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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約一場 3799 2025-01-27 11:3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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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抬頭,望著她眉眼彎彎的樣子,沒來由一陣惡心:「別這麼喊我,我真不喜歡。」


    她臉色一僵,委屈地癟癟嘴,回頭看向跟過來的陸揚,一句話沒說,卻足夠讓他心疼。


    「沈文靜。」他加重語氣喊我全名,滿臉責備。


    「你們別這麼熱情,我不喜歡,以後……遇見了就遇見了,別打招呼了。」


    我說得很慢,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冷靜而認真,隻是藏在桌子下的手用力地掐著大腿。


    陸揚看了一眼宋均,唇角勾起一個冷笑:「這才是你非要分手的原因吧,沈文靜,你真能裝啊。」


    我「噌」的一下站起身,但想到大庭廣眾之下,吵吵鬧鬧太丟人,又坐了回去。


    宋均不想我有所顧忌,他卻一點不怕,歪著頭,直勾勾地望著陸揚:


    「我看著確實比你優秀,你自卑能理解,但是呢,我和文靜比你講道德,幹不出這樣的齷齪事,瞧你這老黃瓜刷綠漆的樣兒,可別說你沒對身邊這小姑娘開屏啊?」


    「你亂說什麼?」


    陸揚不喜歡被人圍觀,見四周的視線都聚過來了,丟下陳詩詩扭頭就走,更像做賊心虛。


    陳詩詩愣了下,連忙跟上。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沒忍住露出一絲笑意:「謝謝啊。」


    「沒用的東西,上前撓他的臉啊。」


    宋均不領情,還白了我一眼。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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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頓飯最後還是宋均買的單,我搶不過他。


    分別時,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半晌後,嚴肅道:「沈文靜,我怎麼瞧著你這麼不對勁呢?不會為了個男人想不開吧?」


    我恍惚了一下,搖搖頭:「不會,我回去就看王寶釧,加深印象。」


    要是沒生病,我可能會因為陸揚和陳詩詩鑽牛角,折磨他們,折磨自己。


    可現在最大的事情,是面對自己的生死,他們就變得很無足輕重了。


    回到酒店,又隻剩下我一個人,周圍靜悄悄的,床是冷的,天花板一片空白,和我的腦子一樣。


    我覺得我應該想點什麼,可想點什麼呢?


    我最親近的人,就是陸揚了。


    可他不愛我了,即使癌症可以捆綁他陪我最後一段時光,對我體貼,供我差遣,哄我開心。


    但有意義嗎?


    我從他的細節裡愛上他,又從他的細節裡對他失望。最後的最後,還要兩具皮囊各懷心思,各自遠行,徒留一地虛情假意。


    沒必要啊。


    倒不如,讓他連我死了都不知道,他愛過的人,往後的往後他再也見不到了。


    我沒來由笑了一下,拿過手機,想給自己來場旅行。


    因為有太多想去的地方,所以做決定的時候很糾結。


    三到六個月,能走多遠呢?


    翻著翻著,手機進來一個電話,是陸揚的。


    猶豫了下,我還是點了接通。


    但沒想到,那頭傳來的會是陳詩詩的聲音。


    「姐……師哥他胃痛,但我找不到藥放哪裡了。」


    「臥室櫃子裡,第三個抽屜。」


    在火鍋店裡,我就想提醒他的胃病,隻是忍住了,他願意頂著風險陪別人,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我也不想管。


    但這會兒他真出事了,我還是會擔心。


    「吃了胃藥最好再去一下醫院,他的醫保卡和病歷都放在書房的抽屜裡,你記得拿著。」


    對方沉默了一下,再開口竟是陸揚,聲音明顯聽起來很虛弱:「沈文靜,你要真擔心我就回來,讓她一個小女孩折騰什麼。」


    「可是,我也折騰不動了。」


    掛斷電話,心髒一陣陣抽緊,痛得幾欲喘不過氣,鬼使神差地想起宋均的話,我打開視頻軟件,真看起了王寶釧。


    彈幕上都在刷:戀愛腦要挖十八年野菜。


    11


    哪怕是生命的最後,我也舍不得奢侈一把買正價機票說走就走,而是選擇了特價機票,日期和時間都被固定死。


    不得不說,骨子裡裡根深蒂固的東西,挺不好改的。


    離出發還剩四天時間,我無所事事,睡不著也吃不下,也沒有什麼朋友需要道別,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發呆。


