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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昭昭星野 3568 2025-01-27 11:5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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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仙風道骨,神姿卓然,當真配得上「仙門第一人」的稱號。


    夙華真人神色穩如泰山,幾下施法便收拾了方才無比猖狂的邪祟,轉身看向我時,目光卻是一震,那是失而復得的欣喜。


    「靈兒!」


    後來的後來,我剖開細枝末節的記憶碎片,發現風朔對我的轉變,也是從這聲「靈兒」開始。


    他深深望著我,嘲諷又無奈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原來是昭昭……我怎麼會以為是招招!」


    3.


    夙華真人帶我入了山門,百層石階之上彩旗獵獵,鼓聲擂響。


    整個山門中的弟子整齊列隊,神色肅然迎賀夙華真人的女兒回來,迎賀蘇靈兒回來。


    他們面色冗沉,那不是喜慶日子該有的表情,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是蘇靈兒。


    我自然也知道,並且不止一遍告訴夙華真人我叫白昭昭,不叫蘇靈兒,沒有失憶,沒有任何可能是他的女兒。


    每每此時,他總是一臉愁容,然後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靈兒,可是我希望能彌補靈兒。」


    劍莊的每個人似乎都很喜歡我,親切地叫我小師妹,和我同進同出,嬉笑玩鬧,修煉學武。


    友情親情,被呵護、被疼愛、被關心,曾經失去的,一夕之間我全部擁有了。


    可自那之後,唯獨風朔不會再對我笑。


    他厭惡同我多說一句話,隻會在旁人為我的進步歡呼雀躍時,冷嘲熱諷地冒出一句:「不過是偷拿了別人的東西,有什麼好炫耀的。」


    有時候我會覺得恍惚,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眼前眉眼憎惡,神情冷漠的少年,和那年分酥餅時朝我笑容潋滟的少年,一定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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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這麼想,心裡就愈發難受。


    我知道他厭惡極了我,那我就死命地學、死命地練,靠自己本事把用命換來的奇珍異寶捧到他面前。


    他還是那副表情,隻不過鄙夷不屑更多:「沒用的,你永遠都不會是她!」


    既然不能變成他心心念念的蘇靈兒,那我就變成白昭昭,仙門中誰人提及都要誇一句年少有為的修仙奇才白昭昭。


    我想我足夠優秀,足夠耀眼時,他一定能看到獨屬於我的好。


    考核場上,我憑借多年來的勤學苦練,在眾多仙門弟子中拔得頭籌。


    從險象迭生的絕淵中渾身是血出來時,眾仙門中人無不對我交口稱贊。


    絕淵是上古厄境,闖入之人無一能全身而退,數百年來一直都是考核仙門弟子最嚴苛的標準。


    此次考核數千人,隻有我沒有用傳送符咒,沒有借助旁人幫助,靠著單打獨鬥活著出來了。


    他們說我此番必然要年少成名。


    他們說也隻有雲深劍莊能教出這種人才。


    他們說師門教導有方。


    師母對我滿眼欣慰,師父卻是目光深沉透著些許意外,或許連他也沒想到,我能從絕淵活著出來。


    左臂在絕淵裡和上古兇獸纏鬥時被撞斷,我隱忍的痛苦沒人看到。


    我拿著作為魁首的獎品,一柄一品靈器「清霜」走向風朔:


    「師兄,這把清霜和你的紫電一短一長,剛好互補。」


    他輕飄飄地斜了眼劍,又上下打量滿身血汙的我,冷漠又厭惡道:「白昭昭,本該屬於別人的東西被你偷了,你現在洋洋得意的樣子,真讓我惡心!」


    我臉色煞白地望著他的背影,手中的清霜劍發出陣陣微鳴,仿佛在嗤笑我的痴心妄想和滑稽可笑。


    小師兄在旁嘆了口氣:「昭昭,你也別怪大師兄,如果靈兒還在,這場比賽隻會是她得第一。」


    我內心荒涼又不解。


    她又不在,為什麼隻能是她得第一?


    這清霜劍,是我不分晝夜、不畏嚴寒酷暑,苦煉八年成就這一身本領,後又在絕淵中耗時十天十夜,撕殺邪祟兇獸,用一身血淋淋的傷口換來的。


    為什麼就不能屬於我?


    小師兄眼底漸漸升出不耐煩:「如果不是你長得像靈兒,師父會帶你回來?同樣的師父也不會親傳於你,你又怎麼有機會得到這份榮耀!」


    他說得好像有道理,可又有哪裡不對!


    一時之間,我竟也不知道如何反駁。


    當眾被仙門翹楚的風朔甩臉色,沒過幾日,一些話便在仙門中傳開了。


    他們說我雖厲害,但若不是夙華真人手把手教,怎會有如今造詣!


    「如今的白昭昭,修為功法在同輩中絕無僅有。看吧!替身都能那麼厲害,原主回來的話,夙華真人必然教得更認真,一定更厲害,可惜了!」


    「是啊!投胎也是門學問,投不了一個好娘胎,生得一張好臉也是福氣!」


    ……


    從獵場回來,一路上師兄們恭賀我,擦肩而過後,他們原本笑容璀璨的臉立時收緊,神情淡漠,眼尾蘊著似有若無的豔羨和嘲諷。


    我知道他們不是真心替我開心,隻是不得不替我開心。


    自打進入雲深劍莊,我第一次很認真地思考一件事。


    這麼久了,這裡的人並未真正接納我,卻一直在逼著自己接納我,也在想盡一切辦法讓我相信他們是真的在接納我。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問題。


    八年了,我一直都知道,隻是選擇視而不見,否則我要怎麼面對他們?


    質問他們為什麼不能真心誠意對我好?


