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個彩禮入刑的時空，看小仙女們還怎麼不勞而獲，哈哈哈！」
第一位幸運兒振臂高呼，迎來一片掌聲。
然而當他的時空預覽結束，他卻哭著喊著不願進入了。
我坐在觀眾席上，嗑著瓜子看熱鬧，「活該」。
我沒有注意到，身旁丈夫皺起的眉頭。
更不會想到，在一個小時後，他會站在臺上鎮定說出：
「我要一夫多妻的時空。」
1
平行時空定制局的觀眾席門票很是難搶，裴碩不知從哪裡搞到兩張。
「哇，這玩意兒黃牛都買不到，你太厲害了。」
我舉著門票興奮地看來看去。
「你高興就好。」
「花了多少錢啊，太貴的話就退了吧，咱們還得攢錢買房呢。」
裴碩摸摸我頭發，溫柔地說：「你不是總想去看一場好積累素材嘛，多少錢也值。」
這是時空定制誕生的第一年，該服務無法購買。
定制局每個月會在報名者中抽取三位幸運兒，免費提供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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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報名，我隻是眼饞觀眾位。
聽說現場會根據幸運兒的意願生成相符時空，他們在進入前還可以預覽自己在那個時空的人生。
平行時空，就意味著在那裡的日日夜夜，所有喜怒哀樂都是真實發生的。
這種高效率觀察他人人生的機會，對我這種小作者來說實在太具誘惑力。
定制局傳送每月隻有一次，現場觀看名額十分有限。
除了我這種想積累素材激發靈感的創作者，還有一些純樂子人把它當演出看。
因為有保密協議，觀眾不能透露現場情況，但光憑著門票購買網站上的超高評分，就知道一定物超所值。
裴碩也挺興奮，或者說是有點過於興奮，我甚至在他眼裡看到了閃爍的淚花。
2
經過層層安檢，我們在半圓形場地落座。
正前方是巨幅屏幕，上面各種幾何形狀發出熒光，不斷融合變幻。
全方位環繞立體音響播放著玄妙空靈的樂曲。
片刻後，人員到齊，大門落鎖。
背景音樂戛然而止，屏幕隻剩淡淡白光。
主持人宣布時空傳送開始：「有請第一位幸運兒上臺。」
前排「唰」地站起一位年輕男子。
看得出來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隨著他的上臺，屏幕上漸顯出一行文字：
【彩禮入刑時空】。
「什麼意思？」我小聲嘟囔。
裴碩跟我解釋：「這是他定制的時空規則。」
「哦——」我恍然大悟，「隻能定制一條時空規則，而不是制定自己的平行人生？」
更多細則在宣傳上並沒有體現，可能很多人都跟我一樣，沒有深入了解，還以為可以為所欲為地定制呢。
裴碩一副包容我愚蠢的表情：「當然了，不過規則運用得當的話，也不是不能達到目的。」
「申請人李睿，」主持人念著手卡，「你所申請時空已定制完成，一旦進入則意味著你在本時空徹底消失，不復存在，你有什麼告別的話想說嗎？」
李睿走到舞臺中央，對著話筒喂喂兩聲。
然後他突然想到什麼，扭頭問主持人：「那個時空裡，我身邊還是我認識的那些人，對吧？」
「沒錯，在當下時間點之前，定制時空完全復制本時空，將你傳送過之後，將展開受規則影響的新時空。」
李睿無心聽主持人的解釋，在得到肯定答復後，就急急忙忙張望著臺下。
「方敏——」他衝著觀眾席一角喊道，「聽到沒有，我去的那個時空也有你，你可要好好看看那個平行時空中你的下場啊！」
我跟著望過去，那是一個瘦瘦的女孩，此時面對大家的目光，不知所措地低著頭。
李睿得意笑笑，轉回臉來。
「同志們，朋友們，我們這個社會，苦彩禮久矣！」他作痛心疾首狀。
「我今天，給在座的各位看一看，一個沒有彩禮的世界是多麼美好，如果可以，我願意帶領所有人去往那個美麗新世界，可惜不能……沒關系，這顆種子會種在各位心裡，大家可以等待機會，效仿我，都定制這樣的時空！
