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婚那天，江旭沒來參加婚禮。
隻託朋友給我送了紅包。
我笑著打趣：「都是他的前女友，怎麼還厚此薄彼？」
據說當年江旭的初戀結婚，他不僅備了厚禮，還親自到場祝賀。
婚禮散場時，我一抬頭，卻看到二樓貴賓包房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
丈夫走過來，攬著我的肩膀，語調輕松：「婚禮可算結束了，你不知道，我多怕江旭今天會來搶婚。」
我失笑：「怎麼可能？」
「你沒發現？我們的電子請帖，他一個人就瀏覽了 1032 次。」
我頓了頓，垂下眼眸，輕聲說：「無所謂，那些都不重要了。」
1
我和宋祁是合約夫妻。
我們年齡相仿，經歷相似，認識多年，對彼此的人品有一定的了解。
又剛好都有結婚需求。
索性一拍即合。
婚禮當晚，宋祁問我，要不要過夫妻生活。
我眨眼笑道：「我結婚可不是為了當尼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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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紳士，也很在意我的體驗。
關了燈，接了吻，到了最後一刻，他問我：「你看到我，會不會想到江旭？」
畢竟他和江旭之前是好兄弟。
我閉著眼，摟著他的肩膀問他：「那你看到我，會不會想起梁涵？」
我沒見過梁涵，但聽宋祁提起過，他這個前女友，是很漂亮的。
宋祁沉默下來。
我以為是提起了他的傷心事，連忙道歉：「對不起，你就當我剛剛的問題是空氣好了。」
宋祁摸摸我的腦袋，笑起來：「你不用道歉。」
他看著我，很認真地說：「穗穗，以後，咱倆好好過吧。過一輩子。」
我點頭，說好。
想了想，我又補充一句：「我們都好好過。不過如果有一天，你想離婚了，記得告訴我。」
我和宋祁的婚前協議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坦誠。
愛情不是婚姻的必需條件，尊重才是。
過了有情飲水飽的年紀，就覺得那些所謂轟轟烈烈的愛情，不過如此。
我堅信自己有資格活得幸福，哪怕我的婚姻裡，沒有愛情。
2
和宋祁的婚姻，比我想象中更愉快。
他是體貼的男人，會細心觀察我的喜好，時不時給我一點小驚喜，每月工資到賬，還會第一時間把收入上交。
他這些細節實在和以前的江旭一模一樣，我不知道是該誇他們不愧是好兄弟，還是該誇他們的前女友，把他們教得這樣好。
我收下轉賬，留下其中一部分，其餘的又轉回到宋祁手機裡。
他不解地看著我：「什麼意思？」
「咱倆畢竟是合約夫妻，我就不掌握經濟大權了。
「再說你也有自己的朋友圈，也常常要應酬，每次都找我要錢，也挺不方便。
「我有一張不怎麼用的銀行卡，咱們就每個月固定往裡面存一筆錢吧，用於日常的生活開銷和人情往來。」
宋祁沒說什麼，隻幹脆點頭：「行。」
他偶爾會因為應酬晚歸，喝多了酒被同事送回來，整個人就像樹袋熊一樣掛在我身上。
我也會盡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伺候他脫鞋脫衣，給他擦臉擦身，煮解酒湯。
他會乖巧地扯著我的手，一遍一遍喚我：「老婆，老婆，老婆。」
語調中滿是繾綣。
我也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回應他：「我在，我在，我在。」
因為我們不相愛，所以我們沒有矛盾。
那些零碎的溫暖和幸福滋生出了另一種混合了親情友情的情愫。
不是愛情，卻比愛情更讓人覺得踏實和滿足。
我不用患得患失考慮我的丈夫愛的到底是我還是別人，不會疑神疑鬼他身上的口紅印到底是刻意還是無心……
人隻要遠離愛情，心胸就會變得無比寬廣。
第二日，宋祁醒來，簡單地解釋了自己為何喝醉的原因，又感謝我對他的照顧。
「我以前喝醉了，第二天醒來會很難受，今天居然隻覺得輕松。」他一臉驚奇地揮舞胳膊又踢腿，臉上都是對我的崇拜。
「以前江旭酒局多，每次喝醉了，第二天也是難受得不行。我那會兒心疼他，就找好多人取經，學著怎麼照顧醉鬼。」
宋祁頓了兩秒：「你為了他，真的學了很多東西。」
「還好吧，你為了你女朋友，不也學了很多照顧人的小技巧？」我滿不在乎地聳肩，「其實咱倆現在的情況，都屬於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
