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養在蔣家的孤女，蔣家所有下人都默認我及笄後會嫁進蔣家。
然而在我及笄那年，蔣輝卻要娶侯府家的小姐。
他說，蔣家主母需要有權勢的女子擔當。
他說，等新婦進門後便迎娶我進門。
我低頭垂眸，不發一言：迎娶我進門？是讓我進門為妾吧。
我本將門之後，滿門忠烈，怎甘願嫁與人為妾？所以自他求娶他人那一刻起我就沒想再嫁給他。
1
我叫何淼，八歲那年全家為抵御外敵拼死守城最終戰死沙場。
我因年幼被阿娘藏在了地窖，等到了援軍的到來。
是我爹的副使蔣大為帶領援軍救下了這座城，可他還是晚來了一步，我爹娘已經死在了敵人的刀劍下。
後來，我聽說，這場戰爭我方贏得慘烈，而我的父親被追封為鎮遠侯。
蔣大為也因這場戰爭被封為定遠將軍。
蔣大為收養了我，他讓我依舊稱呼他為蔣伯伯。
蔣伯伯將我帶回了京城，在那裡我遇見了蔣輝，蔣家的嫡子。
2
蔣伯伯將我當作女兒養，讓我同蔣輝兄妹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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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我漸漸長大，我越來越多地看到外人初見我時眼中流露出的驚豔。
蔣伯伯曾多次在公眾場合直言：「淼淼我自小看著長大，天資聰穎，冰雪聰明。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家那小子配淼淼是正好的。」
我知道蔣輝喜歡我，第一次見面蔣輝便對著我看直了眼。
從小蔣輝便會將他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我，為此他的親妹妹蔣妍沒少吃醋。
大了以後，蔣輝更是將我視作他的所有物，我外出他會看著我戴好面罩才讓我出門。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我及笄後會嫁入蔣家，沒人問過我願不願意。
也是，我一介孤女，父母雙亡，嫁入蔣家似乎是我最好的歸宿。
3
蔣輝的母親對我很是不喜。
近些年，蔣輝在蔣伯伯的教導下，文武兼修，在京城紈绔的襯託下更顯得一表人才。
入仕之後，蔣輝得到了平陽侯的賞識，春風得意，蔣家儼然成為朝堂新貴之首，她更加覺得我配不上她的兒子。
蔣妍曾不止一次地背後罵我狐媚子，我隻裝作不知。
孩子哪知道什麼是狐媚子呢？必定是蔣伯母曾在房中罵過我被蔣妍聽了過去。
我曾認為，雖然我對蔣輝沒有男女之情，但是若蔣輝肯對我好，嫁給他平平淡淡地度過餘生也沒什麼不好。
但是我沒想到，我高估了蔣輝對我的愛，低估了男人對於權力的欲望。
在我及笄那年，蔣家求娶平陽侯家之女的消息傳入了我的耳朵。
4
本來，丫鬟們在院中談論蔣輝和平陽侯女兒的婚事定下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謠言。
直到蔣輝來到我的院子裡，抽走我在讀的書，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才恍然，那不是謠言。
「最近我忙著朝堂上的事，沒時間來看你，淼淼你看著瘦了些。」蔣輝笑著想伸手摸我的頭。
我側頭躲了一下。
蔣輝冷下臉：「怎麼？幾天不見，同哥哥生疏了？」
我搖搖頭，垂眸道：「男女有別，哥哥馬上要迎娶新婦入門，還是謹防隔牆有耳。」
蔣輝愣了一下，半晌後說道：「淼淼，朝堂之事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蔣家沒有根基，在朝堂上若站不好隊隻會更快地被清算。蔣家需要一位有背景有身份的主母。但這並不代表我不在乎你。」
我低頭掩蓋臉上的冷笑，附和說：「是的哥哥，您說得對，淼淼明白。」
蔣輝臉上露出笑意，如釋重負道：「我就知道淼淼最懂事了。你放心，待王家小姐進門一個月後，我必迎娶你進門。」
送走蔣輝，我託腮思索。
侯府小姐不可能允許自己剛進蔣家，丈夫便納妾。
而蔣府勢力地位均不如平陽侯家，必然護不住我，蔣府我可能待不下去了。
現如今整個蔣府裡，蔣伯母對我橫眉冷對，蔣輝對我虎視眈眈，蔣妍更是嫉妒我分了她的寵愛，隻有蔣伯父是真心對我好。
