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起來，手上的力道緩緩加重。
「你是不是忘了，要是從第二個宿主身上被擠出去，你就永遠……魂飛煙滅了？」
11
穿書女頓時嚇得臉色慘白，苦苦哀求：「對不起……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會再逼你嫁給魏栩了……」
她當時被魏栩打得半死不活，加上我想回到身體的欲望太強。
碰撞交織之際，她被迫離開了我的身體。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第二個宿主的。
但我能肯定，她一定在暗處打探我和魏栩的消息。
她看見我順利地逃離魏栩，回到曾經備受寵愛的溫家。
魏栩像噩夢一樣縈繞在她心頭。
相比而言，季牧程好太多太多。
她可能後悔了，後悔自己選了魏栩，但又覺得不甘心：憑什麼自己經受了魏栩的毒打，而溫之黎一回到自己的身體就能逃離那個魔窟，重新過上幸福的日子？憑什麼對方在不選擇男主角的情況下，還有一個溫柔男二在她身邊？
現在還不算晚。
她用虛偽的說辭說服自己：【溫之黎是女主，她和魏栩本來就該是一對。】
【既然沒人選季牧程，那就把他留給我吧。】
Advertisement
……
可我需要她逼我嗎？
我需要她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嗎？
「無論你逼不逼我，我都不會嫁給魏栩。」
「你這種鬼魂，有什麼能力操控我的人生？！」
「既然你說這是一本小說，那我才是女主角！這世間萬物，都隻能聽我差遣！」
「而你又算什麼東西？！你不過是沾了我的光的一個影子而已！」
我掐著袁亦萱的手微微用力，她的脖頸上頓時出現四道紅色的指痕。
她臉漲得通紅，已然難以呼吸。
「袁亦萱！」
我突然提高嗓音。
「你不想回到你的身體裡嗎？你不想把她趕出去嗎？」
「她隻是一個偷了你人生的小偷！隻是一個魂魄而已！」
「你動動手指就能讓她灰飛煙滅！你怕什麼呢？！」
袁亦萱陡然瞪大了眼睛，瞳孔猛縮。
身體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就像是有人在拉扯她的靈魂。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她的面容上浮現出了兩種神態。
她難受地掙扎起來，我遲疑片刻，還是松開了手。
一瞬間，她便像被抽空力氣般癱在地上，緊閉雙眼。
我皺著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試了試她的鼻息和心跳。
還好，沒死，隻是昏過去了。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之黎！」
我剛一起身，對上季牧程緊張的目光：「你去拿手機怎麼拿了那麼久？！」
他目光下移，落在我身旁剛剛蘇醒過來的袁亦萱身上，又看了看我。
他緊抿雙唇拽過我，左右查看：「沒事吧？」
我弟來晚了幾步。
看見完好無損的我和明顯身體虛弱的袁亦萱，他警惕地擋在我面前：「你……你們剛剛打架了？」
袁亦萱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連忙道：「沒、沒有！」
她偷偷看了我一眼，低垂著頭擦去眼淚，撿起地上的挎包就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感激道歉：「對不起，溫小姐！我改天去溫家向你道謝！」
我弟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袁亦萱好奇怪，怎麼又說對不起，又說謝謝。」
「顛三倒四的，牧程哥能看上她就怪了。」
「而且聲音都變了，之前又尖又難聽，現在聽上去怎麼變得軟綿綿的？」
我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誰準你背後說別人壞話的？！」
突然想起季牧程還在旁邊。
打了我弟的手頓時僵在空中。
季牧程卻像是沒看見一樣，拿起一旁的外套給我披在肩上。
「走吧，早點回去休息。」
我垂眸接過他遞來的衣服，餘光瞥見暗處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心跳陡然加快。
我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反手按住了季牧程的手，側頭故意湊近他的脖頸，輕聲道：「謝謝。」
在外人看來，就像是我借著夜色掩映在他的喉結處落下一個吻。
極盡曖昧。
季牧程頓時愣住，脖頸和耳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搭在我肩上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我弟翻了個白眼，認命地轉過頭去，嘟嘟囔囔。