宋祁享受了我的照顧，我享受了宋祁的體貼。
但人不是天生就會愛人的，都是在一段又一段的感情裡，遇見不同的人，學會不同的相處方式。
但很可惜，我們從一段又一段失敗的感情裡吸取教訓，把自己變得更好，卻通常不再有機會，彌補過去的遺憾。
我和宋祁的身上，其實都留下了深刻的，前任的影子。
宋祁問我：「你是不是看到我，經常都會想起江旭？」
我坦然承認：「確實，你和他某些習慣一模一樣。」
「比如？」
「比如工資上交，比如每天上班臨別前的吻，比如時不時的鮮花驚喜。」我笑起來，「你們的前女友，都是很注重儀式感的女孩子呢。」
宋祁抿了抿唇，不說話。
「對了，你昨晚的那件襯衫上的口紅印——」我一邊說，一邊觀察宋祁的表情，「先聲明，我不是要質問你的意思，不過我們結婚之前就說好，不要隱瞞自己的感情狀態。」
我明確說過，我不介意宋祁發展新的感情。
我唯一的要求，是對我坦誠。
畢竟離婚不是小事，事關兩個家庭，我總要提前做好準備。
「別多想，那口紅印就是個意外。」宋祁難得對我皺眉，「我清清白白幹幹淨淨。」
他把口紅印的前因後果全部告訴我，就差把自己的心剖開給我看，生怕我誤會，表情又急又慌。
我都不想聽了，他還在解釋。
最後我隻能求饒：「好啦，好啦，我相信你，真的，真的，真的！」
臨到出門前，宋祁照舊捧著我的臉，要離別吻。
原本該是一觸即分蜻蜓點水的吻，今天卻帶著幾分壓抑的濃烈。
他恨恨地在我臉上咬了一口：「以後我不親你了，換你來親我。」
語調難得帶了幾分孩子氣。
我詫異地看他一眼，聯想到之前我對他說過的話，隨即了然。
雖然我確實已經對江旭沒感情。
但他畢竟是我的前任，切實在我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烙痕。
在我和宋祁的婚姻裡，我著實不該提起得這麼隨意。
宋祁就很注意，從不主動提起前女友。
這一點，我確實做得不對。
所以我順從宋祁的要求，踮起腳尖，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一口，聊表歉意。
3
我在宋祁身上，發現了越來越多他和江旭的不同點。
所以我想起江旭的次數越來越少。
時間轉瞬即逝，我和宋祁結婚整整一年。
我知道宋祁今天肯定會給我準備驚喜，所以一早就和同事打招呼，要提前下班。
感情都是相互的，我能感覺到宋祁的真誠，他對我好，所以我也對他好。
但我沒想到，江旭會在公司門口等我。
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個死人，所以哪怕我和江旭的關系千絲萬縷，我也沒想過要和他再見面。
畢竟將心比心，我當初不願意江旭和初戀再聯系，江旭的現任肯定也不希望江旭和我聯系。
「好久不見。」江旭主動打招呼。
我點頭，腳步卻沒停。
「你這麼著急，是趕著回去和宋祁過結婚紀念日？」江旭笑著問我。
「是的。」我坦然點頭，「所以就不和你敘舊了。」
他沒料到我會承認得這麼幹脆，笑裡飛快閃過一抹狼狽，隨即又再度擴大：「不著急，我想宋祁今天不會有時間陪你過節的。」
「是嗎？」我並不在意江旭的話。
他上前一步，擋住我的去路：「你站住！」
我無奈地嘆口氣，停住腳步：「江旭，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好奇宋祁今天為什麼沒時間陪你過紀念日嗎？」
「不好奇，如果他真的失約，他會主動跟我解釋。」
江旭咬牙：「你就這麼信任他？」
「對，我信任他，就像當年我信任你一樣。」我看著江旭瞬間煞白的臉，很意外自己並不覺得爽快。
「不管宋祁是什麼原因失約，對我的傷害，應該都不會比當初我親眼看到你和你的初戀滾在一張床上傷害更大了。」
4
我和江旭是在結婚前夕分手的。
當時場面鬧得很難堪，但我和他的分手始終很平靜。
我一直都知道江旭有個相戀十年的初戀，也知道他們分手的原因不是因為不愛了。
是女方的父母覺得江旭的家境不夠好，所以強迫女方嫁給了另一個富二代。
說心裡一點不介意是假的，但我愛江旭，所以這些我都接受。
江旭對我也確實很好。
他所有的密碼數字都是我的生日，會把我微信置頂，會給我準備很多儀式感。
他工作很忙，但自從我和他同居之後，隻要有時間，都會盡量接我上下班。
他不擅下廚，但我喜歡的那幾道菜，他的廚藝算得上爐火純青。
……
他有那麼多的優點，足夠讓我這個在愛情裡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一頭栽進甜蜜的陷阱。
再也無法翻身。
我們在一起三年，從來沒吵過架，就算偶爾有拌嘴，也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聊聊。