我得細細謀劃我的後路了。
這些年我母親給我留下的嫁妝都在蔣伯母手中。
當年我年幼入蔣家，蔣母以我年幼為由替我保管我娘留下的嫁妝。
蔣母沒有極力反對我嫁給蔣輝，估計也是存了侵吞我母親留給我的嫁妝的這份心思。
若我離開蔣家，能否順利拿走我的嫁妝這還是個問題。
正當我焦慮於如何妥善地離開蔣家時，未承想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似乎也在存心幫我一般，一個風險與收益並存的機會擺在了我面前。
太後欲替蔣妍和錦衣衛指揮使沈淵賜婚了。
5
沈淵的大名在整個京城如雷貫耳，甚至能止住小兒夜啼。
他年紀輕輕就拿到了指揮使的實職，不單單是因為他是太後的外甥，更是因為他做事風格狠辣，是皇帝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人人都敬他畏他，生怕哪天被他抓到把柄，押入大牢受盡非人折磨。
因此明明他已經二十有二的年紀，仍未有婚配。
當蔣大為收到宮裡傳出來的要將蔣妍和沈淵賜婚的消息也是吃了一驚。
明明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怎麼會產生了聯系。
回家詳細追問蔣妍才知曉，蔣妍在皇後舉辦的賞花宴上為了出風頭，竟然將我之前所作的詩獻了上去。
說來也巧，當天沈淵進宮，竟然翻到了蔣妍遞交上去的那首詩。
「花開花落花無悔，緣來緣去緣如水。」這句詩令沈淵擊節贊嘆，不禁詢問皇後是哪家女子寫出如此灑脫的詩句。
而太後聽聞此事，見一向冷心冷情的外甥竟然主動對一女子產生了興趣，便讓人調查蔣家。
見蔣家與沈家身份地位勉強匹配，便想做個媒。
我平素不愛出門，更無心參加這些宴會。
這些年，蔣妍借著我的詩句，竟愣是博得了個小才女之名。
可沒想到，竟然翻車得這麼戲劇性。
蔣妍現在是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隻好在蔣大為面前哭訴：「爹，我不想嫁給那個活閻王，你幫我想辦法！」
蔣大為也面露愁容，他也不想跟沈家聯姻，但是更不能主動回絕。
而蔣伯母更是對著蔣大為罵道：「都怪何淼那個小妖精，當年誰讓你將她帶回家的。若你不將她帶回家，我家妍兒也不用嫁給沈淵了！」
蔣妍哭哭啼啼地說：「憑什麼嫁給沈淵的不是何淼？」
一句話點醒了蔣伯母，她計上心頭。
6
隔天，蔣伯母身邊的嬤嬤親自來邀請我，說是前院新來了一批布料，讓我過去挑選。
我暗自稀奇，往常哪次不是直接將挑剩的送過來。
聯想到近來的傳聞，我不禁納悶蔣伯母打的何種算盤。
進入大堂，剛一落座，蔣伯母便對我笑臉相迎：「近來變天了，淼淼你挑些布匹去做件秋裝穿。馬上到你的及笄禮，不能沒有新衣服穿。」
我對著蔣伯母道謝。
很快蔣伯母便憋不住氣了。
她喝了口茶，問道：「淼淼，這些年我們蔣家對你如何？」
我暗道，重頭戲終於來了。
我站起身來回答：「自是極好的。蔣家收養我將我養大，對我恩重如山。」
蔣伯母點頭微笑：「我便知道你是個感恩的孩子，你打小便比妍兒聰慧。這孩子沒少拿你的詩出去給咱蔣府爭光，這事，你不介意吧？」
我輕聲說道：「蔣姑娘的名聲便代表著咱們蔣府的名聲，我自是不介意的。」
旁邊的蔣妍冷哼道：「算你識相。」
蔣母白了她一眼，接著試探問：「前些日子，在賞花宴上你的詩被錦衣衛指揮使沈大人看中，太後想替沈淵和這首詩的作者賜婚，你可願意？」
似乎生怕我不樂意似的，她接著補充：「沈淵沒有任何不良癖好，世家勳貴子弟，尚未娶妻，這樣的青年才俊在皇城打著燈籠也難找。一旦嫁過去，你便是正妻。」
蔣母在「正妻」一詞上刻意加重語氣。
我暗暗嘆了口氣，沈淵是沒有不良癖好，隻不過他愛好殺人。
「蔣伯伯知道這事嗎？」我都沒注意到我的話語中夾雜著一絲希冀。
「我爹自然知道，不然他也不會讓我娘來問問你的想法。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不知趣，你一個孤女，能嫁給沈淵已經走了大運了，別再肖想嫁給我……」
蔣妍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蔣母打斷：「淼淼，這機會難得，你可願意？」這次的話語中夾雜了一絲威脅和緊張。
我清楚，我已經被蔣家半放棄了，連蔣伯伯也選擇站在了蔣伯母的一側。
既然這樣，我便接受這樁婚事，總好過這寄人籬下的日子。