「還沒結婚呢就想復婚，秀唄，誰能秀得過你倆啊……」
12
夜晚，我躺在床上，回憶起晚上的那個黑影。
我弟和季牧程沒有察覺，但我看見了。
那個人，絕對是魏栩！
我低估了魏栩對女主角的愛慕之情。
他對溫之黎的一切都有無上的佔有欲，這種偏執狂要是看到喜歡的人對其他人表露好感，一定會控制不住而暴怒。
恰好，我就是想引他現身。
我挽起睡衣衣袖，身上的傷疤已經漸漸淡去。
但留在心頭的傷疤不會這麼快就消散。
穿書女死了。
魏栩我也不會放過。
連著兩天，我都故意去等季牧程下班，專門約他一起吃飯。
袁亦萱自從來道謝後再也不見蹤影。
倒是符合她本身內向腼腆的性格。
但季牧程總是早出晚歸，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問了我弟，我弟也支支吾吾。
男人真的奇怪。
「明天可能要出差，得離開幾天。」耳旁傳來季牧程沉穩的聲音。
顯然，他並不習慣我這麼熱情的樣子，和我並肩走路的時候還總是肢體僵硬。
「好啊，」我關切地叮囑，「路上注意安全。」
這句話倒不是演給暗處的魏栩看的。
自從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後，我是真的希望季牧程也能身體康健。
季牧程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半晌才垂眸「嗯」了一聲：「我會的。」
沒了我弟這個活躍氣氛的電燈泡，我和季牧程兩人獨處的時候，隱約又有了一絲微妙的氣氛。
「之前……」我硬著頭皮開口，「讓你當著這麼多人丟臉……」
「和你沒關系。」
季牧程不甚在意：「雖然當時很詫異，但心裡又覺得真正的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夕陽從窗棂投進來，灑滿他的肩頭。
我心跳如擂鼓，張了張嘴，想說出那句藏匿已久的話。
「那如果……」
適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季牧程歉意地朝我示意，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急促，季牧程沉默地聽完了對方的話，隻扔下一句：「好，我馬上來。」
即便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顯然這一定是對他很重要的事。
季牧程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隻能朝他微微一笑。
「你去忙吧。」
「等你出差回來再說吧。」
13
按照之前那段日子裡我對魏栩的了解，他不會錯失任何我獨自行動的機會。
起初，我出門總會帶幾位保安，還接受了媒體的採訪，聲稱受到了某位魏姓男子的威脅。
一時間，所有的熱度匯集在魏栩身上。
這對於四處躲藏的他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但他依舊沒有行動，我也不著急。
漸漸地，我遣散了保安，隻剩我一個人開車逛商場。
外人看著，都以為我放松了警惕。
我想，魏栩也不例外。
要引蛇出洞，隻能以身涉險。
夜晚，街上行人寥寥無幾。
從商場出來，我沒有坐上家裡的車，而是選擇了坐公交車回去。
今天這個日子，我記得很清楚。
穿書女一直掛在嘴邊，剛霸佔我身體的時候就想為魏栩準備。
今天是魏栩的生日，也是他們曾經的紀念日。
魏栩這種內心孤僻的人，把這一天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
他曾經還當著我的面笑著說，等紀念日那天，要和我一起慶祝。
可當時我卻躲在櫥櫃後瑟瑟發抖。
我攥緊了拳頭，目光對上藏在人群中的保鏢。
隻要魏栩敢露面，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但不知為何，我心裡卻隱隱有種慌張。
好像有什麼事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潛滋暗長。
我摸出手機，打開微信。
置頂的位置，是季牧程。
想了想，我還是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注意安全。」
隔了許久，他也沒有回復。
我還在心裡安慰自己，也許季牧程隻是在飛機上，一時半會沒有看手機。
但很快，我弟的電話打破了我的幻想。
「姐，來橫江大橋！」
14
我幾乎是一路狂奔到了橋頭。
遠遠就看見混亂的人群，四處都是淋漓的鮮血。
路人們面色緊張地交頭接耳，討論著剛剛的災禍。
「好可怕啊……那個開車的人是不是瘋了……」
