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點了根煙笑道：「你怪她，人之常情，隻是我覺得你媽媽並沒有那麼壞。」
見我疑惑，李叔繼續說道：
「這些年你吃的並不是免費飯，是你媽媽替你交的錢，而十萬禮金，也是她託我給你的。」
我扯了扯嘴角笑道：「李叔，你在開玩笑嗎。」
李叔搖搖頭，他告訴我，他第一次請我吃飯的時候，我的媽媽也在店內用餐。
等我走後，媽媽支付了一筆錢，說我以後來收瓶子的時候，免費給我吃飯。
之後她也和李叔留下了聯系方式了解我的近況，至於為什麼不認我，我媽也沒告訴李叔。
包括我結婚的消息，媽媽也是通過李叔知道的。
李叔從來不會騙人，我相信他說的話，隻是有太多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媽媽說來接過我，被爺爺阻止了。
那為什麼在我去飯店撿瓶子的時候不認我？
還有，經過上次的聯系她知道我愛錢。
知道我不願意讓她來我婚禮的情況下，為什麼吃飯那天不直接把這十萬禮金給我呢。
帶著疑慮，我回到了家，看著包裡躺著的十萬元現金發愣，原來她悄悄參與過我的童年。
「叮叮叮叮！」
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我身體微微一顫才回過神來，又是她打來的。
Advertisement
「喂，琳琳，明天母親節了，可以陪媽媽吃飯嗎？」
「好，你發位置給我。」
5.
這次我按時來到了媽媽給的位置，是一家中餐廳，打算進門時我看到了別人手上拿著康乃馨。
這種花好像是送給母親的，今天是我第一次陪她過母親節。
我收回了準備邁入餐廳的腳，轉身往隔壁花店走去，挑選了一束康乃馨。
媽媽收到我的花的時候笑的很開心，隨後放在了一邊。
我開口道：「李叔全告訴我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在飯店寧願出錢，也不願意認我的原因嗎？」
媽媽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說當初來接我的時候，她和她現在的丈夫生意還不錯。
但是一年後，也就是遇到我在飯店門口撿瓶子的時候生意遇到了困難，她沒能力再認我。
隻能盡量解決一些我的溫飽問題。
也許是來自血液裡的信任，對於她的說法我選擇接受。
畢竟給我一飯之恩的人是她。
我點點頭繼續問道：「那禮金為什麼要託李叔給我？」
媽媽笑道：「你都不想讓我去你的婚禮了，如果直接給你這麼多的話，應該會很尷尬吧？」
「所以，媽媽隻能託李叔轉給你。」
「但是媽媽不怪你，聽李叔說那個男孩子對你很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今天我們的見面比上次好了一些，她沒有再說我爺爺的壞話。
也沒有再聽她說現在的家庭情況，我們和隔壁桌一樣，像一對正常的母女在過母親節。
吃過飯後，媽媽接了一個電話，原本約好的晚上和我要去看電影，被她推掉了。
我提出要送她的時候，被她擺手拒絕了，隻見媽媽匆忙拿著鮮花就下了樓。
我靠在椅子上，低頭玩著手機，隨意往窗外瞟了一眼，看到了媽媽旁邊站著一個女孩。
那個女生好像就是媽媽發過照片裡我的妹妹，隻見她們站在馬路邊。
妹妹在指著媽媽說了一些什麼，媽媽就拿起我給她的花扔在垃圾桶裡，隨後就坐車離開了。
我揉了揉我的眼睛，馬上跟下了樓，跑到了垃圾桶旁邊。
垃圾桶裡的康乃馨，讓我不禁嗤笑一聲。
人生真的很可笑，當我需要母愛的時候，她沒有給我。
當我習慣一個人的時候，她又出現在我身邊。
當我再次想接受她的時候，她再次踐踏我對她小心翼翼的愛。
我原以為垃圾桶裡面隻會出現玫瑰花，沒想到也會出現康乃馨。
想到剛剛看到妹妹指著媽媽說話的樣子，應該是怪她在這麼重要的節日和我見面了吧。
算了。
本來我的生命中就沒有媽媽的存在，現在她給我一小段回憶，充實我人生空缺就行了。
以後的路還是要像以前一樣走，我現在也有了家庭，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小孩。
而媽媽也有她自己的家庭。
6.