「兄弟們，隻要人人都這樣做，在不久的將來，這個時空就隻剩下無計可施的撈女們了，而我們，則可以在平行時空目睹她們的下場，多麼大快人心！
「不僅彩禮入刑，還要重罪重罰，讓小仙女們在牢裡過一輩子！」
李睿振臂高呼，掌聲四起。
我聽到身後有人說：「英雄所見略同啊，要是抽中我了，我也想定制這個規則。」
李睿面前升起一個懸浮按鈕。
主持人問：「按下按鈕，時空生成，不得反悔。」
李睿沒有絲毫猶豫，一掌拍了下去。
3
大屏幕上，一個進度條快速拉滿。
當屏幕顯示出【100%】時，一些有經驗的觀眾紛紛調整坐姿：「好戲開始了。」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何況如此難得的機會。
作為交換條件，定制局會把採集和模擬出的個人信息整合之後，當眾放映出來。
我拿出紙筆，盯著大屏幕。
這個李睿從小相貌平平，邋裡邋遢，成績也在吊車尾，所以學生時代幾乎沒有女生注意過他。
不過他倒是早熟，屏幕裡十幾歲的他常常躲在書後偷瞄班裡的漂亮女孩。
然後跟哥們吹牛說經常有人跟他表白，是他瞧不上她們。
播放到這裡時，臺下一片哄笑聲，李睿漲紅了臉。
長大後，他也試著追求過幾個女孩，無一例外都被很快拒絕。
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裡，一臉憤恨地罵她們。
「都是拜金女！」
他躺在床上刷短視頻，看到視頻裡有漂亮姑娘，他便馬上留言：
【要多少彩禮能娶你啊？】
刷到夫妻恩愛的視頻，他噼裡啪啦評論：
【再也沒有這樣純粹的愛情了，現在的女人眼裡隻有錢，她們不懂，莫欺少年窮……】
刷完視頻，他點進後臺，劃動私信區，發現給女主播發出去的私信沒一個回復。
他便挨個發出汙言穢語。
即使屏幕上做了部分打碼處理，也能從顯露的字詞看出，罵得很髒。
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兩年。
快進之後，故事的女主角終於出場了。
她叫方敏，就是坐在角落裡的那位，屏幕裡她看上去更為青澀。
他們相親認識，見第一面時，他特意考驗她，將她領到一個街角。
在這裡，有兩家店挨著，一家是蜜雪冰城，一家是喜茶。
「你們女孩不是都愛喝奶茶嗎？你喝什麼，我請你。」
方敏大中午出門，跟著他在烈日下步行了兩個小時，確實很渴，便抬手一指：「這個就行。」
李睿大喜，買了兩杯檸檬水，把一杯遞給她。
「八塊錢，我請你了，不用放在心上，雖說八塊也不少，但我請你了。」
「不是四塊嗎？」
李睿插上吸管猛嘬一口：「我平時不喝，都是為了陪你才買的。」
「哦。」
當天回家，他就給媽媽打電話：「媽，這個行，醜是醜了點，但還算聽話，以後能是個賢惠兒媳婦，放心吧。」
4
方敏此前沒有戀愛經歷，要不是家裡催得緊，也不想二十出頭就出來相親。
不過看李睿挺主動，人也不壞，就糊裡糊塗答應在一起了。
沒過倆月，雙方家長便碰面商量結婚。
方敏父母彩禮開價八萬八。
此言一出，戰火點燃。
李睿家一通哭窮賣慘，方敏家不為所動，大家不歡而散。
看到這裡，臺上的李睿也跟著神情激動起來，他指著屏幕，高聲道：
「大家看看！她就是這麼逼迫我可憐的父母的！八萬八，那可是我全家的命啊！他們家就是在賣女兒！」
此事過去兩天後，方敏來找李睿，提出分手。
「因為我給不了那麼多彩禮，你就要分手？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稀罕玩意兒？你把自己當東西賣？」
方敏紅著眼睛，說：「是家裡……算了，反正我們在一起時間還不長，分開對大家都好。」
「行，分就分，老子不慣你這毛病！」
李睿瀟灑轉身。
回家後馬不停蹄託媒人介紹，幾個月過去，不是對方看不上他，就是開的彩禮錢更高，家裡算來算去，覺得還是方敏性價比高，又讓他去求和。
李睿母親囑咐他：「你想辦法把她肚子搞大，我們就好殺價了，也不是一點不給，一萬塊差不多了。」
他志在必得地笑笑：「媽，這我早想到啦。」
角落裡的方敏猛地站起，指著他，聲音顫抖：「你，你那天是想……」