    夜晚,我實在無聊,胸口憋得慌,於是,裹著大衣出門散步。


    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再停下時,是在一個老舊小區前。


    竟然來這兒了……


    我仰頭看著面前的樓房,一個個小方塊中透出的燈火在夜色裡凝結成一片暖色。


    一直以來,這裡都是我不敢靠近的地方。


    醫生說我的肝癌很大概率是遺傳,我這才明白,為什麼當年爸爸直接放棄治療,為什麼媽媽逃得那麼快,頭都不曾回。


    而今,那個丟下我的女人就在這棟樓的某一層,家人闲坐,燈火可親。


    忘了我,又或是偶爾愧疚。


    秋末的晚風吹在身上很冷,天幕低垂,寒星點點,一彎月亮,望著人間出神。


    我站了不知道多久,等終於舍得走時,腿已經麻了,脖子酸痛。


    「姐姐,你不等了嗎?」


    身後傳來一道稚嫩的嗓音,回頭看去,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眼神清澈,肉嘟嘟的小臉上透著疑惑。


    我心生親切,費力蹲下身,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是啊,等不到了,你呢,這麼晚還不回家,爸爸媽媽該擔心了?」


    他撇著嘴,不太開心:「我在這裡等我的糊塗媽媽,她帶我去超市竟然忘記給我買我最喜歡的零食,我生氣了,她又跑回去買了。」


    剛說完,他又高興起來,指著遠處一個女人的身影雀躍道:「你看,她回來了。」


    隻一眼,我就方寸大亂,下意識轉身逃走。


    她老了,體態臃腫,唯一不變的是,她笑起來還是那麼溫柔。


    可惜,她不是向我而來,不是對我笑。


    我也再不要等她了。


    12


    回到酒店,我渾渾噩噩往床上一倒,任由腦海裡各種雜亂無章的念頭糾纏。


    其實想想我還挺幸運的。


    要死了,也沒什麼人讓我牽掛,患的癌症是最沉默的一種,平時都不折磨人,反應隻留在後期。


    工作上,有貴人相助;愛情裡,也曾如膠似漆,心心相印。


    遺憾嘛,有是有……


    算了。


    都隻能算了。


    長夜好難熬,理智根本壓制不住紛飛的思緒,眼淚又開始往下淌,胸口鈍痛得如同壓了一大塊石頭。


    抽了幾根煙,也緩解不了,反而又被拉進了回憶。


    我第一次抽煙,是陸揚教的。


    那時,我 22 歲,陸揚 24 歲。


    還沒確定關系,處於他單方面向我傳輸熱情的階段。


    因為工作不順,我在江邊吹風,發了一條很失落的朋友圈。


    他看到後,竟然對比著照片上的景色,找到了我的位置。


    極其有心和主動。


    然而,我一向慢熱,輕易不會對人產生分享欲,他問了我很久也沒問出個什麼來,就遞給我一支煙。


    「你不能把自己憋壞了,人就像氣球,憋到一定程度就炸了,抽根煙吧,把濁氣吐出來,我就是這麼釋放壓力的。」


    我震驚了一下,然後接過。


    他遞來打火機幫我點燃,抬眼看向我的瞬間,火光倒映進他的瞳孔,我看在其中,看到了一些很真摯的東西。


    自那之後,我就開始偶爾抽煙。


    和他真正在一起時我又戒掉了,因為我覺得煙味會藏進頭發裡,有點難聞。


    而他睡覺又喜歡抱著我,埋在我發間,蹭著我說一些情話。


    回憶會上癮,情緒會加劇,突然哭得喘不上氣時,我求救般地翻找手機聯系人,想要一個出口。


    可為什麼,沒有啊。


    絕望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將我包裹其中,重重擠壓,又撕裂。


    一遍又一遍。


    癌症可怕,孤獨也好可怕啊。


    我失控地將手機砸向地面,「嘭」的一聲過後,手機忽然毫無預兆地唱起了歌。


    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去,碎掉的屏幕上跳躍著宋均的名字。


    那一瞬間,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過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按下接聽。