母親節的七天後是我的生日，媽媽又出現在了我的公司樓下。
她探頭打量著我公司的大門滿意的笑了笑對我開口道：「琳琳，你公司真不錯。」
我點點頭冷聲道：「有事嗎。」
媽媽挽著我的胳膊囑咐道：「你妹妹成績不好，以後要是找不到好工作，你可記得幫幫她...。」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用力抽出了在她懷裡的手臂不耐煩道：「都說了我沒有妹妹！」
媽媽尷尬的笑了笑：「對不起琳琳，上次我們一起吃飯很愉快，我以為你原諒媽媽了。」
我擺了擺手：「沒有恨過，談什麼原諒。」
媽媽點點頭：「對...那個今天你生日，媽媽帶你去吃飯吧？」
「不去了，有約了。」
說完我便往停車場走去，媽媽追了上來，往我手裡塞了一個盒子。
我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手鏈。
「這是媽媽給你的禮物，我覺得好看，就買了，不知道你喜歡不？」
我合上蓋子，轉身扔進了垃圾桶。
「不喜歡。」
媽媽見到此情景，大聲道：「琳琳！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我掃了她一眼：「你教我的，上次我給你的花，不也被扔在垃圾桶裡了嗎？」
媽媽臉上的怒意褪去輕聲道：「你看到了？其實你妹妹...。」
我打開車門繼續開口道：「別解釋了，有空再聯系吧，你是我媽，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至於我們之間的相處方式，順其自然吧，沒必要刻意維護。」
媽媽的嘴角抽了抽沒再說話，而我也關上了車門揚長而去。
這次見面後，媽媽再也沒有給我發過信息。
直到半年後收到了媽媽一條短信。
【唐琳，你可以出來嗎？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
我問她什麼事，她不說，我隻能依照她給的位置赴約。
但是出現在我眼前的並不是媽媽，而是那個所謂的妹妹。
妹妹雙手抱在胸前，一臉高傲的看著我說：
「我叫陳欣，是你的妹妹，媽媽去世了，以後你來養我。」
我上下打量著她開口道：「已經是個大學生了，怎麼好意思開口說要我養你的？」
「還有媽媽怎麼了？就算媽媽走了，你還有你爸爸，憑什麼要我照顧你？我和你好像沒什麼關系。」
陳欣挑眉道：「什麼叫沒關系？我和你都是媽媽生的，身上流的媽媽的血。」
「媽媽是乳腺癌去世的，我的爸爸前幾年也去世了，現在媽媽走了，我隻能找你照顧我了。」
原來我媽媽最近對我的接觸，隻是為了留一手，能讓她走後，有人能照顧妹妹。
我拿起包，起身就準備離開。
陳欣猛地站起身大聲道：「媽媽死了，你都不難受嗎？你都不尊重她的遺言來照顧我嗎？」
我蹲住腳步，回頭冷聲道：「我可以照顧你，如果你沒飯吃的話，可以來找我，其他的免談。」
說完我就往車上走去，而我卻低估了陳欣的厚臉皮程度。
她跟著我直接坐上了副駕駛，怎麼趕也趕不走，我隻能加快速度快速行駛。
她緊緊抓住了上方的扶手，但表面上還裝作一副不害怕的樣子。
看著她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一個大學生，感覺她挺幼稚的，這就是在溫室中長大的女孩嗎。
我把車子開到了風光帶旁，陳欣下車就蹲下嘔吐。
我撇了她一眼開口道：「你們這一家人，究竟要幹什麼。」
7.