屏幕裡，李睿給方敏打去電話，裝著哭腔說想她，想再見她一面，方敏心軟答應。
在方敏來之前，李睿給酒裡下好了藥。
然而方敏並沒有喝，安慰了他幾句便要走。
李睿趕緊拉扯她。
方敏一邊掙脫一邊說：「家裡又給我介紹了，已經定親了。」
「什麼？」李睿大驚，繼而蹿上怒火，「你怎麼這麼不知羞恥啊，咱才分開多長時間，太不要臉了。」
方敏沉默不語。
「那男的給彩禮了？」
方敏點頭。
「滾——都該死，你們都該死！」李睿怒目圓眦，大吼。
方敏被他嚇到，匆忙離開。
李睿一個人在屋內氣急敗壞，就在這時，電視播放著時空定制局的廣告，他眼前一亮。
視頻暫停。
主持人對李睿說：「接下來，是你在定制時空中的人生預覽，當然，為了你的體驗感，在你進入平行時空的瞬間，這段預覽的記憶將會被清除。」
李睿無所謂地點點頭，瞟了眼方敏，嘴角勾起一抹笑。
5
視頻中的一切人物環境都和上一段中無異，若無提醒，很難意識到那已經是另一個時空了。
然而下一秒，城市上空響起聲音，新法令頒布：「彩禮入刑」。
屏幕中呈現了那裡民眾驚詫的臉。
李睿趕緊打電話給自己的好哥們：「剛子，雖然你可能不信，但這個新法令真的是我的功勞。你不是給了一半彩禮嗎，現在你嶽父嶽母為了不讓女兒坐牢，剩下那半肯定不敢收了，快謝謝你爹我。」
「我謝你大爺！」剛子怒氣衝衝，「你最好是開玩笑，要是法令真跟你有關系，我非宰了你不可。」
李睿摸不著頭腦：「你是不是高興瘋了？」
「我已經被抓來警局了。」
電話被掛斷，李睿出門直奔警局。
離老遠就能看到那裡人山人海，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李睿在隊伍中看到了方敏的父親：「叔，你咋在這兒？方敏呢？」
方敏父親一臉苦悶：「倒霉催的，我就收了那小子八萬塊錢，聽說要判兩年呢。」
「啊？」李睿蒙了。
「爸，你算好的了，你看看我。」
李睿一看，這不是方敏的弟弟方志嘛。
方志一臉生無可戀：「我可是十年啊，我大好青春全得在牢裡過了。」
李睿不解：「你犯啥事了要十年？」
「你還不知道啊，彩禮入刑了，送彩禮的，收彩禮的，花彩禮的，全都要抓起來，根據享受金額判刑。我姐的彩禮不是給我付首付了嘛，這下完了，等我出來，新房變舊房了。」
什麼？
李睿恍惚著離開人群，想了半天才接受現實。
雖然報復方敏的目的沒有達到，但是這樣一來，方敏的結婚對象肯定也被抓了，那麼，方敏不就又是他的了嘛。
現在還不用給彩禮了，他直接抱得美人歸，也是好事。
想到這裡，他拔腿就往方敏家跑。
6
方敏家裡，母女二人正面面相覷，半晌，方敏開口：
「媽，事已至此，咱們得好好生活，等著爸爸和弟弟出來。」
方敏母親回過神，拉住她的手：「閨女，以前對不住你，媽跟你道歉，以後我們一起努力，你是咱家的頂梁柱了。」
「那我想先不考慮結婚的事，現在還是打拼工作賺錢重要，媽你放心，我會撐起這個家。」
「當然當然，媽相信你，支持你的決定，」她想了想，「反正你弟有地方住了，那房子就過戶給你，媽跟你一起還月供。」
響起敲門聲，方敏打開門，李睿直接衝了進來。
「媽，」他來到方敏母親面前，「現在風頭正緊，咱婚事就簡辦吧，等明天領了證，就讓小敏跟我回家怎麼樣？」
方敏母親一臉嫌棄：「不要亂叫，我們小敏憑什麼跟你回家。」
「不是，現在那男人被抓了，她沒人要了呀，不跟我跟誰？」
方敏擋在母親面前，直視李睿：「誰規定非得有人要啊？可沒說不結婚要坐牢吧？快滾！」
母女二人合力將李睿硬推出了家門。
李睿站在樓道裡，頭上冒出大大的問號。
她都沒人要了還拿什麼架子？
他重重拍了下門：「好，走著瞧，你們別後悔！」
他想通了，現在沒有彩禮的限制，自己的選擇面豈不是一下就變大了，整個森林都是他的，又何必盯著這一棵樹呢。
他立馬回家，重新聯系了以前那些相親對象。
先是轉發過去新法令的新聞，再加上一句：【我還單身，可以娶你。】
結果收到的回復不是拒絕就是嘲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