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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撐傘過江秋 3561 2025-02-05 16: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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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宋延生閉上了眼,身子微微發顫。隱太子妃鍾婉婉,那個曾經怯弱婉約的女子,像是改朝換代旋風裡的一片枯葉,隨風飄零。


    當年福康公主血崩而死,寧安長公主率人浩浩蕩蕩離去,僅留下一女,宋延生嚎哭不止,等清醒過來才發現,藏匿家中的鍾婉婉因受驚早產,產下了一子。


    宋延生擔憂燕太祖清算舊人,不敢繼續沉溺於悲傷,立即送鍾婉婉和兩個孩子出京,而後宣稱福康公主一屍兩命。


    鍾婉婉於十二年前寄來書信,告訴他「世事艱難,託令嫒於徐州慈幼局」。


    宋延生為女兒平安而欣喜,為女兒生活艱難而憂愁,卻不敢貿然接回她。直到流放途中,他方找到機會見到了女兒。


    身著半舊衣裙的小姑娘,一手撐傘,一手端水,笑吟吟走過來,說:「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您的福氣在後頭呢!」


    卻原來,根本不是!


    這麼多年,他是在為仇人養孩子!


    宋延生跌跌撞撞扶住柱子,越是憤怒,反而越是冷靜。他想知道,鍾婉婉在裡頭扮演了什麼角色,她到底知不知道調包之事?


    可惜,死人無法言說真相,隻能由活著的人耐心求索。


    陳言與宋瑗亭默然對望,曾經的志同道合倏然泾渭分明,甚至隔了屍山血海。曾經來不及訴諸於口的情愫,遽然破碎在宮變的刀兵相向裡,再無法現於陽光之下。


    他們贏了,可又全輸了。


    從此父女不是父女,夫妻不是夫妻,過往歡笑皆成荒唐,再無法回頭。


    一殿俱靜,唯有末路帝王猖狂的笑聲直衝雲霄,將真相死死釘在眾人心頭。


    9.鍾婉婉


    鍾婉婉未出嫁前,無數次想象自己母儀天下的情景,無數次從睡夢中笑醒,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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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一朝王朝傾覆。


    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奔跑在長街上,狼狽躲避叛軍的搜捕,最後還是小姑子福康公主將她帶回了家。


    鍾婉婉哭得稀裡哗啦,茫然不知所措:「太子就死在我面前,血濺得老高,他是為了幫我斷後,嗝……我……他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


    兩個孕婦相對而哭,哭國哭家哭自己,最後不約而同操心起了孩子。


    「萬一他們連孩子都不肯放過……」鍾婉婉悲從中來,「太子的犧牲就白費了!」


    福康公主竭力安撫著她,將她安置在家中,對外隻說是新找的乳娘。


    寧安長公主帶人進駐產房那天,鍾婉婉瑟縮在隔壁乳娘房間裡,聽著福康公主的哭罵聲,恐懼到極致,不甘心隨之滋生。


    憑什麼呢?


    明明她的孩子才是最該登上皇位的。


    鍾婉婉說動了福康公主的心腹,狠狠心給自己也灌了碗催產藥。她賭寧安長公主不會踏足產房,她賭能夠調換孩子。


    她賭贏了。她的孩子進了產房,而後跟隨寧安長公主進了東宮,取名王應臻。其實,新太子妃是發現了端倪的,但她想要個男孩鞏固地位。


    鍾婉婉熬過去了,福康公主卻沒撐住。


    鍾婉婉受宋延生所託,帶著兩個孩子出京,路上越看仇人之女越不順眼,行至徐州,終於忍不住將她扔在了慈幼局。


    她本來得意於自己的操作,覺得最終坐天下的還是秦皇室後裔。然而,天長日久,她發現故人忘卻了仇恨,逐步效忠於燕。而她的孩子,似乎並不得寵,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子,都更寵愛那個叫王芙的小郡主。


    這怎麼可以?


