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到家。
洗完澡，一走進房間。
盛珣正坐在我的床上。
我覺得一陣心累。
他起身抓著我的手臂，眉眼低垂：
「小衍，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我撥開他的手，冷淡道：「我原諒你，還有別的事嗎？」
「那我今晚可以睡這兒嗎？」
我已經懶得和他計較了，但還是被這句話氣笑了。
「你這麼離不開我，不會是深櫃吧？」
「什麼？」
他的表情，就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面目猙獰地喊道：「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是……」
「對，你不是。」我將他推出了門外，「你可不能和 gay 睡一張床。」
用力合上門的剎那，伴隨著一聲慘叫。
我心中一緊，趕忙去查看他的傷勢。
原本白皙細長的手指上，有一道黑紫色的腫脹壓痕。
Advertisement
看他一臉痛苦，我將想罵他的話咽了回去。
「再忍忍，我送你去醫院。」
11
盛珣說他餓了。
在醫生給他包扎傷口時，我去買了粥。
回到醫院後，見他獨自坐在長椅上。
身形消瘦，像是要被四周的白色淹沒。
我長嘆了一口氣。
拆開蓋子，將粥和勺子遞到他的面前。
他沒有伸手去接：「我傷的是右手。」
我無奈地在他旁邊坐下，開始喂他。
才吃了幾口，他停下說道：
「以前我生病時，你也這麼喂我。還記得嗎？」
我敷衍地「嗯」了一聲。
他還沒完：「我們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對嗎，小衍？」
我不悅地朝他看去，想讓他別廢話，快把粥喝完。
卻發現他的視線沒有落在我的身上，而是略帶挑釁地看著我的身後。
我剛想轉頭，沈屹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前。
我的手驟然僵硬，沒來由地心虛起來：
「你怎麼來醫院了？出什麼事了嗎？」
他瞥了眼我手上的粥，不鹹不淡道：
「我外婆的老毛病犯了，我送她來住院。」
「不要緊吧？」
「嗯。」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他眼裡，我一定很可笑吧？
之前還鬧得老死不相往來的，現在又喂人家喝粥。
「小衍。」
盛珣張開了嘴，示意我繼續。
我心下煩躁，但他畢竟是因我受傷。
隻好耐著性子，將粥送到他嘴邊。
我下意識看向沈屹，但他已經不在原地。
一股莫名的慌亂湧上心頭。
我有種強烈的預感。
如果今晚就這樣讓他走了，那我們之間也就這樣了。
我放下粥，匆忙留下一句：「我給你叫車。」
大步朝沈屹離開的方向跑去。
12
我一路跑到了醫院門外，終於看到了沈屹的背影。
「沈屹！」
他身形一頓。
我衝上前，微微喘著氣：
「上次的事，我還沒好好謝你。我送你回去。」
他嘴角輕揚，平日裡那雙鋒利的眼睛，也變得柔和起來。
我分不清此刻的心跳到底是因為什麼。
紅燈時，我停車解釋道：
「我把盛珣的手夾了，所以才送他來醫院。」
「你很怕我誤會嗎？」
我握緊了方向盤，思考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在我走神時，沈屹的手拂上了我的臉頰。
我朝他看去，下一秒，他的嘴唇悄然貼上來。
呼吸逐漸紊亂。
和生人勿近的外表不同，沈屹的吻細膩又繾綣。
讓人不自覺想深陷其中。
直到後方的車鳴笛，我們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我驅車繼續前行，但心思還停留在剛才的那一幕上。
破天荒地埋怨紅燈時間太短。
車子停在了一棟老舊居民樓前。
沈屹問我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
我求之不得，二話沒說就隨他進了家門。
家裡不大，但是整潔有序。
我含蓄地問了一句：
「我這麼晚來，會不會打擾你家人休息？」
他倒了杯水遞給我：「我家隻有我和我外婆。」
我喝了口水，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追問。
他補充道：「我媽前幾年去世了，我從來沒見過我爸。」
氣氛似乎變得沉重起來。
本來是打算和他再纏綿一會兒的，但現在已經沒了那份心思。
「那你一定很不容易吧？」
他伸手撫平我的眉頭：
「告訴你這些，不是想看見你這副表情。互相了解，不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前提嗎？」
我張了張嘴，許久沒有說出話。
心跳聲一下接一下地回蕩著。
他說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後悔自己收了錢。」
「那天你問我願不願意再為了錢吻你，其實我很生氣。氣自己沒有原則，給你的第一印象太差。」
「不是！」我打斷他，「那天我隻是想問你能不能接受男人。」
他將我攬入懷中，好聞的皂香味縈繞在我的鼻尖：
「現在你應該知道了。」
我勾住他的脖子，剛要貼上他的唇，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是我媽打來的。
