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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拙犬 3603 2025-02-06 16: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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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額頭撞在床邊櫃鋒利的稜角上,頓時血流如注。


    「夠了。」


    厲銘川向來沉穩無波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打狗也要看主人!」


    厲松跪地求饒:「老婆,是這小子勾引我。你千萬別跟我離婚!」


    「這個婚,我離定了!」


    女人甩下一句話,走了。


    厲松咬牙切齒:


    「厲銘川,是你!


    「這是你和任佳設的局!」


    我腦中「嗡!」的一聲,空白了。


    不,不會的。


    鑽心的劇痛伴著厲銘川的聲音,從後腦蔓延到全身。


    「我隻是將計就計罷了。


    「這間房裡發生的事,我都錄下來了,想看嗎?


    「或者,你想讓所有人都看看?」


    他……錄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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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側躺在地上,在心中哀求。


    不要這樣,厲銘川,不要這樣……


    好在厲松終於認輸:「你贏了,我會退出董事會。」


    房間安靜下來的時候,厲銘川取下了我的眼罩。


    他將床單丟到我身上,卻遮不住我的狼狽。


    他用足尖輕輕踢了踢我的小腿,語氣輕松:


    「行了,別裝可憐了。


    「中了槍還能開車帶我衝出包圍圈的人,怎麼會碰了下頭就起不來了?」


    一年前,我開車將他帶到安全區,才發現自己的腰腹被子彈打穿了。


    他看著我滿身的血慌了神,嘶吼著讓我別死。


    但現在,我真的快死了,他卻覺得我在裝可憐。


    大腦像被鐵錘一下下重擊,我艱難地撐起身子,啞聲道:「手表……我沒有找到……」


    厲銘ťû³川表情僵住一瞬,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蹙眉道:


    「陳笙,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都這種時候了,還找手表做什麼?!」


    「根本就沒有手表,對嗎?」


    厲銘川下颌線繃緊,沉聲道:「那不重要。」


    不重要。


    我很輕地笑了一下,自嘲一般。


    在厲銘川的身邊久了,我早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我從來都不重要。


    心裡最隱秘的地方轟然塌陷,形成一個巨大的坑洞。


    好疼。


    替厲銘川擋槍我甘之如飴,受傷流血我毫不在乎,得了癌症快要死掉也可以接受。


    但為什麼被他利用,會這麼疼?


    身體裡最後的一絲力氣被耗盡,我終於支撐不住,直直地向後栽去。


    天昏地暗裡,我被厲銘川身上特有的香氣包裹住了。


    「阿笙!」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慌亂,一定,又是我的錯覺吧……


    6


    「陳笙!


    「別睡了,會死的……」


    我猛地睜開眼,周遭一片瑩白。


    漫天雪花如細針一般隨寒風扎在臉上,身邊是裹著登山服的隊友。


    他拍拍我的肩膀:「休息好了嗎?出發吧!」


    我這是,又夢見了梵淨雪山。


    隻因厲銘川一句:「阿笙,替我去求一盞長明燈。」


    我便立即啟程,不管不顧地一路爬到山腰。


    卻不想遇到了暴風雪,險些失溫暈厥。


    我艱難地爬起來,邁著凍僵的雙腳繼續攀頂。


    體力透支之前,我到達了山頂的梵淨寺。


    我避開隊友,向住持求一盞長明燈。


    求兩盞怕佛祖嫌棄貪心。


    於是我將紙符的位置小心規劃,偷偷用小篆寫下兩個願望。


    一願厲銘川平安順遂,二願陳笙能永遠護在厲銘川身旁。


    長明燈亮,我在佛前駐足良久。


    一通電話沿著斷續的信號打過來,是厲家的家庭醫生鍾穎。


    因為受傷太多次,她成了我的朋友,也是當時唯一窺見我秘密的人。


    「笙寶,你真為了厲銘川跑雪山上去了?」


    我走出佛堂,老實作答:「嗯。」


    「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全啊!別這麼聽他的話好嗎!」


    我渾身發冷,吸了吸鼻子,嗡聲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替我不平:「呵,所以你為他生日祈福,他帶著朋友和任佳開遊輪去維港狂歡!」