    萬一王芙的母親生下男孩,豈不是會對她的孩子造成威脅?


    隨著時間的推移,苦難生活磨光了她對孩子的那點溫情。與隱太子曾經的恩愛,以及對燕的仇恨,逐步攫取了她所有心神。


    她想,寄希望於王應臻,似乎不穩妥。


    她想到了慈幼局的那個女孩。


    鍾婉婉暗中勸退了要領養阿婷的夫妻,悉心照料這個女孩,取得了女孩的信任,並發現了她的秘密——她可以看到人的氣運。


    如果把她送到宋延生身邊,幫助宋延生上位,最終造成燕皇室自相殘殺……鍾婉婉被這個設想刺激得亢奮不已。她提筆給宋延生寫信,告訴他孩子過得不好,想有個家。


    功成身退,鍾婉婉帶著陳言過江,在江南尋找名師,用仇恨催逼著他上進。


    她為了復仇,將三個孩子做成了三條路。


    陳言考上秀才那日,鍾婉婉含笑閉上了眼。天若佑大秦,三條路,總該有一條能成,她對得起夫君了。


    10.王芙


    王芙從小就跟別人不一樣,她能看見皇爺爺身上閃閃發光的星星。


    父親特別喜歡她,偷偷告訴她,父女倆是一樣的,全家隻有他倆是異類。


    盡管母親早逝,王芙卻享受到了別人夢寐以求的寵愛,無論做什麼,都有人捧場;無論做錯了什麼,都能得到寬恕。


    女孩無憂無慮長到九歲,直到有一天父親帶姐弟倆進宮探望病重的皇爺爺,在宮中玩起了捉迷藏。王芙大著膽子爬到皇爺爺的床下,卻沒想到,本在書房議事的大人突然回來,並坐在床邊聊起了皇室秘辛。


    皇爺爺蒼老的聲音回蕩在寢殿內,令人心頭發寒:「一介外室子,從禮法上來說,確實不能坐天下。知道為何選你麼?」


    「知道。」父親輕聲道,「因為兒可以找到星辰體。」


    「是啊!」皇爺爺嘆息,「原本咱家隻是落魄士族,你爺爺獻祭了自己,才為家裡求來了能看到氣運的星辰體,真不知是福是禍啊!」


    「王家得天下,自然是福。」


    「福?」蒼老的聲音帶著譏嘲,「對朕來說自然是福,對你父女來說可未必。按照方士所說,一代星辰體,一代星辰眼,星辰體看氣運,星辰眼尋星辰。可不知為何,本該誕生星辰體的孫輩,卻出來王芙這個星辰眼。這怕是,有變啊!」