    「無業遊民,我這個社畜剛加完班,要不要可憐可憐我,陪我過個生日。」


    聽他說完,我才後知後覺自己屏住了呼吸,連忙用力喘了兩下。


    他問:「嘛呢?」


    「沒,能喝點酒嗎?」我問。


    「小酌沒問題,大醉得付費。」


    見面的地方是一個燒烤攤,油煙伴隨著食物的香氣飄過深夜的長街,人們圍坐在小桌邊,高談論闊,卸下白日的偽裝,姿態隨意,時而有酒瓶碰撞和烤肉滋滋作響的聲音。


    這種樸實和美好的煙火氣,最能擊退內心陰暗處的魑魅魍魎。


    我很喜歡。


    雖然已經很難有食欲了,但看著也是一種滿足。


    宋均舉杯和我相碰:「這是我和你一起過的第五個生日了。」


    我喝了一大口酒,咂咂嘴:「我什麼時候陪你過了五個生日?」


    他伸手越過桌子,用力敲了下我的額頭:「你沒良心啊,哪次過生日我沒請你吃飯?你來公司第一年,還給我送了生日禮物呢。」


    我真沒印象,宋均為人大方,經常組織部門聚會,次數多了,我也就沒注意原因,帶著嘴就去了。


    但單獨吃飯,是沒有的。


    見我迷茫地看著他,他嘆了口氣:「算了,不說了,錢白花了。」


    我笑了一下,又繼續喝酒。


    「你眼睛這麼紅剛哭過吧,唉,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你扔顆爛白菜心疼什麼呢?你看我,母胎單身,我這樣的人,被扔了才值得可惜。」


    他想活躍氣氛帶動我,說話時候故意眉飛色舞,看著不太聰明。


    我笑笑,回道:「嗯,說得不錯,別說了,大白菜,生日快樂。」


    他眼睛很亮,舉起酒杯直直看著我:「謝謝,希望明年這個時候,也能聽到你這句話。」


    我心沉了一下,舉起杯子:「祝你長命百歲,健健康康。」


    「哎呀,你詞匯量太少了。」


    今晚的宋均話特別多,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我沒印象的事。


    比如,他剛升職時被競爭對手孤立,全公司都拿他當透明人,隻有我,一看見他就和他打招呼,大聲喊他「宋總」。


    他還說,我分享在朋友圈的歌他都有聽,甚至為此組織了幾次部門唱 K,想著要驚豔我。


    還有什麼,全公司他最喜歡罵我,罵著罵著會上癮,因為我的小表情最多,簡直就是把心裡話寫臉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說著說著,他的臉越來越紅,從耳朵直接蔓延到了脖子根。


    眼睛卻越來越亮,黑白分明,似有星辰。


    我一直在笑,偶爾附和兩句,更多的是喝酒,麻痺自己的感官。


    沒去在意他表達什麼,隻圖個熱鬧,有人陪。


    13


    次日醒來,難得是上午,精神很不錯,應該可以幹很多事。


    我去醫院開藥,給旅途做準備,卻不想在長廊裡迎面撞見了陸揚。


    也沒分開多久,四目相對,我竟恍惚了好一陣。


    他瘦了,眼神疲憊。


    「聊聊,好嗎?」他問,聲音有點啞,又讓我有一種深情的錯覺。


    「嗯。」


    在長椅上沉默地並排坐了好一會兒,他側頭看向我:「這幾天你住哪兒了,我找過你。」


    如果真心想找一個人,怎麼會隻有這點動靜,我是拉黑了他一切聯系方式,可他也沒有想過其他方法問我啊。


    總不能隨意在街上晃蕩兩圈,就是找了吧。


    以前我又不是沒有拉黑他。


    那時他怎麼做的?


    一遍一遍用備用手機給我發消息,求原諒,甚至還手寫了一封情書,以老式的郵票方式寄到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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