把他倆穿成串。
他倆沒到，慧貴妃先到了。
她手裡捏著一本書，一屁股坐在軟椅上，瞧見我手中的匕首，驚奇道：「我當你沒把它帶進宮呢。」
我同樣留意到她手中的書與往常的話本不同，上面赫然寫著「孫子兵法」四個大字。
「你不也一樣？」
說話間，門口傳來宮人的通報：
「皇上到——」
「儷貴人到——」
顧扶搖的臉頰腫得很高，即便她用面紗遮擋，也能依稀看見裡面的慘狀。
剛進來，皇帝注意到慧貴妃也在我宮裡，難免有些詫異：「夜色已晚，貴妃怎麼還留在此處。」
「皇後娘娘仙逝，清歌悲痛萬分，今日行事難免魯莽了些，臣妾特意前來教導她一番。」
慧貴妃不緊不慢地將兵書倒扣在桌面上，亮出上面的大字：「入宮前，臣妾的父親特意囑咐臣妾，清歌年幼，要好好照顧她，莫要叫旁人欺負了去。」
隻見皇帝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他迎上顧扶搖期盼的目光，尷尬地咳嗽一聲：「既然如此，朕便不打擾你們之間的談話了。」
說罷，拉起顧扶搖往外走。
慧貴妃望向二人離去的背影，嗤笑一聲，她的眸中閃爍著算計，仿佛一條千年老狐狸。
待到皇帝和顧扶搖消失不見，她才慢悠悠地開口：「學著點，這才是說話的藝術，你的匕首沒辦法同時殺了他們兩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