陳欣吐完後把頭埋在了膝蓋，大聲哭了起來。
哽咽道：「媽媽把錢都給你了。」
「那又怎麼樣，你從小就在她身邊，她給你的不比我少。」
陳欣站起身指著我：「你以為我們過得很好嗎？」
我低頭把玩著手上的車鑰匙緩緩道：「至少，比我每天和人搶廢品過的好吧？」
陳欣笑了笑：「可我們的媽媽也過的好不了哪裡去，因為你爺爺，被病痛折磨了一生。」
我狐疑的看著她：「你不是說媽媽是乳腺癌去世的嗎？和我爺爺有什麼關系？」
陳欣輕輕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本來這些話應該是媽媽告訴你的，她說你不喜歡聽爺爺的壞話。」
她說完就從包裡遞給我了一封信。
「唐琳，你小時候至少還有爺爺，而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從小媽媽心裡都牽掛著你。」
我接過信封捏在手中，陳欣說完這句話就打算離開。
我叫住她：「你要去哪裡。」
陳欣吸了吸鼻子聲音發顫道：
「你以為我真稀罕你養？我隻是來看看媽媽心裡一直牽掛的姐姐什麼樣，今天我看到了，你很討厭。」
陳欣離開後，我才發現手中的信封已經被我捏的變形。
我緩緩走回車上，猶豫片刻後打開了媽媽留下的信。
【琳琳，不知道你有沒有耐心看完這封信，媽媽保證不是說你爺爺的壞話。
隻是媽媽想讓你知道，不是媽媽不要你，隻是媽媽不走的話真的會死的。
生下你後，我在醫院住院了三個月，那個時候在媽媽真的很想你。
但是你爺爺說怕傳染病氣，讓你爸別帶你來，可我得的並不是傳染病。
有一天我實在是太想你了，偷偷的跑出了醫院，要上公交車的時候，發現腳根本邁不上去。
隻能作罷，住院期間，你爺爺一直怕媽媽出院後沒有奶水喂你。
漲奶期的時候他要你爸每天拿熱毛巾給我熱敷，堵奶後熱敷隻會更加腫痛。
但你的爺爺說每個女人都是這樣，你爸爸也聽了他的話，不斷給我熱敷。
而媽媽的乳腺癌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隻是病發時間比較晚，一年後才發現。
為了你的安全，我拒絕再喂母乳，可你的爺爺卻不信，逼著我給你喂。
我不同意，他就罵你爸爸，那段日子我和你爸爸天天吵架。
也許在你看來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這也成為了我離開你爸爸的導火索。
媽媽一直以為窒息日子就這樣了，直到遇到了你妹妹的爸爸...。】
8.
我合上了信，信的後面媽媽細數著爺爺不斷插手她和爸爸之間的事，都是些小事。
但媽媽不快樂，她承認她離開我是有自私的因素，但她不離開真的會死。
所以她恨我的爺爺，至於在飯店資助我不認我的時候並不是因為生意不好。
因為她找的那個男人隻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工資甚至比我爸爸還低，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
因為那個男人把她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生下陳欣後的月子期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她知道自己乳腺癌開始惡化，以後要花費很多錢治療，不想帶著我一起受罪，所以沒接我。
她加我微信的時候，是因為她的抗癌之路要結束了，醫生說活不了多久了。
至於她一直想把妹妹託付給我，是因為她對妹妹有虧欠。
因為她的心裡一直有我，所以在生下妹妹後，她並沒有對妹妹很好。
她認為如果她對妹妹好，就更對不起我了，所以妹妹的童年也並不快樂。
至於那束康乃馨，是因為她對花粉過敏，妹妹指責她並不是怪她來看我，而是為了她身體。
我靠在座椅上，抬頭看著後視鏡。
那天我把媽媽禮物扔在垃圾桶後揚長而去，後視鏡裡的媽媽越來越遠。
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面。
「咚咚咚！」
車窗被敲響，拉回了我的思緒。
陳欣站在了我的車外，我整理好低落的情緒搖下了車窗：「怎麼又回來了。」
陳欣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打不到車，你送我回家，我給你車費。」
「上來吧，地址告訴我。」
半個小時後，到了一座筒子樓，原來這裡就是媽媽的家。
陳欣解開安全帶頓了頓低聲道：「媽媽留下了一些東西，我打算扔掉的，你要不要。」
「走唄，看看有什麼好東西。」
其實我也想看看媽媽這些年生活過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