接起電話，她將我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怪我把盛珣一個人丟在醫院。
我隻好和沈屹道別，趕回家安撫我媽了。
13
我媽要求我對盛珣的傷負責，讓我把他帶在身邊。
我隻能勉強照做。
食堂，我替他打了一份飯菜，放在他面前。
「用左手吃。」
他一動不動：「那我不吃了，你倒了吧。」
「你……」
正想罵他別不識好歹，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沈屹在我身旁坐下，拿起了盛珣的勺子：「我喂你。」
盛珣一把奪過勺子：「誰他媽要你喂？真晦氣。」
我和沈屹相視而笑。
他牽起我放在桌下的手，與我十指交叉。
我問道：「你下午還有課嗎？」
「沒有，要不要去看電影？」
我打開手機：「行啊，我看看最近有什麼片子。」
「你不是說喜歡看科幻片，票我已經買好了。」
「哐當」一聲。
盛珣將餐盤打翻，飯菜撒了一地。
他吼道：「你們倆惡不惡心？」
食堂裡的學生都往這個方向看來。
我忍無可忍，壓低聲音說道：
「你是手被夾了，還是腦子被門夾了？
「嫌惡心就滾，誰讓你跟著我了？」
他一下就慌了神，委屈巴巴地說道：
「對不起小衍，隻是我們很久沒一起看電影了，我下午也沒課……」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變臉玩得還挺溜。
我朝沈屹看去，他面無表情地輕聳了下肩。
14
好好的兩人約會，多了個電燈泡。
本來我就煩得不行。
盛珣還老湊過來問我劇情。
我耐著性子小聲說：
「這你都問了三遍了，不認真看也別打擾我行嗎？」
他意有所指地說道：「那是因為我的注意力全在你身上，不像那誰，把你當空氣似的。」
「看電影不就是這樣，你閉嘴吧。」
其實我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我都沒想到沈屹會同意盛珣跟過來。
他是一點兒都不在乎嗎？
我瞄了他一眼。
他直視著前方，完全一副沉浸在電影中的樣子。
但我已經沒心思看下去了。
結束後，我和沈屹在衛生間外等待盛珣。
「電影好看嗎？」
「還行。」
「你待會兒要兼職了吧，我送你過去。」
「不用，你陪他再玩會兒。」
我不理解。
在學校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我心頭那口悶氣愈發堵得慌：「不是你讓他過來的嗎？」
他眉頭微蹙：「我是把選擇交給你，現在我已經知道了。」
我不想和他吵架，但還是控制不住地煩躁起來：「你知道什麼了？」
「你不可能完全放下他。」
真夠無語的。
我猛然將他推向牆壁，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看不出來你這麼婆婆媽媽的。」
「吃醋了就直說啊。」
他纏著我的腰，一個翻身將我抵在牆上，懲罰似的輕咬著我的唇瓣。
聽到腳步聲響起，我迅速和他分開，抬手擦了擦嘴唇。
盛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朝前方走去：
「送我回學校。」
15
這幾天，舍友們都怪怪的。
看我的眼神總是欲言又止，躲躲閃閃。
我出去扔垃圾回來，在門口還聽見他們聊得熱火朝天的。
一進去，裡面立馬鴉雀無聲。
起初我還以為是我太敏感。
但現在看來指定是發生了什麼。
「你們什麼意思，對我玩宿舍孤立那一套？」
舍友面露難色，猶豫開口：
「不是，我們就在想那事兒是不是真的？」
「什麼是不是真的？」
舍友打開手機，給我發了條鏈接。
是表白牆上的一條匿名曝光：
最近在網上很火的新生，是市裡一個姓沈的富商的私生子。
他媽是小三，當初執意要生下孩子，但一分錢沒撈著。
他現在也是為了錢什麼都能幹，還被學校一個少爺包養了。
帖子沒有指名道姓。
但最近火的姓沈的新生，學校裡也找不出第二個。
我怒不可遏地說道：「全他媽放屁！我們是正經談戀愛。」
用腳指頭都能想到帖子是誰發的。
16
我衝到盛珣的宿舍，攥起他的衣領：
「盛珣，我以前是真他媽眼瞎了。造謠這麼下作的事，你都幹得出來？」
他冷哼道：「我又沒說錯，那種人纏著你不就是為了錢？你忘了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他竟然還有臉提這茬兒。
我松開他，輕笑了一聲：
「死皮賴臉纏著我的究竟是誰？
「先是找個男人親我來惡心我。
「後面我們在一起了又比誰都破防。
「我都搞不懂你圖什麼？」
他眼眶通紅，聲嘶力竭道：「是你說喜歡我的啊！在你身邊的應該是我，不是嗎？」
我揉了揉眉心：「我不想再跟你扯這些有的沒的。你馬上發個澄清的帖子，和沈屹道歉。」
他朝我湊來：「小衍，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嘴唇即將碰上的那一刻，我一把推開了他。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我的大腿：
「以前我做錯什麼你都會原諒。
「我們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嗎？
「別離開我，我隻有你。」
他的淚水滴落在我的褲子上。