「是故意的吧，故意報復社會！還撞死了幾個路人呢！」
「追著那輛黑車撞，黑車的司機才慘呢……」
「說不定有啥恩怨，那黑車幾百萬呢……」
「你沒看見剛剛他們被拖出來的時候，都血肉模糊了……」
我頓時大腦空白，雙耳發鳴。
什麼黑車……
什麼車禍……
推開眾人，我一眼就看見了躺在鮮血裡的魏栩。
他傷得最重，幾近昏迷。
但看道路上的車痕，明顯是他衝撞了其他車，還拖行了路人數十米。
熟悉車行改裝的魏栩，當然知道用什麼方法能夠讓一輛車更具有衝擊力。
我心涼了半截。
餘光瞥見不遠處的那輛黑車……
是季牧程的車……
「小黎……」魏栩認出了我，掙扎著叫住我，他半張臉已經被鮮血染紅，昔日裡狠厲的目光也逐漸變得茫然。
「你是來看我的嗎……」
我抿了抿唇，平靜道：「不是。」
他一瞬間如遭雷擊。
「之前那個對你百依百順的溫之黎也並不是我。」
我一字一句。
「我從來，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之前愛你的人，你就當作是一個鬼魂吧。」
可能我冷血，但在對方的最後關頭，我還是不能說服自己欺騙他。
明明不愛他。
明明從來都不愛他。
讓他臨死前獲得一絲虛偽的慰藉，在人世間留下未完成的心願，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魏栩的雙眸開始變得渙散，他苦笑著勾了勾嘴角。
「原來如此……」
隨著最後一個字的落下，魏栩像是沉睡過去一般，漸漸沒了生息。
救援人員趕到後連忙對他進行搶救。
「不行了……」
「失血太多了……」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前方跑去。
幾名醫護人員正把對方從黑車裡抬出來。
我心一緊，連忙追了過去。
「季牧程——」
汩汩鮮血從季牧程的頭頂蜿蜒流下。
整個人臉色蒼白，渾身冷得可怕。
我顫抖地握住他的手, 說話都結結巴巴。
「你……你還好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你這個騙子！你明明說你去外地出差了啊！」
季牧程睫毛微顫, 疲憊地抬眼，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倦意一笑：「是。」
「騙了你。」
「就跟你之前騙我一樣, 我們扯平了。」
15
我弟被我打了一頓。
他明明知道季牧程在打聽魏栩的下落, 卻不告訴我。
我一直想通過自己的方式報仇。
然而，季牧程卻搶先了我一步。
「那個魏栩跟個瘋狗一樣想要撞死季牧程, 連帶撞了幾個騎自行車的路人。」
「他倒是一死了之, 被他撞死的那些路人又是各自家裡的父母孩子, 一個個完整的家就這樣被他弄得支離破碎！」
我弟氣得牙痒：「不過, 好在季牧程沒死。」
「我之前跟他說了, 不要自己硬闖, 發現了魏栩的行蹤就交給警察, 他就不聽……」
「哎，不得不說，車子貴一點就是經撞……」
我推開我弟，平靜道：「拿點錢, 以兩家集團的名義, 捐給那些在車禍中去世的人。」
魏栩和穿書女一樣, 都以為自己能夠掌控別人的人生。
而我是文裡的女主。
「（「」進了屋。
季牧程還在睡夢中，渾身插著管子，戴著氧氣面罩。
我坐在他身旁, 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這是我第一次有這麼大膽的舉動。
沒想到曾經暗戀的時候我所幻想的場景真實發生, 卻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地方。
如果沒有穿書女……
我們可能已經結婚了，上班的時候討論公司的方案項目，假期去旅遊聚會。
我們會一起做飯, 一起共進晚餐，一起散步, 一起看電影。
好在……
還來得及……
我垂下眼眸，摩挲著他的掌心，輕聲道：「季牧程, 我一直沒告訴你。」
「其實訂婚是我要求的, 不是父母之命，我也不是被迫的。」
「是我想和你結婚。」
「我想成為你的合法妻子。」
房間裡冷清得隻能聽見窗外的鳥雀啼叫。
季牧程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睡著，不發一言。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醒來，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就像那個雨夜，他打傘站在我面前的剎那。
我想, 這篇文裡被救贖的，也許不是魏栩，而是我。
「你就睡吧，」我弟倚靠著門框, 不鹹不淡地冷哼一聲, 「你就裝吧，手指頭都動了，心裡一陣竊喜吧, 我看你還要裝睡到什麼時候。」
我：「……」
他話音剛落。
我的手突然被人反手握住，十指相扣。
季牧程垂眸朝我輕笑。
聲音沙啞卻又帶著笑意。
「那就，不許再反悔了……」
（全文完）