    「過生日本來就應該跟朋友一起玩。」


    我望著長明燈,輕聲說:「隻要他開心,怎麼樣都好。」


    鍾穎無奈道:


    「隨便吧。


    「你呀!大概被厲銘川賣了還會擔心他賠錢。」


    我勾了勾皴裂的嘴唇,傻笑:「不會。」


    當晚我發起高燒,躺在寺裡的木板床上昏迷不醒。


    惡寒和燥熱交迫中,夢境和現實終於重合。


    再次睜開眼,景象比夢中更虛浮。


    「醒了?」


    是鍾穎。


    身上的傷被細致地包扎過,手上扎著輸液針。


    鍾穎哽咽道:


    「你傻不傻,被賣了吧?


    「為了他把自己搞成這樣,值得嗎?」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隻是又想起那盞長明燈。


    果然是我太貪心,第二個願望,沒法實現了。


    我喉嚨灼痛,艱難出聲:「厲銘川呢?」


    「到現在你還想著他!」


    鍾穎憤憤地將病歷本摔在桌上:


    「他把我叫來就走了,說是記者在門口堵著,連醫院都不送你去!


    「你身體的各項指標都不太對勁,至少應該做一個頭部 CT!」


    「做過了。」我很慢地坦白,「鍾姐,我得了腦癌。」


    高分化,已經轉移的腦癌。


    好不容易哄好了泣不成聲的鍾穎,我求她替我保密。


    「為什麼不告訴他?」


    我緩緩眨眼:「我隻想安靜地走。」


    所以不想要厲銘川的一點同情,也不想讓厲家花錢給我治病。


    厲家的十年養育,我已經沒機會還了。


    鍾穎走後,我在套房的書桌上找到了紙筆。


    沒來得及寫完,腦中突然襲來一陣銳痛。


    鼻腔一熱,幾滴鮮血墜在白色的信紙上,開了花。


    我胡亂地擦,視線卻越來越模糊,直到眼前的一切都遁入黑暗。


    我看不見了。


    手機在臥室響起,是厲銘川的專屬鈴聲。


    我跌跌撞撞往外走,卻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碰壁。


    頭痛難耐,我終於摔倒在地毯上,爬也爬不起來。


    房門被打開,有人快步走進來一把將我拽起。


    「打電話不接,躺在地上裝死?!」


    厲銘川瞥見桌上的信紙:「辭職信?!」


    紙張被撕碎的聲音之後,有碎片落在身上。


    他怒不可遏,手指仿佛要嵌進我的肩膀:「陳笙,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茫然地睜開眼,忍不住在黑暗裡,撫摸他的臉。


    稜角分明的下颌,微微刺痒的胡茬,骨相優越的眉眼。


    原來,我愛的人的臉,摸起來是這種感覺。


    喉頭哽痛,眼鼻酸熱。


    我絕望地捧著他的臉,顫聲道:「厲銘川,放我走吧。」


    7


    我想要告別。


    一個及時的、體面的告別。


    但厲銘川絲毫不給我機會。


    他扛起我,一把將我甩到床上。


    下一秒,他覆身上來。


    隱隱咬牙,字句帶著失控的怒意:


    「休想!


    「陳笙,你這輩子都該歸我!」


    在黑暗中掙扎如螳臂當車。


    我在無邊的疼痛中沉浮,耳邊是厲銘川和著喘息的低語:「這就是你想要的,對嗎?」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在恍惚中搖頭,被他忽略。


    「都給你,阿笙……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那就放我走。」


    我松開鮮血淋漓的下唇,開口道:


    「我隻想走。


    「厲銘川,放了我。」


    他停下來,渾身的肌肉都在隱忍中戰慄:「你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忘了嗎?」


    當然沒忘。


    那時他父母剛離世。


    對家財團和厲氏老股東都如垂涎的鬣狗,恨不得厲銘川立即殒命,好分食厲家這塊肥肉。


    我一秒鍾不敢離開厲銘川,反復確認環境、遮蔽物、視野死角,習慣性地將危險因素和退路都勾畫在心。


    然後在危險來臨時,第一時間擋在厲銘川身前。


    遺產股權繼承生效的前一夜,我們遭遇了嚴重的車禍。


    失控翻滾的車廂裡,我用全身護住厲銘川,保住了他的命。


    汽車漏油,眼看就要爆炸。


    而我被一截鋼筋穿胸釘在車裡,動彈不得。


    「少爺……別管我了,快走!」


    他執拗地抱著我,紅著眼搖頭:


    「我隻有你了,阿笙。


    「別死,求你……」


    救援隊要剪鋼筋。


    厲銘川語氣很兇,攥著我的手卻發抖:「陳笙,我要你發誓不會死,發誓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強打起一點精神,聲音微弱:「好,我……不死,永遠……陪在你身邊。」


    可是,誰不會死呢?


    我看不見,眼前卻浮現那天厲銘川的樣子。


    傻瓜。


    這次,你真的要失去我了啊……


    厲銘川,我就快死了。


    忍不住想說出一切的時候,他起身道:「你不會以為我會接受你的告白,然後跟你結婚吧?」


    他慢條斯理地穿衣,語氣是怒極了的平靜:


    「陳笙,你想多了。


    「別因為你救過我幾次命,就以為自己有多重要。


    「撿你回家,把你養大,不就是為了讓你做這些事的嗎?」


    一種冷從骨縫蔓延全身,我垂在床邊的指尖顫了顫。


    然後竭力蜷縮起冰涼的身體,嗓音嘶啞地答:「是。」


    心髒麻木了,原來心死是這種感覺。


    那我死掉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會再覺得痛了?


    8


    那天起,我被厲銘川關進了一棟闲置已久的臨海別墅。


    每天都有阿姨按時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我有時會突然恢復視力,也會突然再次失明。


    身上的摔傷再也遮不住時,阿姨給厲銘川打了電話:「厲總,陳先生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差了,您還是帶他去醫院看看吧。」


    電話那頭嘈雜的音樂聲驟停,厲銘川的聲音漫不經心:


    「裝的,他就是太闲了。


    「傷養得差不多了,今天放他出來吧……」


    後半句隱在重新響起的音樂裡,我沒聽清。


    別墅的門終於打開,我在傍晚回到厲家老宅。


    告別就不必了,但我需要帶走一樣東西。


    進門時,管家說厲銘川正和任佳在後院品酒。


    我低聲說:「我很快就離開,麻煩您不要告訴他我回來過。」


    拿著東西下樓時,還是遇見了厲銘川。


    他擋住旋轉樓梯,生平第一次仰視我:「手裡拿的,是什麼?」


    我將手中的畫藏在身後,用沉默對抗。


    「陳笙,連你的命都是我的。


    「你覺得你有資格從這裡拿走一分一毫嗎?」


    厲銘川擰眉,語氣強勢:「拿出來。」


    任佳從後院走過來,伸手搶我身後的畫。


    將死之人,沒理由再畏首畏尾。


    我稍稍側身,腳下一絆,任佳就摔趴在樓梯上,當場磕掉一顆牙。


    她尖叫著大哭,張大的嘴裡滿是鮮血。


    「陳笙,我要殺了你!」


    厲銘川沉聲一吼:


    「你敢!


    「你算什麼東西,滾!」


    他兩步將我拉住,轉頭往後院走。


    任佳反常地安靜。


    踏出門的瞬間,一陣微風將身後的低語傳入耳中:「厲銘川,其實你一直都在耍我。」


    常年養成的敏銳,讓我洞察到不尋常的氣息。


    剛想轉身,餘光裡的任佳已經抬起了右手。


    大腦和身體本能,讓我不假思索地撲向身邊的人。


    一隻手,甚至還習慣性護住他的後腦。


    我聽見子彈穿進身體的Ṫű̂⁽聲音,想:「既然這條命是你的,那就還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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