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那時我睜開眼看到沈屹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惡心。但你現在這樣，就挺惡心的。」
他受傷的那隻手還死死抱著我。
我繼續道：
「你不懂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喜歡。
「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從小跟著你的玩具被人搶走了。
「你要是有半點珍惜我們的過去，現在就放手。」
他的抽泣聲不止，但緩緩松開了手：
「我們真的不能回到過去嗎？」
這是個疑問句，但我們都清楚答案是什麼。
17
沈屹兼職的便利店就在學校附近。
我趕過去的時候，他正在整理貨架。
我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如果可以，我倒是挺想包養他的。
他見我來了，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我還有兩個小時才下班，怎麼來這麼早？」
「那個帖子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動作一頓：「你相信嗎？上面說的那些。」
他似乎誤會了，我不是因為帖子的內容來找他。
「我不在乎上面說了什麼，隻是擔心你會不會受影響。」
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沒事，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了。
「我姓沈是因為我媽也姓沈，她很愛我。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
如果不是在店裡，我真的很想衝上前擁抱他。
18
我爸平時工作忙，家裡大小事都是我媽做主。
沈屹第一次來我家時，神情肉眼可見地緊張。
我告訴他，我媽喜歡聽話懂事的孩子。
他雖然看著像個不良，但骨子裡是個好學生。
指定沒問題的。
我媽難得見我帶同學回來, 招呼得十分熱情周到：
「小沈同學一看就經常運動，個子高, 長得還帥, 在學校很受女孩子歡迎吧？」
沈屹看向我，表情略帶羞澀：「還好。」
我本來就沒打算隱瞞, 於是脫口而出：
「媽，他是我男朋友。」
話說完, 兩人都震驚了。
我媽的眼神在我和沈屹身上徘徊了很久, 才開口：
「原來是這樣，媽一直以為你和小珣……」
「媽, 現在能不提他嗎？」
我媽似乎還沒回過神，點了點頭：
「行，我去看看晚飯準備得怎樣了。」
她離開後, 沈屹坐到我身邊，說道：
「怎麼這麼突然？阿姨好像被嚇著了。」
「她隻是需要點時間來接受。」
我拿起他的手, 在他的掌心畫著圈：
「再說，我可不想搞什麼地下戀情。」
他輕抬起我的下巴：「現在就見家長，你就不怕以後我們掰了？」
我開玩笑道：「沒事，我媽這人接受度挺高。這次就算開個先河，以後她就習慣了。」
他握住我的手腕, 將我拉入懷中：「把我當試驗品？」
耳邊的痒意難耐, 我用手肘抵著他的胸膛：
「行了, 我做實驗還把自己搭進去？待會兒我媽來了，別刺激她老人家了。」
19
睡前, 我媽神神秘秘地將我喊到一旁。
她塞給我一個小盒子：「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多問，注意安全就行。」
我看到包裝上的字眼，臉「唰」地一紅：
「媽！」
我媽拍了拍了我的手背：
「好了，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歡女孩。不管你和誰在一起, 媽都支持。」
真是的，我是想說, 我們還沒到那一步。
回到房間, 沈屹坐在床上翻著我的家庭相冊。
我突然想到什麼，說道：
「別看了，這都好多年前的了。」
他酸溜溜地說道：「你們的關系比我想象得還好。」
我低頭瞄了一眼。
照片上盛珣抱著我, 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沒想到，盛珣竟然接受了。
「但雖」「三四歲的照片，我早忘了。」
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這張床他也睡過嗎？」
我心虛地別過頭：「就正常留宿, 都好多年前了。」
他一把拉過我, 將我壓在身下：
「那今晚就做些沒和他做過的事。阿姨準備了一盒，不能浪費。」
我緊張得開始結巴：「等等，難道我是……下面那個？」
他沒有說話, 輕揚了下眉頭。
接著，俯身咬住我的唇。
……
20
在學校，時不時地會和盛珣在路上偶遇。
他似乎比之前還要消瘦, 眼下有淡淡的青紫色眼圈。
他再也沒有糾纏過我和沈屹。
碰到時, 我們會互相點頭打個招呼。
我們不能做回朋友了, 現在這樣也不是最壞的結果。
他做的那些事，我已經放下了。
換個角度想，如果不是他, 我和沈屹或許也不會認識。
雖然我和沈屹的故事，起源於一場錯誤。
但過程和結局，都無比地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