    床下的王芙死死捂住了嘴,丁點聲音不敢發出。


    「可有挽救之法?」


    「有。」皇爺爺聲音冷酷,「星辰體和星辰眼同出一代,會耗光王家氣運。將來若星辰體誕生,你一定要殺了王芙,不能讓她毀我王家千秋萬代的基業!」


    世界轟然崩塌,王芙突然意識到,皇爺爺對她寵愛其實是縱容和補償。


    從她誕生的那一刻,就被判了死刑。


    強烈的恐懼和不甘心令她放肆驕縱,卻終日戰戰兢兢,擔憂頭頂铡刀掉落。


    王芙十幾歲的時候,見到了眾星拱月的宋瑗亭。


    那個女孩子真美,渾身繚繞著星星,笑容親切爽朗,所有人都喜歡她,她看中的人總能獲得成功。


    恐懼達到頂峰,王芙膽大包天隱瞞了此事。隻要宋瑗亭不出現在父皇眼前,她就不用死了。


    她處處躲著宋瑗亭,不想跟她牽扯在一起,京中人卻總是將兩人相提並論,致使死亡陰影長久籠罩心頭,令她一日不得安。


    那天,她一連兩次看到了那個青松般的書生,並清楚看到了他眼底的緊張與渴望,然而在她表達出要他做驸馬的意思時,書生卻退縮了。


    書生名叫陳言,是江南舉人,才學很好。


    王芙大概明白了,此人接近她是為了權勢,退縮是因為不想做驸馬影響仕途。他怎麼那麼上進又青澀呢?常山公主帶人逮住了陳言,想要教他一個道理——惹不起的人別惹。


    然而,宋瑗亭站了出來,柔柔弱弱地勸她放手,偏生大家都覺得她對,都給她叫好。


    怒火衝進顱腦,燒光了理智,壓抑多年的不甘倏然冒頭:「宋瑗亭,你少扯宋首輔!誰還不知道你?一個父母不詳的孤女!」


    當王應臻跳出來指責她的時候,她當真覺得可笑。


    隻有王家人才有星辰體,倘若宋瑗亭是王家人,與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王應臻又是誰呢?


    可惜,她不能說,不敢說,隻得認栽。


    很多事不是靠退讓就行得通的。


    宋瑗亭跟陳言成親了,以陳言的能力,封妻蔭子是遲早的事。也就是說,宋瑗亭終有一天會作為命婦進宮見駕——這可太糟了。


    必須將他倆丟出京去,讓他們永生永世都不能回來。


    她這麼想的, 也這麼威脅的,不料又是王應臻壞了她的計劃。她幾乎要懷疑,跟自己有仇的究竟是宋瑗亭, 還是王應臻。


    閻王的催逼,令她铤而走險, 駕著馬車衝向了宋瑗亭。她賭死人身上沒有星光。


    可是,陳言卻為宋瑗亭擋了一災,令她最後的垂死掙扎折戟沉沙。


    父皇看到了宋瑗亭,如她所料那般暴怒。可他到底舍不得閨女, 給了她一條活路:他要她配合護衛讓宋瑗亭假死。父皇看在那麼多年父女情分上,願意放她出京。


    王芙沒有其他路可走, 她答應了。


    然而,那是一個騙局。


    宋瑗亭活下來了, 她卻隨著烈馬衝下了懸崖——沒有人救她。


    躺在崖底,還剩一口氣的時候, 她仰面望著藍天白雲,喃喃自語:「騙子。」


    她的爺爺,她的父親, 給予她的最後憐憫隻是那些年的縱容。


    ?


    後記


    轟轟烈烈宮變落幕,皇帝縱火自焚,寧安長公主跳樓而死,宋延生登基稱帝,立獨子宋言為太子, 改國號為康。


    福康公主的康。


    宋瑗亭對此多半是四兩撥千斤地擋回去,實在擋不住,就趁著陰雨天撐傘看兩眼,氣運好的留下做備選,氣運差的想辦法搞點事推掉。


    「作?」原來陳言身上的紫色氣運當真來自宋延生。


    秋日的風吹過江畔,一身襕衫的陳言, 或者說宋言, 站在岸邊,送別發妻和往昔友人。


    「你不是說大燕亡國那日, 你就看不到氣運了麼?」宋言憂鬱地勸說, 「你已經沒威脅了,留下來不行麼?」


    細雨霏霏, 宋瑗亭執著傘站在船頭,微笑道:「可是,我覺得, 我同樣可以坐天下。龍椅,不是隻有你們男人才能坐。我知道宋延生原本的打算,他想讓女婿或者外孫繼位。不過我的打算卻是復國號為秦,我以烈帝後裔的身份,堂堂正正登基。」


    宋言一時失語。


    王應臻坐在船艙裡, 神色復雜地望著他倆, 沒有出去告別。


    船隻啟航, 向著江心劃去,兩支利箭倏然洞穿了兩名船客,江岸上的宋言放聲大哭, 終究沒有阻止災難。


    宋瑗亭倚著船艙壁, 笑著道:「我想起了一闋詞。」她捂著胸口的箭支,輕聲吟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王應臻艱難接口:「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兩人互相看看, 不由放聲大笑。


    鮮血滲出船隻,在江面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紅線,豔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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