隻不過我要收點利息。
「伯母，我自是願意的。隻不過剛才妍兒姐姐說得對，我一介孤女，嫁過去若沒有旁物傍身，他們定會瞧我不起。我如今馬上及笄了，當年我阿娘留給我的鋪子和嫁妝我能接手了嗎？」
聽聞我的話，蔣伯母愣了愣，張了張嘴。
半晌後才磕磕巴巴地說：「你娘留給你的嫁妝自……自是要歸還你的，蔣家還會給你添妝。待你出閣之日，你的東西我自會物歸原主的。」
我甜甜一笑：「那便謝謝伯母了。」
7
賜婚的聖旨很快從宮裡下發，在納彩後，我被賜婚給沈淵，並選吉日完婚。
全家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色，除了我和蔣輝。
我為我未來未知的命運而擔憂，而蔣輝則一臉陰鬱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晚，蔣伯母的院子裡傳來了激烈的爭吵以及瓷器摔碎的聲音。
沒一會兒我的院門口傳來了丫鬟的勸阻：「大少爺，小姐現在歇下了，您還是明日再來吧。」
然而隨著丫鬟的驚呼和一聲暴烈的呵斥「讓開。」後，我的房門被推開。
蔣輝赤紅著眼睛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為何要答應母親嫁給旁人？我不是同你說好日後必會娶你了嗎？」
「蔣哥哥，我父母雙亡後是蔣府給了我一個容身之處。蔣伯伯對我恩重如山，眼下妍兒姐姐有難，我怎能坐視不理？」
我餘光看見蔣伯伯邁入屋子內，緊接著他的臉上浮現一絲愧疚。
緊接著蔣伯伯對著蔣輝呵斥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逆子，眼下聖旨已定，事情已無轉圜餘地，難道你想抗旨不成？」
然而蔣輝對著蔣伯伯大聲反駁：「爹，你現在裝什麼好人？我知道是你去宮裡求的這道聖旨，那個殺千刀的沈淵一開始想娶的是妍兒。難道不是你從小跟我說的長大後讓淼淼嫁我，長大後又為了蔣府的前途逼我去娶平陽侯家的女兒。現在淼淼要嫁給別人了，你要我如何甘心？」
「啪」地一巴掌扇到了蔣輝的臉上，蔣伯伯氣得渾身發抖：「逆子，真是個逆子！我難道不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嗎？來人，將少爺綁回房中，嚴加看管。」
早在蔣輝同蔣伯伯爭吵的時候我便低下了頭，佯裝聽不見。
待到屋子裡徹底清淨，蔣伯伯來到我面前，嘆了口氣說：「淼淼，此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
我看著蔣伯伯飽經滄桑的臉上流露出的內疚之情，縱然前些日子內心有些許怨氣，此刻也消散了。
我搖搖頭，對蔣伯伯說：「蔣家已經對我很好了，縱然我爹曾是周朝大將軍，然而人走茶涼，若不是您對我照顧有加，我怎麼可能生活得像京城的世家小姐一般。」
蔣伯伯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我知淼淼是個好孩子。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待你出嫁之日，我必給你厚厚一筆陪嫁。」
我輕聲說道：「不必勞煩蔣伯伯破財了，將我娘生前留給我的嫁妝給我就好，就當給我留個念想。」
聞言，蔣伯伯陷入了沉思，半晌他開口：「你娘的嫁妝，若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你蔣伯母的庫房中保管。當年思及你年幼，便存在在她那兒。你放心，你娘的嫁妝必會完璧歸趙。」
「那淼淼便謝謝蔣伯伯了。」
蔣伯伯接著問道：「既然你已許婚，及笄禮是時候該辦了，淼淼你想怎麼布置？」
我略微思索便答：「一切從簡便好。」
8
盡管蔣家已經盡量低調，我的十六歲及笄禮因沈淵的緣故，仍然辦得盛大而隆重。
大家雖然畏懼沈淵，但是奈何沈淵手握大權，試圖討好沈淵的人如過江之鯽。
因此我收到了許多貴重禮物。
今日我收到的這些禮物都需要登記在冊，夜晚我同丫鬟一一將其分類。
一幅畫卷夾雜在這些禮物中，丫鬟說這是沈淵所贈。
我好奇打開一看，竟然是多年前的宮中夜宴圖。
正當我好奇為何沈淵贈送我這幅畫作時，我注意到畫作左邊坐席上一對夫婦抱著一位幼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