    還是在享受著他們對我的好時,當著他們的面去譴責他們的真心。


    即便這份「真心」並不真心,即便這份「真心」不是我求著得來的,但是已經給我了,那我就要擺出一個得到饋贈後該有的態度。


    我對他們笑,對他們好,讓他們覺得自己的「真心」得到了好的反饋,讓他們在師父面前得到褒獎。


    他們給我的同時,我也在盡力回饋他們想要的。


    師父命人將上好靈藥送來,便沒再多加過問。


    皎月朗朗,星光黯然。


    我抱膝坐在清雅軒的石階上,清霜劍靜靜被放在身旁地上。


    月光如銀灑落,劍影蕭條,顯得孤零零的。


    4.


    作為師父最得意的弟子,我和風朔被選中,參加五年一度仙門大會。


    屆時,眾多仙門選出本門最為器重的弟子參加,兩人一組,除殺邪祟多者獲勝。


    風朔不願和我同行,總趁我不注意孤身上路。


    強行跟著也得不到好臉色,我隻能選擇悄悄跟著他,待他除祟力竭時給予幫助。


    原以為暗中出手不會被發現,那次是個意外。


    除了追隨風朔的腳步,我深知自己年少時的夢想。


    做不得仙界第一人,也要當個除妖為民的逍遙散仙,受得世人敬重愛戴,也不枉我風雨無阻勤勉修煉。


    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俗人,做什麼事都要算計取舍,權衡利弊,可唯獨和風朔有關的事,我隻想他好,其他付出什麼我都願意。


    伏牛山下邪祟橫行,我和一眾仙門弟子趕到時,王家村已經滿村被屠。


    屍橫遍野,戾氣肆虐,已然成了一片死域。


    其他仙門弟子各自施展看家本領查探邪祟蹤跡,我憑借蛛絲馬跡,查到了伏牛山的一座山洞裡。


    山洞被熟悉的戾氣圍繞,我謹慎地往裡走,便看到了身負重傷的風朔,虛弱地依靠在石壁上。


    看到我時,他難得沒有惡語相向,松了口氣般朝我一笑:「就知道你會找來。」


    他知道我放不下他,所以才留下線索引我來。


    用靈力幫他療傷被制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個姑娘,穿著粗布衣裳,和王家村死去村民一個打扮。


    唯一不同的,她不是一具屍體,還能探查到微弱的呼吸。


    「帶她走,那邪祟食人精氣,如今屠了王家村滿門,已經和普通邪祟不一樣了,你帶著這姑娘走,我來斷後!」


    我嫌他聒噪,禁言給他療傷:「師兄,你放心,其他的交給我。」


    聞言,他忘記了掙扎,眼裡蘊著我看不懂的情緒,仿佛透過我看到了什麼幻象,直到體力不支昏死過去。


    他還是不夠了解我,我怎麼可能丟下他自己離開。


    在風朔寬厚的脊背上醒來,盯著他線條流暢的側臉,輪廓分明,眼眸依舊是過分地明亮,好看。


    多希望,這雙眼還可以對我笑。


    察覺到我早已醒來,他沒有戳穿,隻是輕飄飄說了句:「笨蛋,讓你走你不走,那邪祟險些要了你的命!」


    美色引誘我半天,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方才和那邪祟血戰的場面。


    我幹澀地吞咽了下,怕自己渾身血汙弄髒了他,想從背上滑下來,這一舉動惹惱了他:「你不要命了!」


    他往上猛地一顛,我再次被背得穩穩當當。


    即便他此刻和我一樣髒得不成樣子,卻還是有似有若無的清香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牽動心髒深處久違的悸動,隻想這一刻化成永恆。


    被救的小姑娘名叫青桃,無父無母,像極了曾經的我。


    將青桃帶回師門後,她成了我的貼身婢女。


    我這等身份,哪還要得別人伺候。


    再三推辭,師父說若是不願意,那雲深劍莊也不留闲人,逼得我不得不留下青桃。


    仙門大會自然是雲深劍莊再次成名,眾人恭賀喜訊時,風朔卻不怎麼高興。


    慶功宴上,被簇擁在舉杯的人群之中,作為主角的他和我成了眾人口中的金童玉女。


    我怕他生氣剛想去解釋,隔著人群與他清冷的目光對視,那一刻,我竟有些許期待。


    他沒有第一時間表現得不耐煩,是不是意味著他也在試著接受我,接受褪去蘇靈兒的光環後,這個活生生的我。


    師父肅靜會場上一眾喧囂,說要宣布一個好消息。


    我分明看到風朔神色凝滯一瞬,轉而似乎認命般緩緩泄了口氣。


    「今大喜之日,我喜上加喜宣布一件事。愛徒白昭昭和風朔自幼相識,郎才女貌般配至極,故此給兩人定下婚約,在座諸位皆是見證人。」


    我喜形於色,又怕招人嫌惡,斂去諸多狂喜翻湧的情緒去看風朔,他好似一早就知道這件事,表情始終如一,不喜不怒。


    後來我才知道,那不過是和命運對抗的無可奈何。


    事後我跑去問他:「師兄,你不願意沒人能逼你,我這就去找師父解釋清楚。」


    還未來得及跑開,便被他從後抱住,溫熱的胸膛抵著我的背,聲音低沉蠱惑。


    認識以來,這是我們距離最近的一次。


    他說:「昭昭,你相信命運嗎?我好像信了。」


    我沒吭聲。


    於我而言,沒有到生命的盡頭,任何事都是未知。


    他嘆了口氣:「昭昭,在洞中你為我連命都不顧的那一刻,我好像相信,你是真的愛我。」


    我抿嘴笑笑。


    自然是愛,否則怎麼會沒皮沒臉纏著你這麼些年。


    年幼時的欽慕和崇敬,早在青澀懵懂的情愫中變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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