我以前覺得，他是性格如此。我是走了多大的狗屎運，才找到這麼好的男人。
後來才明白，他做得這麼好，這麼完美，其實根本原因不過是因為，他不愛我。
愛情的本質其實醜陋而盲目，會發瘋，會吃醋，會嫉妒。
會陷入魔怔後不可理喻。
但江旭不會。
他永遠耐心，永遠包容。
也永遠讓我，遙不可及。
5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看到真實的江旭，是他的初戀離婚那天。
江旭下班晚歸，情緒一直不太高。
我以為他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煩心事，於是費盡心思，給他按摩，給他揉肩，想讓他高興起來。
他勉強對我露出笑容，但維持不了太久，就卸下。
睡覺時也很沉默，摟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到底怎麼啦？」我揉揉他的腦袋，軟著聲音問他。
他用力將我摟得更緊一點，否認道：「沒什麼。」
「真的？」我一點不信。
「真的。」他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晚安吻，「睡吧，晚安。」
我擔心他，所以睡得不太安穩。
半夜醒來，就看到江旭背對著我坐在飄窗上，手機屏幕還亮著。
女人在某些時候直覺真的很準。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趁著江旭洗漱，點開了他的手機。
就看到了他初戀給他發的那條消息：
【我離婚了。】
江旭沒回，但能讓他情緒不穩甚至失眠，我不會天真以為他對此真的毫無波動。
隻是我也很清楚，他們有著整整十年的牽絆，江旭所有的青春都有他初戀的影子。
要求江旭對此毫無反應，那未免太強人所難。
我該大度一點。
隻是當時心裡還是有點意難平吧，就覺得明明我給江旭的都是第一次，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
但江旭已然不是了。
他對我的所有的好，都是被他的初戀調教出來的。
好像一旦離開校園時代，我們愛上的每個人，身上都有他前任留下的影子。
可我和江旭已經談婚論嫁了，雙方父母都很贊同這樁婚事，已經在看婚房。
我壓下心裡的酸澀，打算給江旭一點時間，處理這件事。
那會兒我還天真。
我以為所有人都會和我想象的那樣，已經收拾好前一段戀情，才會步入下一段戀愛。
所以我從頭到尾沒有想過，我和江旭會分手。
但我不知道，原來好多人都是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最後傷了這個，害了那個。
6
江旭怎麼都不肯放我走，公司附近，我也不想和他拉拉扯扯引來流言蜚語。
於是我隻能上了他的車。
剛坐上副駕駛，我就頓了一下。
這輛車我坐了整整三年，所有內飾都是我親手布置的。
駕駛臺邊上，兩個笑容可掬的娃娃擺件還放在原位。
車載香薰，依舊是我當初喜歡的那款。
就連副駕駛的椅背角度，也和當年如出一轍。
我不覺得懷念，隻覺得好笑。
人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之後，才開始惦記舊人的好？
「你知道梁涵吧？」江旭遞給我一沓厚厚的照片，「她回國了。」
「哦？」
「據我所知，宋祁最近和梁涵走得很近，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所以？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江旭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如果你能原諒宋祁，那當初為什麼不能原諒我？」
「因為當年對你期待太高了，所以不能接受你背叛我的事實吧。」我收起那些照片，溫和地看著江旭，「你知道嗎？我和你在一起之後，從沒想過分手這件事。」
「我愛你，並且我深信，你也是愛著我的。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很幸福。
「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喜歡被你擁抱時的踏實，喜歡挽著你的手臂和你肩並肩。
「我對你近乎盲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